女大三,抱金砖

第25章 番外 多年之前那个少年

    
    番外多年之前,那个少年
    罗君皓记得来清河县城的那一天,炎热无比,似乎连道路两边的垂柳都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没精打采。
    罗君皓还记得那一年的整个夏天都酷热难耐,热的连自家那只一向警觉忠诚的大黄都趴在地上打瞌睡,听到动静都懒得睁一下眼。
    罗君皓自认为是一个还算聪明的人,记事很早,可是那个夏天的记忆却是出奇的清晰,无比的清晰,以至于在二十年之后的梦境里,那年的每一个人、那年的每一件事都还是那么鲜活,而罗君皓或哭或笑地从梦里醒来时,伸出黝黑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摸摸自己的或是笑纹或是湿润的眼角,竟然会感叹,原来他还拥有如此真挚的发在肺腑的感情。
    是的,因为那一年,那个夏天发生的故事,改变了罗君皓一生的命运,让他邂逅了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个人。
    早在中考结束之后,罗君皓就随着表哥到县城旁边的砖厂去打工了,砖厂离他的家有一百多里,来来去去很不方便。
    晚上他就只能睡在砖厂的宿舍里,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个废旧的仓库,地上铺了些干麦秸草,上面随便铺上一个草帘,怎么也能凑合对付一宿。
    湿热的空气,发霉的味道,乱飞的蚊蝇,还有同伴们三句都不离的荤话,整整陪了他一个半月。直到八月下旬,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飞来之后,陈桂菊才让人捎话让他回家。
    罗君皓还记得他回来的那日,是劳动了一天之后,虽然带着一身的疲惫,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无比的高兴,因为回到家就会看到那个他唯一牵挂的人。
    想到此,罗君皓又想到了口袋里藏着的是那个好看的淡紫色的发卡。这个发卡是他抽空到县城的大集上给陈桂菊买的,陈桂菊的发质很好,头发粗粗的,油亮油亮的,从记事起,罗君皓就喜欢看妈妈身后长长的麻花辫子。那日老板发了一个月的工资,并给他们放了半天的假让他们到城里逛逛,罗君皓便和同伴们结伴上了县城。
    九十年代的水县并不繁华,但是足以让一个十六岁的乡村少年眼花缭乱,目不暇给。街边的店铺用为了能够招揽顾客,用大喇叭高分贝地放着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有潮落的嘹亮高亢的女高音;街道上走着的尽是穿着连衣裙、高跟鞋的或长或少、或瘦或胖、或高或爱的女子们。
    罗君皓看到城里的像妈妈一般的阿姨们都不再编着粗粗长长的麻花辫,要不烫成像海浪一样的卷发,要不用漂亮的发卡将头发一挽。他便给妈妈买发卡的心思。
    罗君皓在街边一个卖发卡的摊位上停下来,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发卡个个都让人爱不释手,但是他一眼就看中了那个素雅的紫色的蝴蝶花的发卡,妈妈一向喜欢紫色,家里的窗帘都是这个颜色,这个发卡妈妈戴上一定好看。
    他伸出粗糙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手指上有一处新伤口,是昨天搬砖的时候不小心被砖砸到的,伤倒不重,擦破了皮红肿起来,只是一碰就疼。
    他把手在衣服上使劲地蹭了蹭,然后小心翼翼将发卡拿起来,询问起价格。
    摊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看了看罗君皓:“两块钱一个,不讲价。”
    “大婶,能不能便宜些?”罗君皓商量着价钱,他平时也不买什么东西,但是他跟着妈妈赶集的时候,妈妈买东西总是要砍价的。
    摊主正忙,口气有些不耐:“小伙子,给对象买东西还这么不舍得花钱啊!小小年纪可不能这么抠门,要不,谁家姑娘能看上你!”
    罗君皓勉强地笑了笑:“大婶,我是给我妈买。”
    听了他的话,摊主多看了他一眼,语气好了许多:“这小伙子不错,我在这里卖发卡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儿子给自己的妈买的,成,小伙子孝顺,大婶就给你省五毛。”
    “谢谢大婶,祝您天天都有好生意。”罗君皓笑着感谢摊主,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块块毛毛的零钱,这都是他努力工作赚来的血汗钱,但是给妈妈这个饰物他一点都不心疼。他想,妈妈看到这个发卡嘴上会埋怨他,但是心里肯定是美滋滋的,会透着乐上好长时间。
    “这孩子嘴这么甜,肯定有出息。”摊主喜笑颜开。
    罗君皓回来的时候,正是傍晚,离村口很远,他手里拿着一卷凉席,里面卷的是他换洗的几件衣服。离得老远老远,他就看到那棵老槐树下,那个熟悉的人影在朝村口的方向张望。
    他像野地里的小兔一般撒开腿就跑,顾不上身边有村里人和他打招呼,此时此刻这个少年的心里只有一个人。
    夕阳透过老槐树的枝桠洒下斑驳的光斑打在陈桂菊的脸上,她就像一幅恬淡静谧的剪影一般,以至于多年之后,在罗君皓的记忆中,他的母亲就是这么一副幅剪影。
    出乎罗君皓的意料,当他掏出手里的那个发卡的时候,陈桂菊并没有嫌儿子花钱,而是紧紧地攥在手里,久久地望着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儿子。她在笑,嘴角溢出的满满的都是笑,可是她的眼眼里蓄着的却是泪水。
    “妈,你等了好长时间了吧。”罗君皓气喘吁吁地询问。
    “没,刚站了一会儿。”陈桂菊擦了擦儿子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
    母子二人说着话往家里走。
    陈桂菊打开门锁,院子里的大黄汪汪地叫起来。
    “这狗玩意儿,一个多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罗君皓放下凉席走到大黄跟前。
    大黄往他身上扑,哼哼了两声在他腿上蹭来蹭去,伸出红红的舌头舔他的手。
    罗君皓轻轻地拍拍它的狗脑袋,笑道:“大黄,还算你有良心,待会犒劳犒劳你。”
    他在院子里的大枣树下简单地冲了一下澡,走进屋里。
    陈桂菊早就把晚饭摆上了桌。
    木桌上摆着几个他最喜欢吃的家常菜,清蒸鲤鱼,豆腐汤,西红柿炒鸡蛋,凉拌黄瓜。
    罗君皓用手捏了一块黄瓜送进嘴里:“妈妈,今天晚饭这么丰盛。”
    陈桂菊把筷子递给他:“一个多月没吃妈妈做的饭了,妈妈不得多做两个?”
    “妈妈,这一个月,我做梦都想吃你做的菜。”罗君皓一屁股坐下,抓起一个大馒头,鼓着腮帮子咬了一口。
    “小皓,妈妈知道这段日子你在外面受苦了。”陈桂菊站起身来,从锅里盛了一大盘土豆芸豆炖鸡肉。
    “不苦,不苦。”罗君皓看到陈桂菊的眼圈发红,忙摇头,“妈妈,在外面吃的也很好,有肉,有菜,我就是吃惯了你做的饭。”
    陈桂菊早就用儿子买的发卡将长发盘起来,曾经有一个男人对她说:“小菊,你留长发的样子最好看了,比画上的人儿还漂亮。”就因为这个男人的这句话,她的头发一留就是二十年。
    “小皓,妈妈这样好看吗?”陈桂菊淡然的笑,眼角的是细小的皱纹。
    “好看,妈妈,等我以后挣了钱给你买最好的东西,不让你再吃苦了。”罗君皓狼吞虎咽地吃着妈妈准备好的饭菜,虽是家常的小菜,但是比起砖厂没有油星的水煮大白菜,这实在是无比鲜美的珍馐。
    哎,陈桂菊叹了一口气,在桌旁坐下,看着大口咀嚼的儿子,看着儿子拿筷子的右手食指上的伤口,听儿子讲在砖厂打工的见闻,她知道那都是体力活儿,可罗君皓却说得轻描淡写。
    她伸手摸了摸儿子长及耳际的头发:“小皓,妈妈有事和你商量。”
    罗君皓嘴角还含着笑:“妈妈,什么事?还和我商量,你自己决定就行了!”
    陈桂菊望着儿子还稍显稚嫩的脸,脸上是几个探头探脑刚刚鼓出来的几个青春痘,亮晶晶的眼睛里面其实还流露着孩子般的纯真,罗君皓的五官长得像陈桂菊,只是这一双眼睛有很大不同。年轻时,陈桂菊的眼睛像泉,清澈纯净;可是,罗君皓的眼睛像湖,幽深望不见底。
    陈桂菊垂着眼轻语道:“小皓,妈妈决定让你到清河去念书。”
    清河?罗君皓一愣,直直地盯着陈桂菊,嘴里鼓鼓地是满嘴的食物,筷子夹住的一块鱼肉也掉到桌子上。
    陈桂菊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闷头吃了一口馒头。
    几秒钟之后,罗君皓才回过神来,他挠挠头,笑问道:“妈妈,你在和我开玩笑吧?”清河是他们的地级市,从小到大,他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而且是好几年才去一次,他只听说过清河这个名字,妈妈这么一个农村妇女怎么会有能力让他到那个繁华的城市里去读书呢?
    陈桂菊起身给他盛了一碗米饭,放到他跟前轻声道:“你这傻小子,妈妈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我已经和你在清河的表舅,就是你姑奶奶家里的初志军说好了,他说了,你的中考成绩非常好,他再在那边走走关系,你就应该不用拿那些什么择校费,也就能在省重点高中读了。”
    罗君皓没有接陈桂菊递过来的碗,他啪的一下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我不去,妈妈,我在县城读就可以了,凭你儿子的实力,在我们这里读书照样可以考好大学,我就是不读书了,也照样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
    陈桂菊将饭碗塞到他手里。
    罗君皓却固执地放下,而陈桂菊又塞给他,反反复复几次,罗君皓终于端上了碗,却没有了刚才吃饭的劲头,他几乎是一个米粒一个米粒地往嘴里放,也不再和陈桂菊说话。
    陈桂菊也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给他夹着菜。
    母子在固执的较量着。
    终于,罗君皓沉不住气,嗡声嗡气道:“妈妈,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我走了,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陈桂菊板着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小皓,妈妈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有你的这句话,有你的这份心,妈妈比什么都高兴。”
    言及此,陈桂菊的鼻子有些酸涩,但是她尽量忍住,这么多年来,她从不在罗君皓面前流泪,如果说儿子是她生活的支柱,那么她就是儿子的坚强后盾,她必须让儿子放心:“小皓,不用担心我,你不在家,妈妈会照顾好自己的。”
    罗君皓知道陈桂菊是一个固执的人,她做的决定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就如当年因为她的固执,罗君皓才有机会来到这个纷繁的世界走一遭。
    接下来的几天,罗君皓拿着陈桂菊借来的高中课本在家预习,学习学累了,他就会到村子东头的小河里游上几个来回,借了小黑家的渔网来捕鱼,最多的时候也能打上十几斤的河鱼,自己家里吃两条,再分给要好的邻居家几条,剩下的他就让小黑到镇上去卖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