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醒魂师 [星际]

    
    夏添一股脑淹没在人流中, 速度快到根本追不上他, 光甲中心这样的地方出生在弗朗索瓦的本地人罗科自己都从来未曾想要踏足过，被一脸懵逼的甩在全然这个陌生的地方，只好不情不愿下小步挪了回去。
    然而，没有了自家大佬充当中间人，他完全不知道该与这个气质冷淡疏离的男人聊些什么，隔着几步远远的吊在他后头，话唠属性的罗科觉得自己还没被吓死前就先要被憋死了。
    所以即便这位眼角眉梢都透着股’懒得理你’的气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的罗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大、大佬, 我找不到夏添大佬了，我们不用跟过去看看吗？”
    斜瞟了一眼满脸不知无措的罗科, 阿尔贝视线平移回前方：“不用。”
    说实在的, 他对夏添身边的这个少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恶感，就像眼下两个人’被迫’呆在一起这样的情况, 军长大人无论表情与内心都呈现完美无缺的一片静如止水。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让罗科为之一?澹?幌氲秸饷纯炀桶烟旄?乃懒? 斟酌了片刻，他不死心的重新鼓起勇气问道：
    “大佬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额，我的意思师，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其实并不是很合适……”
    的确，对于开拓师们或者把志向投入这个领域的造生学员来说，光甲交易中心是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触及的地方。
    很难说是自何时起, 开拓师与光甲师被划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代表着高智慧与高体能的这两类截然不同的人互相看不顺眼, 前者认为对方不过是依靠造生科技仗着身体素质横行的野蛮人，后者则觉得对方全是弱不禁风需要保护的废柴弱鸡，当然，基于开拓师在瑟拉奇的特殊地位，光甲师们不会在明面上给对方难堪，可私底下的抱怨与对这个群体特殊待遇的非议却从未中断过。
    “……那个，我不是对光甲有什么偏见啊。”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会，见对方没有显露不耐烦，罗科接着絮叨：“虽然我也看得出他好像对光甲很感兴趣，可是选择了造生就意味着不可能再有精力投入别的领域了，更何况夏添大佬的天赋实在太突出了，这样的才能要是浪费了就真的太可惜了……”
    “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双重能力者吗？”阿尔贝没有看他，只淡淡道。
    双重能力？
    罗科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尽管还不算正式开始学习造生，但只要对这项异能稍有了解的人都会知道：
    造生第一定理——赋能不可分散。
    百年来对于造生能力的各种研究数据表明，异能很大程度源自于赋予者本体的精神力，精神力的开发与人类大脑的神经元细胞特异化息息相关，一个成年人的神经元网路可达800亿之多，但细胞的再生与储备容量终究逃不过这个定数，有定数即是有极限，造生能力的施展几乎已是开拓师脑域的能量最大化……
    而操纵光甲同样需要脑神经与中控的高度匹配同步，这使得施展造生达脑力峰值最高阈的开拓师们，绝不会再有负荷其他额外精神力的可能性。
    过去曾有人做过相关的实验，参与试验者无不是异能寂灭的下场，更有甚者还落下了过载脑瘫成为植物人的可怕后果，于是造生管制局后来便严厉禁止了相关研究，开拓造生与光甲操纵也被彻底明确的划分出了界限。
    并不知晓这场寥寥几句的谈话，同样对造生铁律一无所知的夏添此刻正沉浸在满心欢喜中。
    他跟随几个陌生人一同摸上了一艘悬浮观光轿厢，这些衣着利落不乏精致的青年人显然互相之间认识，当一转身看到这个未曾谋面的少年正新奇的张望四处时，倒也没有冲他口出恶言，不过皱了皱眉，略带些不满的口吻询问身旁陪笑的亚人咨询员：
    “喂，今天还有别的人预约验收光甲吗？”
    面容平庸一脸亲切专业的亚人闻言低头点击了几下光板，客气地转到夏添面前：“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要有预约才能上来吗？”夏添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抱歉，我不知道这个规矩，今天临时想要参观一下，不知是否可以呢？”
    显然不太习惯这种友好态度的亚人局促地摆摆手，很是为难的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几位。
    或许是对光甲毫不掩饰喜爱之情的眼神叫人不忍心打断，青年们来回打量了下少年相对寒酸的穿着，最终仿佛默认了他的加入不再说什么，转头自顾自讨论起各自预订的商品。
    亚人员工跟着悄悄松了口气，温柔的说了句’请您自便’后走回去安静的呆在一边听候差遣。
    悬浮轿厢根据系统设定一路自动升空，这个无丝毫遮挡开阔宏大的交易中心里，人声鼎沸的交谈声与层叠错排的陈列光甲如潮水般缓慢向下褪去……
    夏添整张脸都贴在轿厢的透明玻璃上，眼神专注且热烈的望着那些型号外观各异的巨型机械，突然，他神情一动，偏过头好奇地看向亚人员工：
    “这些光甲能说话吗？”
    这个问题打断了低声谈论的几人，青年们有些诧异地抬头，接着齐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没有启动的光甲怎么说话？”其中一个青年好笑道，“看你样子也不像是光甲师，怎么，对这个很有兴趣？”
    “嗯，我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光甲。”夏添认真地说，随后又补充一句：“他们现在真的不会说话吗？”
    似乎不愿在这个’幼稚’的问题上纠缠过多，青年纳闷地笑着摇摇头不再吭声，继续低头与同伴们一起浏览起商品光板里的信息。
    一旁的亚人咨询员对礼貌的少年颇有些好感，见几位客人暂时不需要自己的服务，便来到夏添身边调出迷你光屏中的数据，耐心地解释道：
    “先生您看，光甲本身是不会说话的，它需要启动中控驱能联通您的脑域后才能设定智能，初始化后的智能系统会依据您的喜好及想法切换交流模式，中低阶的中控智能不具备自主性，仅依靠分析操纵师的行为模式来进行交互，不过高端的型号经过进化后会拥有一定机体的判断预演能力，也就是俗称的自我人格。”
    ……是这样吗。
    盯着眼前下滑的数据流，沉默了几秒，夏添将视线移向外面一个个看似静默伫立在巨幕中的光甲。
    那为什么在升空的过程中，夹杂在嘈杂纷繁的人声与翻腾轰响的悬浮气流中……
    他好像听到了某种——
    不，是很多很多的声音呢？
    【你好……】
    【请看到我。】
    【在这里……】
    【是来接我的吗。】
    【来找我吧……】
    ……
    这些细碎微小毫无情绪起伏，却如溪流入海般的涓涓低语从那些玻璃幕墙内涌入脑海。
    晃了晃脑袋，声音又瞬间统统消失不见了，是自己的错觉吗？
    不等夏添从怔愣的思绪中抽离，轿厢已升至最高处，然后整体一个微调滑入了两间橱窗内的通道。
    .
    “欢迎各位尊贵的客人光临第257号光甲仓库。”亚人咨询员恭敬的面向几人鞠躬。
    在她身后，刻印着巨幅数字的两扇钢铁重门由内至外的向两边滑动，伴随不太顺滑咯吱响起的移轴声及飞扬起来的细小尘埃，一个更广袤高深的空间呈现在几人的眼前。
    盏盏白光唰地一下自顶篷洒下，冰冷流泻的光线下是两架泛着金属银光几乎耸入穹顶的合金巨甲。
    “好小子，有你的啊！”
    “说！这台光甲花了你多少信誉值？！”
    “哇哦，装载的磁炮口居然有六个……”
    ……
    金属绝对的冷质美感对年轻人、特别是为之着迷的年轻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几人在轿厢停稳后便迫不及待的笑闹起来，夏添更是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围着这两架光甲赞叹不已的打起转来，虽然就外观上来说比不上阿尔贝的那架白金款，可截然不同的版本意味着全新的认识范围，若不是有人在场他绝壁要爬上去仔仔细细地看个究竟了！
    就在夏添兴致勃勃的观赏这架光甲，甚至跃跃欲试想要伸手一触它机体质感的时候——
    【你…来…了……】
    因为陷入亢奋而昂扬至极的情绪突兀地插|入了由三个卡顿的字组成的有些含糊的句子。
    下一刻，不等他反应，又再一次突如其来的在夏添格外惊醒的脑海中印烙下更为清晰的一句：
    【等、得、太、久、了……】
    仿佛从遥远的地方荡漾而来的这道低沉又温柔的叹息，犹如一道电流传至他身体各处，将夏添整个人恍惚地锁在了原地。
    这种感觉太难以形容，全然陌生却无比熟悉，好像有一个熟捻多年的人在召唤着自己，但内心又真真切切的明白这间仓库、这个交易中心、甚至是这颗星球对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一个首次踏足的地方。
    ——可为什么，会有这样温暖到令人怀念的感觉呢？
    自始自终噙着得体笑容的亚人咨询员，注意到这少年久久保持举臂不前的姿势，贴心的上前询问：“先生，您怎么了？”
    从这种虚妄的感官中稍稍缓过神来，夏添眨了眨眼木然道：
    “这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光甲？”
    “……没有别的新款了，今天仓库就到货了这两台。”顿了一下，咨询员说。
    “那从前的呢？”夏添的神情还留有一丝茫然。
    “从前的？您稍等，我查一下……”咨询员飞快地在光屏上输入了一串指令，随后极为惊讶地抬头：“……还真有一台过去回收翻新的老款，您是怎么知道的？”
    “带我去看看。”
    一同到来的几位青年沉浸在收获最新款商品的喜悦中，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多余的两人正朝着这间仓库的深处走去。
    完全跟随本能疾步，亚人咨询员惊异的发现这个少年绕过了数十座散乱成堆的机体零件储存架，甚至不需要任何指引就顺利地前进到了某个区域。
    要知道，即便是她自己，今天都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封存已久的地方，若不是其他仓库都不巧放满了商品，那最新完成的两架订单绝不会暂时性的被搁置到这里。
    就是这儿！
    不知为何，夏添的脚步下意识地忽然停住，仰起头，一幅从上自下的厚重帘幕遮挡在面前。
    “我能看看它么？”虽然身体已按耐不住试图揭开的冲动，夏添仍颇为冷静地问道。
    “您、您请稍等！”咨询员急急忙忙地赶上来，擦拭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啊……很抱歉，这款已经是几十年退休的古旧机款了，我没有这个权利也不能将它展示给客人……”
    重新点击了几行光板，这位温和的女性亚人很是遗憾的致歉，抬起头就看到少年目光坚定的凝视着自己。
    “我想带走它，有什么办法吗？”
    .
    .
    作为宇宙联邦中屈指可数、最为繁忙的光甲交易市场之一，弗朗索瓦的光甲交易中心占地辽阔，每天在这里进出的日均人流量以百万计。
    根本没有可能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找到自家消失的大佬，罗科只能认命的抱着刚买来的咖啡，与那位沉默寡言的大佬一道守在区域的入口，一小口一小口充满怨气地啜着。
    将将喝了四分之一，远处就挤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他们飞奔而来，跟阿尔贝高声打了个招呼，一只纤细有力的手臂抓起罗科就跑。
    “罗科，我们的计划要立刻提上日程了，我需要钱，很多钱！”
    望着从自己面前火急火燎一闪而过的两个人，差点被大半杯液体溅翻一身的军长大人，默默地在心里给那个被拖在后头吓的一惊一乍的小子记上了一笔。
    同时，又忽然觉得心里好像有点认同乌拉拉说过的某一句话。
    ——这个叫罗科的家伙还真是有点碍事啊。
    .
    于此同时，与交易中心呈斜线遥望的中心区，某间装饰华丽却透出股冷寂气息的房间里。
    一个将一头乌发束在脑后支着下巴的男人，那双直视通讯光屏的红瞳在光源反射下显得愈发的妖异逼人。
    “大人，您要找的人好像出现了……”
    光屏中，女子面容冷肃的作着详细报告，那抹习惯性挂在嘴边的职业笑容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