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
转眼间,七斤在江家养伤已经七八天了,因为七斤修炼的功法相当不错的缘故,伤势好的很快,粗略一算,不用一月的时间准能恢复。
时间也渐渐从初春转到了盛春。园林、假山、楼阁、曲院、回廊、花草,七斤也渐渐熟悉了这江家的府院,在江家待着的日子也还算舒心。
甚至一些时候,七斤还认真考虑过江一瞻那天的说法,听起来也不错。
说起江一瞻,大概是又病倒了,也不来追问自己的回答,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逃避。
江绀香一直陪在七斤身边,这也是让他觉得日子过得不错的主要原因。
若是天气好,七斤还能出去闲逛,七斤原本猜测软禁监视的情况并未出现,这情况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江一瞻又病倒了,所以疏于看管,另一种解释是江一瞻手段高超,已经有神不知鬼不觉的监视在自己身边,只是自己没发现罢了。
前者极好,后者极差。
因为七斤受伤的缘故,江绀香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他,简直快要成了专门服侍他的侍女,跟他说的话也一天比一天多,让他很喜欢。
出门不远的杏花桥下,临近斗拱的地方因为天然优势,聚集起了一处并不算太热闹却很有趣的街道,位置稍稍有些偏,没有官家的繁华,却别有一番趣味,更近香火。
没有大的店铺,路上一些挑担子来的小商贩,多是手艺人,五花八门,奇淫巧技,应接不暇,最好看的当属临时搭建的一个戏台班子,人也不多,有时说书,有时演曲,常常能聚一大帮子人。
七斤常喜欢去这里逗留,一边喝茶一边就随意看了看,无论是说书还是戏曲都不算精良,但总给人一种悠闲的快感。
随后的一天,天气有些阴,但看来下雨还早,他独自一人准备去到茶摊,听听说书,没想到走在路上就被人拦了下来。
说拦住也不太合适,明明就是他自己停下来的,可若不是年轻道人与他身后面黑齿白的执锤中年男子吵得搞笑,他也不会停下的,所以用拦住也不算太差。
年轻道人神神叨叨,挂着个“算命五两,测相一文”的游方幡,怎么看怎么不正经,干的活也不正经,路过算命的人八成都是被气跑了的,剩下的两成都是小姐丫鬟,被年轻道人拉着纤手开光,然后羞着怒着丢下一文钱拎着裙角就跑了。
只留下年轻道人的洋洋得意,还有身后中年打铁匠的不断抱怨,说什么小师叔一路走来尽不学好,身上的钱财所剩无几之内的话,抱怨的多了自然就有些生气,中年打铁匠眼光一直盯着前方年轻道人的后脑勺,手中拿的半人大的铁锤蠢蠢欲动,好像在掂量着后脑勺与铁锤的硬度对比,以及出锤的角度,还有下一刻脑浆爆裂的场景。
这也不能怪了拿锤的中年粗犷打铁匠,实在是面前的小师叔有言在先,“小金啊,你的锤子太大,一动就有风声,所以什么时候没有风声了,你才能打到我。”
他毕竟人到中年,不太习惯小金这个名字,所以无时无刻都在蠢蠢欲动。
这会又有无知的丫鬟来找年轻道人开光,大概是价钱太过便宜的缘故,年轻道人拉住丫鬟柔荑,仔仔细细摸了半柱香的时辰,不断皱眉,表情太过震惊,大约又过了一阵,那个还算漂亮的年轻丫鬟见道人的脸色太过难看,自己也被吓得不行,见年轻道人闭口不答,她战战兢兢地急忙问道:“怎么了,小真人,我这是怎么了?”
那中年道人皱眉不断,表情凝重,点点头道:“姑娘,你这命相隐藏的太深,不容易摸,你再等等,小道一定会摸出来的……”
年轻貌美的丫鬟大概也是猜出了年轻道人是在骗人,急忙淬了一口,拉出小手就跑远了,一文钱都没留下,剩下中年打铁匠又开始不停抱怨,年轻道人则文绉绉地开始反驳。
后来因为说不过,战火最后也就熄了。
随着最后那个丫鬟走了,摆算命摊的年轻道人开始收拾摊子,七斤一口喝完了手中的茶,走上前去:“小师傅,别急着收摊,给我算一卦如何。”
收拾摊子的动作停下了,年轻道士笑闹着开了口:“这位公子是想算卦还是测相?”
“测相。”七斤回答一声,相比算卦的五两,测相的一文实在太过便宜,是个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只测面相。”末了,七斤还补充一句,他可不想被这年轻道人拉去摸上半天,想想就太过诡异。
“呸呸呸,你当小道愿意给你测相?”年轻道人一时间怒不可揭,面上掩盖不住的厌恶之色,身正言辞道:“测相只能女子,男子只能算卦。”
“呃……”七斤愣了愣,看看身侧那游方幡,“你这幡上也没写……”
“没写就不算吗?”年轻道人大咧咧的嚷嚷着:“反正男信客只能算卦,不能测相。”
“那我不算了,你这卦太贵了。”七斤嘟囔一声,转身欲走。
“那个,价钱也不是不能商量,三两如何”
“还是太贵了,不算了。”
七斤已经走远。
“人小鬼大一两,一两总该不贵吧,再买一送一,测相也送你,再低小道可就没饭吃了。”
七斤反身回来,他在年轻道人对面坐了下来,算卦起始的时候,自然也有“公子是何方人士”、“要算什么”之类之类的事情,七斤随口回答几句,也是心有所感才过来一看,其实,七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算什么。
认认真真在纸上写了个“七”字,又在竹笼里摇了一支签,七斤安安静静等着结果。
“呃,这‘七’字……”那年轻道人看他一眼,随后只是皱了皱眉,没了刚才浪荡模样。
“不妙,不太妙啊。打眼一看,笔锋回转,银牙带钩,隐隐有刀兵之像,再看整局,‘七’字又如困局,是阖之道,且回转之处恰恰在这末尾往上提的一点,就是这钩棘般的一点,让整个局势归于完整,整个刀兵之像也在钩棘处的一提。”
“再细看,‘七’字也通‘匕’字,意为匕首,利刃悬于心头,今日不断,日后也必将饱受牵连,终究是个隐患,这字,是个大大的不祥之兆啊。”
七斤被说的渗人,可年轻道人说的有模有样,一时半会竟让他找不到词句反驳。
“真人,莫要拿狠话吓我,你们游方道士的规矩我也懂,尽爱拿狠话吓人,大不了我多出些钱财,你给我好好算或者,我再换个字。”
“这哪成啊,你先拿出‘七’字,便是心之所至,换别的字就都不灵了。”年轻道人摸了摸稀疏的下巴,面色凝重。
不知不觉,七斤也被吸引了心神。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那年轻道人眉头皱得更深,七斤表情也更加严肃。
“再看看这签吧。”年轻道人转移话题,拿过竹签一看,仅仅就这一看,让他移不开眼睛,愣了片刻,急忙从身侧背步囊中掏出卦盘左右拨弄着。
口中还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是困卦的卦象,上卦为兑,兑为泽;下卦为坎,坎为水,水渗泽底,泽中干涸,局中人受困于局,阳为阴蔽,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而后定定看着七斤:“就是你,没错了,真是找的好苦啊,踏破铁鞋无觅处,相逢只在杏花边,所有条件都能对的上,是你没错了。”
七斤疑惑地看着面前年轻道人,口中疯言疯语的他也听不明白,而后又紧了紧身侧的鱼鳞,他看不懂年轻道人,但年轻道人身后那个中年打铁匠兴奋的表情他看的一清二楚,甚至蜷曲起来的连鬓胡须都清晰可见。
年轻道人忽然开口道:“敢问公子的武艺,是跟何人所学?”
“不便通名。”
“哦,也对,也对……”
这句话后,年轻道人倒也不再多说,河边的树下两人默默地对视,天色逐渐晚了,两人毫不在意。
那年轻道人不时抬头看看七斤,或者偶尔摇摇头。
七斤却一动不动,他不敢动,年轻道人给他的压力太大,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防,身后已是汗流浃背,左手握住鱼鳞,右手缓慢靠过来,只在距离剑柄一个手掌间的距离,不敢动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年轻道人起身再次收拾摊子,给七斤的沉重压力才停了下来,但七斤仍旧不敢动,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前夕的安静。
年轻道人低下头来认真打量了七斤片刻,恢复了那副淡淡的却有奸诈狡猾的游方道人模样,开口解释道:“公子不必如此……小道士没有加害之心,只是想着过来看一眼,没太大事……”
这年轻道士斟酌着用词,给七斤的压力终于消失,七斤咧嘴笑了笑,道:“确实。”
收拾好一切,眼看天阴将夜,七斤二话不说,立刻往江府的方向赶路回去,以前他只是觉得江家是龙潭虎穴,但今日面对更加难以揣测的危险,竟让他迫不及待进入江家避难。
一路上,遇见江绀香,江绀香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讶异,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先别说话,快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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