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偏不按剧本来

26.第 26 章

    
    在窦氏为了窦婴的丞相之位而欣喜不已时,刘彻终于再次踏入了久别的椒房殿,去看已经被禁足在其中长达半月的陈阿娇。
    看到刘彻的身影,陈阿娇还没有来得及欣喜,就被刘彻毫无温度的话语阻隔在了原地。
    “朕已经下令派董仲舒去江都易王那里担任国相。”
    董仲舒主张的春秋大一统学说有利于维护大汉王朝的统治,可是他竟然妄想以所谓的“天人感应”来挟持君权,这是刘彻万万不能忍受的。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罢,黄老之学也罢,亦或是已经灭亡的秦朝所推崇的韩非李斯之言,他们被当权者采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维护王朝的统治。
    儒家的仁爱礼乐之说有助于大汉王朝的统治,所以刘彻采纳了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可是对方若是妄想通过这一学说来挟持君权,以刘彻向来唯我独尊的性子,能再次重用董仲舒才怪。
    几十年后,他的曾孙刘询用一句话概括了汉家治国的思想——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王道重教化,霸王重刑罚,两者相依才能维持社稷的长治久安,这也是为什么后世认为国内两千年的统治实际上是儒皮法骨,儒家法家结合,教化刑罚掺杂。
    从汉书上的记录来看,董仲舒最适合的职位其实还是他的老本行,即教书育人、著书立传。只是现在刘彻不想和窦氏直接起冲突,兴办太学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因此,他便把董仲舒提前打发到了江都国。
    江都国现任的诸侯王是刘彻的哥哥刘非。此人粗暴蛮横,乃是一介武夫,却一直对皇位心怀觊觎,将一直主张“大一统”学说的董仲舒安排到那里为相,刘彻也是存了考验对方的心思。
    就算现在董仲舒是陈阿娇推荐的,可是真正决定他们生死的是刘彻本人。原本如果没有天书的话,陈阿娇收拢势力的打算说不定真的能成功,只是现在刘彻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又哪会给机会让她如愿。
    看着面前的女人一瞬间颓唐下来的脸色,刘彻不紧不慢地补上了一句:“对了,窦太主前些日子外出时偶然救下了一个叫董偃的孩子,十分喜爱,便将他带回府中了。”
    董偃只是刘嫖的一个男宠而已,刘彻自然不会把对方放在眼中。只是陈阿娇对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却公然在自己父亲活着时就跟自己母亲出双入对的男人很是厌恶,而且两人之间还有一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官司——当初陈阿娇被废之后被幽禁的长门宫正是之前董偃为了讨好刘彻所献的。
    种种因由加起来,陈阿娇在重生之后便派人去杀了董偃,没有馆陶公主的保护,此刻的董偃只不过是一个毫无权势的卖珠人的儿子而已。
    刘彻不会去注意董偃这样一个小人物,可是他派在陈阿娇身边监视她的人却第一时间就得知了陈阿娇的计划,刘彻略一思索便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刘彻并不喜欢这个董偃,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给陈阿娇添些堵。
    虽然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可是天书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在自己宠幸卫子夫之后,皇后施巫蛊之术企图诅咒自己去死。对于这样一个诅咒自己去死的人,刘彻能对对方有好感才怪。
    他和陈阿娇虽然名义上是表姐弟,可是十岁的年龄差却令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少的可怜,感情自然也是没有多少。现在知道了陈阿娇所作所为的那一切,刘彻心中对对方已经带上了难消的恶感。
    如果不是因为废后的后续处理太麻烦,刘彻早就下废后诏书了。既然对方不甘心还想着作妖,刘彻自然也不会客气,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就让他的这位皇后好好尝尝吧。
    “朕劝你还是老实一些,不然事情败露,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鬼神之事,向来是个禁忌,更遑论是死而复生这种惊悚至极的事了,如果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恐怕大多数人的第一想法就是赶紧将它除去。
    刘彻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就直接离开了,而陈阿娇愣神许久之后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她本来以为重生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可是现在来看,分明是彻头彻尾的惩罚。这种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依然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就在外面侍奉的宫人以为出了什么事时,陈阿娇忽然从膝盖中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中布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卫子夫!只要杀了卫子夫,就没有人能取代自己的位置了!只要杀了卫子夫!!!
    就在陈阿娇绞尽脑汁想要除掉卫子夫时,刘彻已经站在了一个小小的铺面前面。
    这里是长安城内的商业中心,周围皆是各色不同的商铺,各色琳琅的商品摆满视野,令走入的顾客直接挑花了眼。
    和周围奢华的首饰和成衣铺子相比,刘彻面前的这处小店实在是有些太过简朴了些,不过就在昨日,这处小店却被无数的达官贵人挤得水泄不通,为的就是这店中奇特的名唤雨伞的东西。
    大汉王朝现在遮雨的工具主要有两种,高官贵胄自有伺候的人为他们撑着华盖遮挡风雨,而普通百姓就只能依靠蓑衣抵抗雨水了。
    事实上,能用得起华盖和蓑衣的人在所有的人口中并不能算得上多,更多人就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体来抵抗冰冷的雨水了。夏季还好,秋冬季节,一场雨下来搞不好便有数十条生命因为淋雨而被风寒带走。
    没办法,这里是西汉,不仅医疗水平差的惊人,各色生活用具也十分匮乏。
    之前刘彻挑明身份之后,梓芙便决定从甘泉宫中搬出来。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尽量减少和皇帝的牵扯,那之前售卖纸张和书籍的书肆自然也只能作罢,给梓芙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找刘彻陛下要钱啊!
    无奈的梓芙只得另想生财之计,而之前在匈奴时她为了保命而想出的雨伞便瞬间闪现在梓芙的脑海中。
    这里没有不锈钢,梓芙便用干燥的竹篾来制作伞的手柄和骨架,至于后世花花绿绿的各种复合材料的伞面,也只得用涂刷了天然防水桐油的皮棉纸来代替。
    没有后世常见的小巧灵便的折叠伞,油纸伞整个伞柄长约六十公分,微微泛黄的伞面上绘着各式的图案和花纹,看起来精美至极。
    和之前的高桥马鞍一样,梓芙绘制出结构图之后便把制作完全交给了专业的匠人,而他们同样没有辜负梓芙的期待,很快就拿出了令梓芙满意的实物,外形和后世电视剧中经常出现的油纸伞几乎一模一样。
    第一批油纸伞制作出来之后,梓芙并没有急着拿出去售卖,而是在给了那些工匠们一笔赏金之后下了封口令,让他们不许透露事件的半分同时加紧制作更多的油纸伞。
    这些匠人都是刘彻从未央宫中调拨给梓芙的,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忠诚度可想而知。
    前有背叛的严苛刑罚压着,后有梓芙赏赐的大批赏金,这些匠人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制作油纸伞,因为梓芙承诺他们,每制成三把油纸伞会给他们一石的粮食。
    这些工匠们虽然技艺高超,可是身份却是匠奴,包括自己的性命在内的一切都属于皇帝的,完成主人的吩咐是分内的事,从来没有听说过会有谁能得到如此优渥的赏金。这并不是刘彻严苛,而是整个大汉都是这样,匠户们为主人工作,天经地义。
    梓芙虽然不认同这种制度,可是却也明白这种社会现状不是凭着她几句话就能改变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为自己工作的匠户们多一些报酬。
    在西汉,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一石为一百二十斤。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汉代的一斤和现代社会的一斤压根就不是一回事,他们的一斤差不多也就只有260克。也就是说,汉代的一石用现在的秤来秤的话差不多是62斤。
    因为币制混乱加上各诸侯国皆可以私自铸钱,所以西汉本身的铜钱价值并不稳定。再加上有些无良的铸币商在铸钱时拼命地往铜里加锡之类的杂质,导致市场上流通的铜钱坏钱率极高。
    在刘彻的爷爷文帝执政时,因为有一个相面的术士说他的宠臣邓通以后会被饿死,文帝便赐给了邓通一座铜山,让他可以自己铸钱,这样便不会遇到贫困的情况了。
    邓通是一个比较良心的铸币主,他铸的钱里因为含铜量高,杂质少,很受百姓的欢迎,被称为邓通钱。
    当然,后来邓通因为得罪太子也就是刘彻的父亲,等到景帝继位之后收回了他的一切,邓通最终真的像那个神棍说的那样饥贫交加而死就是后话了。
    从邓通的例子里就能看出西汉币制的混乱,朝廷尚未完全收回铸币权,导致市场上流通的铜钱良莠不齐。也因此,比起不靠谱的铜钱,大汉的百姓们更喜欢具体的实物,比如说粮食,比如说布匹。
    梓芙所开出的一石粮食皆是精粮,那些匠人们兴奋之下自然是爆发了十二分的热情,短短三天就制出了数百把的油纸伞。
    至于梓芙买粮的钱,是她离开甘泉宫时刘彻给她的,一共万金,足够卫家人舒舒服服地过完好几辈子。
    注意,这里的金不是西汉朝廷常说的黄铜,刘彻给她的是实打实的金子,拿到现代说不定可以去鉴定千足金的那种,一片金灿灿的差点没闪瞎梓芙的眼。
    当时梓芙已经将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交给了刘彻,再一想搞发明创造是个极为费钱的过程,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这笔金子,反正自己弄出来的东西最终还是为大汉服务的。
    这些金子比起被刘彻拿去造宫殿或者埋到茂陵中被之后的盗墓贼挖去,当然还是拿来给她做科研基金更有意义。
    事实上,梓芙的心中已经暗暗生出了培育自己研究助手的想法。
    无论是之前的造纸术还是现在的油纸伞制作,这些隶属于刘彻的匠户皆完成的十分出色,很多时候梓芙只要略微提点一下他们便能够融会贯通。
    科学很多时候都是一件极为偶然的撞大运的过程,梓芙要做的,就是在无数条的道路中为他们准确地指出正确的方向,节省他们中间绕弯路的时间。
    这并不是因为梓芙比他们聪明,而是因为成长的眼界和接触的知识所限。站在两千年先人智慧积累的山顶,梓芙自然比他们看的更宽广。
    只是哪怕这些匠人再出色,他们的身上始终都打着刘彻的烙印,这些烙印是铭刻在骨子里的,就算梓芙费尽心机也很难改变。
    研究的越深,梓芙对这些匠人们就越依赖。梓芙纵然心中有无数先进的知识,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学计算机的大一学生,离开了这些专业匠户的帮助,梓芙很难在几乎一无所有的大汉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变成现实。
    就像之前的高桥马鞍一样,梓芙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样,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而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专业的匠人之后,他们只费了数日就制做出了完美的实物。
    这些经验丰富的匠人们是梓芙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变成现实的桥梁,梓芙接下来几乎所有的研究都离不开他们。
    正因为这些匠人如此重要,梓芙才越发生出了培养属于自己的助手的念头。现在这些匠人因为刘彻的命令听自己的,可是万一有一日自己和刘彻的的利益发生了冲突怎么办?她可不觉得自己的魅力能够大到和堂堂的武帝陛下抢人。
    梓芙不想将自己的命脉交到别人的手中,任何人都不行。
    只是哪怕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梓芙现在依然不动生色。现在的自己无权无势,并不是出头的好时机,先低调积攒实力才是王道。
    在梓芙低调地鞭策下,那些匠人们一口气做了数千把油纸伞。待到昨日长安大雨时,看着满街行人慌乱地躲雨,梓芙终于下令打开了紧闭的店铺的大门。
    这里是长安,整个大汉的首都,无数的达官贵人、勋贵巨富都在这里聚集,长安城内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一千多把油纸伞,一把伞两千钱。
    只消一个下午,梓芙便得到了超过两百万钱,而她付给那些工匠们的,每三把伞一石粮食,哪怕是精粮也不过是两百钱而已。
    在现在的大汉,一石粮食大概只需要百余钱,一匹麻布的价格则在三百钱左右,一匹好马需要上万钱,而长安城内一处较好的住宅则需要数十万钱。
    也就是说,梓芙只是画了几张图纸提点了那些匠人几句,便在短时间内得了近两百万钱的巨款。
    如果这笔钱用来买粮食,足够卫家人吃到死还有的剩,可若是用来实现梓芙的那些蓬勃野心,恐怕就只是九牛一毛了。
    别的不说,单单是置一处理想的宅院,就足够梓芙瞬间倾家荡产的了。
    再举一个例子,未来刘彻在跟匈奴作战时,单单每一次出动的战马就有数万甚至数十万之多,而梓芙忙了将近半个月捞的这一笔也只够买差不多两百匹马而已,给大军塞牙缝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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