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系法师和土著小哥儿

33.第三十三章

    
    “好啊!”
    季小妹眼睛发亮,
    “说好了!”
    清脆的声音显然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说好了。”
    斐诺笑着重复道。
    季灯侧脸看着斐诺拿着木刻陪季小妹玩的笑模样,静静的看了一路,心底突然泛起别样的感受。
    鼻高眼深猛看起来怪了些,仔细瞧瞧却是别有一番味道,也是能称一句“俊”的,墨绿色的眼珠看久了,只觉得如一汪碧潭温柔而神秘。哪怕是锦衣玉靴也一点也不曾夺去他的光彩,反倒沦为陪衬。这样的汉子,就算是穿着麻布衣裳,季灯想,他也能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他罢?
    斐诺富裕,本可随便给些钱财打发便是,然而堂堂一个汉子,却带着他们逛遍哥儿女郎才进的铺子,平时给予的关怀也绝非虚假。
    藏在袖内的手触了触丝滑的衣料,季灯想,一直就这样,多好。
    回到小河村的时候,果不其然天色已经泛了黑,斐诺从手上提着的绳子里解了一根下来递给牛老叔,
    “今个儿麻烦您载我们来回,这是点儿酥糖点心,拿回去尝尝罢。”
    牛老叔没想到拿了车钱还能再得包点心,顿时笑得眯了眼,搓了搓手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啊。”
    斐诺浅笑颔首,牵着季小妹带着季灯,一路踩着夜色朝季家走去。
    季家。
    正是晚饭时候,却是无人顾得上这茬儿。俱是聚在堂屋里围着码了满桌锦绸的桌边把着,谁也不肯先离去。
    方氏拈着姜黄色布的一角啧啧称奇,
    “这布又滑又软,颜色也好看,指不定得一两银子一尺呢,阿诺可真是阔气。”
    徐氏拈着一匹水红色布不撒手,闻言笑道,
    “弟妹也太夸张了,一两银子一尺的那得是苏绣,这啊,还够不上呢。”
    方氏当然听出来徐氏这是嘲讽她没见识,闻言也不气,抱了蓝底黄花的料子凑到方老太面前,
    “这些料子大嫂既然都瞧不上,那正好,我这人粗俗,有白拿的也不嫌弃,何况这是灯哥儿他表哥懂礼,我就更没啥不满意的了。这匹料子啊,娘做身夏装看,肯定好看。”
    方氏说着,又笑眯眯的给熳姐儿烟哥儿使眼色,搂了看中的几匹在身前不撒手,
    “这几匹啊,就让我给阿焕做上身,孩子可怜的都没什么好衣服穿,难得拿到这么好的料子。再给熳姐儿烟哥儿做上身,两个孩子也大了,快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匹水红的熳姐儿穿上肯定俏。”
    徐氏被方氏堵的面色一僵,眼睁睁的看着手里水红的料子被方氏拽走。
    这边妯娌两个暗里争锋,那边的季烁季焕两个却是小心的摸着码在另一头的深色料子??一看就是给汉子穿的。他们长到这么大,也是第一次摸这么好的衣料子,从前都只是在学堂里见同窗穿过罢了。都还是半大不大的少年,有新衣穿,自然都欢喜。
    方老太抱着布不说话,半晌,招了季海季江兄弟两个进屋。
    “这是给家里每个人都买着了。”
    方老太小心摩挲着怀里的布,爱不释手,又嘱咐季海道,
    “明个儿去了县里,叫阿燎夫郎回来一趟,把他俩的料子拿回去,也给做身新衣裳。”
    季海点头应了,注意力却显然不在布料上头。
    瞧了瞧窗外,季海压低了声音对方老太道,
    “我今个儿回来前去寻牙郎问过了,牙郎说按着灯哥儿他表哥的意思已经寻好了,只等着过去相看借款,至于再多的牙郎不肯说。”
    说着,季海皱了皱眉,暗自咒骂了牙郎一句没眼色,顿了顿,接着道,
    “不管怎么说,灯哥儿他表哥在县里一定是有房子的,县里寸土寸金,再加上今天送来的这么一摞布料,还有文房四宝五份。看来这后生,是相当有家底了。”
    季海眯了眯眼,面上尽是算计之色。
    方老太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同季海对视一眼,面上是一样的神情。不过……
    “这姓斐的后生到底是看在灯哥儿的份上才肯在咱家掏这么多银子,等过几天灯哥儿嫁出去了,这姓斐的肯定跟着就跑去黄家了。”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进了别人家口袋,哪怕那银子也不是季家的,方老太仍然肉痛不已。
    “要不然……”
    方老太把盘算了一日的想法说出来,
    “咱们找个由头,把黄家这亲退了,姓斐的后生不是看重灯哥儿兄妹么,做表兄弟哪儿有做亲家来的好,何况这后生还不是个正儿八经的表哥。让他做了咱家女婿,届时就是冲着外头人的眼光,他也得跟咱们好好相处。”
    至于什么才叫『好好相处』,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什、什么?”
    却听季江结结巴巴道,
    “可、可灯哥儿,还有几天就要出嫁了,这会儿退亲……”
    方老太顿时瞪一眼季江,季江便低了头,把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头去了。
    季海轻蔑的看了一眼自家三弟,就这点出息!
    季海转了转眼珠,对方老太说道,
    “这亲肯定是要退,但不能咱们去退。”
    “那咋的,”
    方老太皱了眉,
    “让黄家人来退?那不好像咱家有问题人家瞧不上了?!”
    季海神秘的笑了笑,
    “那当然不能。”
    ……
    方氏和徐氏在外头争锋不断,熳姐儿看着缩在一边儿,暗里却是帮着方氏把衣料子抱的紧紧的,只把徐氏气的那点儿端着都没了。
    方老太和季海兄弟两个出来看见,方老太顿时拉了脸斥道,
    “抢什么抢,还不赶紧做晚饭去,待会儿灯哥儿几个回来了叫人家看笑话!没见过世面!”
    方氏和徐氏这才皮笑肉不笑的松了手,只偶尔撞在一起的视线,依旧火光四溅。
    说来也巧,料子刚在方老太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分给各房抱回屋去,斐诺就带着季灯兄妹回来了。
    一回到季家,季灯兄妹便不自觉又恢复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斐诺心底了然,从来不予多说,也收起了话头,只默默提着东西,立在季灯身边,身形虽然并不伟岸,季灯却有种格外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季河和齐氏在的时候一般。
    季灯低垂着的眉眼忍不住泛起一丝温柔。
    藏好料子出门来的徐氏瞧见了三人,刚迎出去想打个招呼,就被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灯哥儿兄妹吓了一跳,一打眼竟还没认出是谁来。
    待反应过来,见兄妹两个穿的崭新崭新的锦缎衣裳,蹬的也是靴子绣鞋,映衬着背后的夕阳,别提多好看。徐氏笑着的脸顿时僵了僵,胃里的酸水就开始翻涌。
    她和方氏争了半天料子,为自己抢到的沾沾自喜了半晌。可灯哥儿兄妹倒好,直接穿上身了,从头到脚一身光鲜亮丽。旁边斐诺还大包小包提了一堆,看大小只怕是衣裳鞋子又买了一堆!还有酥糖点心!也是灯哥儿好命,有这么个阔绰表哥,他们这些外人哪儿有这命诶!
    徐氏胆汁都要酸出来了,面上却还得端着笑,当真辛苦不已。
    同样闻声出来的季家人也跟着看见了立在院中的灯哥儿兄妹。
    虽然还是那副低着头不爱说话的样子,可这绸缎衣裳一上身,还蹬了双缎面的鞋子,不是村中少年,看起来也是个小少爷了。
    一时间,季家众人都沉默着。季海眼中是炽热的色彩,算盘已然扒拉的叭叭响。季烁眼中难掩嫉妒,向来冷着张脸的季焕也忍不住艳羡。更不要提也是小哥儿的烟哥儿,看着灯哥儿完全变了个人的模样,忍不住想着自己穿上新衣服时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模样。
    方氏再一次在心里感叹二房的好命,却是没有瞧见身边低着头的熳姐儿脸上神色已然不大对劲。
    斐诺才不耐烦的站在这儿任季家人打量,摆了副笑模样道,
    “真是抱歉,回来晚了没赶上晚饭,没等我们罢?”
    季海面色僵了僵,瞅一眼天色,往常这会儿,他们早就吃完晚饭回屋了。只是总不能在斐诺面前丢人,捋了捋胡须笑道,
    “用过了用过了,橱柜里有你大伯娘给你们留得饭菜,去吃罢。”
    季家的橱柜里向来都放着咸菜疙瘩,方便随吃随拿,倒也不怕斐诺真的去拿。但斐诺这种富家少爷,肯定是看不上咸菜疙瘩的。
    果不其然,斐诺不好意思的提了提手中的油纸包给季家人看,
    “不用了,我们买了点心回来,随便吃着垫上些就是了。今天走了一天,确实乏了,我们就先回屋休息了,灯哥儿和小妹还没吃晚饭呢。”
    于是带着季灯兄妹翩翩然的在季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回了屋。
    季烁看着斐诺手里的油纸包,眼睛都要红了,
    “人家有几十文一斤的点心,能瞧得上咸菜梆子么!”
    季海扭头就呵斥了季烁一句,季烁在季焕面前丢了脸,气冲冲的回屋去了。
    季海暗自摇头,季烁还是孩子心性,比之季燎,差多了。
    今个儿在学堂里的时候,季海把斐诺这事儿事无巨细的跟季老秀才讲了一番。想到季老秀才对他想法的肯定,季海成竹在胸的笑了。
    一天没点心吃算什么。
    以后顿顿大鱼大肉才算。
    …
    季焕回三房的时候,烟哥儿才刚刚干完活儿回来。瞧见季焕,顿时笑眯眼,
    “三哥。”
    季焕应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张烧饼,
    “拿去和熳姐儿吃。”
    言罢不等烟哥儿说话,推了自己的屋门进去了。
    季焕倘若中午在季燎家吃的多,原本买来充饥的烧饼就用不上了,虽然过了夜也能吃,可季焕从小被方老太和方氏娇养的嘴挑,自然不肯碰,于是常常分给活多饭少的熳姐儿和烟哥儿。
    烟哥儿抱着油纸包躲回屋里,拈了一张已经冷却发硬的烧饼,嗷呜咬了一口嚼了起来,顿时幸福的眼睛弯弯。
    今天又有新衣服又有烧饼吃,要是天天都这样该多好啊。
    熳姐儿忙完回屋,正正瞧见吃的正香的烟哥儿。烟哥儿捧了油纸包小声招呼道,
    “三哥给咱们的,快来吃。”
    熳姐儿瞥了一眼烟哥儿,无视了芝麻烧饼,自顾自躺在床板上面朝墙,一副困倦的模样。
    烟哥儿只以为是方老太或徐氏又斥她了,看着剩下的烧饼咽了咽口水,到底还是飞快的把油纸包叠好放到了熳姐儿的头边。跟着熳姐儿相反的方向也躺在了床板上,闭着眼睛极力让自己忽略掉剩下的那个烧饼传来的香气,或许是真累了,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梦里是张张新鲜出炉的芝麻烧饼。
    幽幽夜色中,沉睡着的熳姐儿却突然睁开眼睛,将头边的油纸包拿到了手里,睁着眼睛怔怔的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屈服于抽痛的胃,打开了油纸包,却像泄愤似的,发狠一口一口的咬着烧饼,眼中不知名的情绪浓郁如盖盖乌云。
    凭什么季焕就能连烧饼都不想吃,她却连个团子都吃不上!
    凭什么灯哥儿一朝就有了那么有钱的表哥,今天就穿金戴银还吃着几十文一斤的点心!
    凭什么?!他一个哥儿!
    夜色沉沉,少女的眼中却光芒闪闪,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