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在相遇的路上

    
    许哲廷的感冒非常严重，许尤雪到家准备晚饭时他已经被爸爸带到医院挂点滴，妈妈今天加班要很晚才能回来，家中的空旷让她为晚餐的菜单犹豫不定。
    接到爸爸的电话时她刚好插上电饭煲的插头。
    “小雪，爸爸有点事要先离开，你现在来医院陪弟弟打点滴好不好？”
    “嗯。”
    许尤雪立即拿起单车钥匙锁好门，马路上的风吹的脸颊生疼，天气逐渐转冷了。
    许哲廷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爸爸给他端过一杯白开水，许尤雪疑惑道：“你不是有事要走吗？”
    “是有事。”爸爸搓搓手上开水的余温：“等会儿就走，一个叔叔过来接我······小雪。”
    “怎么了？”她察觉爸爸欲言又止，似乎有事情。
    “打完针带弟弟到超市逛一圈再回去，最好等到八点钟以后，可能······”
    “那些要钱的工人还会来吗？”
    “他们会不停地敲门，你们先到外面避避，爸爸马上就去处理这件事情，实在没法把车卖了也要还他们工钱。”
    爸爸的钱用来还之前欠下的账目，而这一批新的工人便没有工资可领，工地上的工程款向来如此，只是这批工人怕不好应付，况且都是爸爸的错。
    许哲廷靠在椅背上偶尔咳嗽几声，爸爸走后她看看药单，交代了一下索性趁着空档时间去帮他取药。
    本来没有多远，可她就是无法硬着头皮视而不见，因为洛伊正站在她的对面，碰巧也看见了她。
    这么多天没见，他脸色苍白的不见血色，手上还拿着未封口的病例袋，难道他也病了，是遗传他爸爸的么？小学见他身体就不太好，长这么多年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局面尴尬，许尤雪咧咧唇：“你······身体不舒服吗？”
    洛伊看她许久一言不发，待她说完话又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有心也好无心也罢，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那些疑问都化为不满和怒火，她将它们悉数压回心底不再爆发，许尤雪冷笑一声走向不远处的取药窗口。
    超市逛了一圈又一圈，许哲廷感冒无精打采，许尤雪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才到八点，干脆吃个晚饭再走回家时间或许刚好。
    他们家住在四楼，楼下的光线很暗并不能确定四楼的走廊上还有没有人停留，许哲廷提议道：“我们先直接坐电梯到六楼中间不要停顿，然后再从六楼走楼梯往下看，那些人走了就回家，如果还守在门口就先上顶楼。”
    “好主意，可如果我们经过四楼那些人碰巧按了电梯门开了怎么办？”
    “······捂住脸装不认识。”
    六楼很安静，他们顺着楼梯一节一节小心翼翼，许尤雪捏紧手上许哲廷的药盒，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很好，没动静，那群人应该离开了。
    她示意许哲廷紧随着她，接着扶在栏杆上在漆黑中一步步向下移动，四楼楼道的灯亮着，许尤雪按捺嗓子眼的心跳声迅速的向下瞟一眼。
    没人！
    “走了走了！终于可以回家啦！”她松口气跳下楼梯，声控灯瞬间亮起。
    “姐姐······门。”
    什么？她定睛一看，门口的锁眼已被碎石头砸烂，门把手竟被拉扯的变形，铁丝一根根的翘起如同蜘蛛网般错综复杂，大大小小的窟窿遍布整扇门，室内的家具通过窟窿映入她的眼底，倘若她在家，是会躲在那个衣柜里颤抖的听着外面嘈杂纷扰的世界，还是打开那扇门，让自己的脑门如同那扇破烂不堪的铁门。
    原来恐惧和担忧泛滥也会变为一种习惯，并不可耻只是风雨还未真正到来。
    他对那群人是刻意的避而不见，毕竟这么多的债务不可能信手拈来，他拆了张三家的砖补了李四家的墙，他种下的因该得到的果，却让她承担，为他撒下谎。
    爸爸······连那些所谓的担心似乎都是多余，她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竟是那个未拔插头的电饭煲。
    口袋里一阵震动，她神经反射的拿起电话接听。
    “小雪，人走了吗？”
    “······我们家的门，门被砸坏了。”
    电话那端陷入长久的沉寂，然后是极力压低情绪的声音，她还是听出了怒火：“通知妈妈，先住在别的地方，等一下你二伯过来接你先到许琦琦家。”
    “我不要。”
    “现在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
    “爸爸，您觉得······是我在闹脾气吗？是我吗？”她沉下声努力憋在心底的一团气，电话竟然被挂断了，毫无准备的对方就挂断了。
    许尤雪僵硬的坐在楼梯上，手机的显示屏幕又亮起，是爸爸的声音：“小雪，爸爸对不起你······”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像刚才那样我还可以恨你······你为什么！”她终于抑制不住失声大哭，大颗大颗的泪水划过脸庞，在沉默无边的楼梯拐角凄厉而孤单，如同迷失的羔羊惶恐与无助。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过年，有父母在的春节家里坐的都是拿着欠条来要账目的工人。没有父母的春节就是寂寞的看着别人家的小孩走街串巷嘻嘻哈哈，徒留她坐在自家的小板凳上，听着外面传来欢快的笑声。
    过年对她意味着发生不好的事情，但是她从来没有恨过爸爸妈妈，奶奶总是教导她，可她只想安静的过完每一天都成为一种奢望。
    许哲廷欲言又止，许尤雪哭了好一阵后，用手机拍下门口的照片，妈妈打电话通知她下楼。
    “你死到哪去了！”是妈妈在前面打电话的声音。
    “整天忙忙的什么名头！家里被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你满意了是吧？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们就离婚各过各的！喂？喂？！”
    许尤雪推推许哲廷：“你跟妈妈出去住吧，我去同学家。”
    “哪个同学家？”
    “别管，快去。”
    她看着妈妈拉走许哲廷，许哲廷回望楼梯道几眼，长夜漫长她还能去找谁？同学······她不可能让同学知道这些事情，更不愿意面对许琦琦。
    难道，就只有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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