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回裳院落。
寒风徐徐。
我坐在屋内正厅的桌子边,脸上的面纱虽已除下,却依然戒备。
等了很久,回裳也未回来,倒是霏儿,中途回来拿东西,不过她一直偏见与我,几乎半句也未与我说道。
叩,叩,叩。
窗外忽然传来三声响。
我静坐不动,望向窗口,半响后,熟悉的声音沉稳地传来,“九师弟,是我。”
我刚打开窗户,一个人影便跳了进来。
此时的三师兄已非先前打扮,他脱了老妪衣衫,换上了侍者的,包了头,俨然凤凰楼内的一名小厮。
“九师弟,别来无恙。”他向我打招呼。
“一切安好,不知道师兄可查到那完颜齐的住处。”我低声询问。
三师兄“哼”了一声,道:“查是查到了,但九师弟你当晓得,先不说他身边宗师级高手就有十人以上,何况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卫,江湖早有传言,完颜洪硕十分喜爱他这个儿子,不仅将金国军权的三分之一交与他,甚至已将保护自己的护卫阿那耶也送给了他,阿那耶是谁?武林中达到洞虚境高手的唯三之一。”
三师兄皱紧了眉头。
我也静默不说话。
要知,从习武到所成,武功由末流到一流,一流再入后天,后天而先天,进阶金丹,金丹而入虚,再到洞虚,洞虚之后,乃是至强。
这些必循环渐进,不可贪功求快,尤其到了金丹后期,一阶比一阶难,资质平庸的甚至终止于此,而资质上乘的也可能几十年才进阶一步,尤其到了先天后期,心魔愈强,心境与武境必须二者合一,否则必遭反噬,毕生修为毁于一旦,然而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心神合一,不受心魔困扰。
我从小苦练,二十年间未有疏漏,三月之前也才刚刚堪入后天末期,而三师兄习武三十五载,比我好上一些,而立之年进入金丹期,之后,却再未有突破。
而那阿那耶呢,年四十有二,已经是传说中的洞虚强者,其与幽谷谷主盖森,剑云山庄庄主吴风,并排齐列,堪称武林神话。
不过,三师兄也就沉默了一小会,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你这样是不行的。”他是指我装扮成舞女这件事。
“西域乃外邦人,与中原有很大区别,其中不乏一些高挑女子,你这样原是可以的,但唯独少了风情。”
“风情?”我疑惑道。
“不错。”三师兄顿了顿,笑道:“作为西域女子,怎可少了那种撩人心弦、妩媚动人的风情呢?”
说罢,他伸手挑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一本正经道:“九师弟,不是我说你,若非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对你甚为熟识,就你这唇红齿白样子,白皙如小娘子的肌肤,我定要以为哪家的闺女离家出走了呢。”
我有些恼怒,却也不能反驳,不然以三师兄的性子,定要与我说道个三天三夜,才肯罢休。
“好了,不与你说笑了。”
三师兄理了理衣衫,恢复了严肃表情。
他从随身的衣兜里拿出些瓶瓶罐罐,道:“我先帮你重新易容,否则以你如今模样,定要被人看出破绽不可。”
只见他打开瓶罐,手指挑了一些膏状物体,在我脸上涂涂抹抹了一番。
约摸半柱香过去,他道了声“好了”,便递给我一面铜镜。
粗略一看,铜镜里的人似乎与之前并无任何变化,可细看之下,却又多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或许,这便是三师兄说的风情吧。
三师兄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如此一来,九师弟,你愈来愈美貌,勾人心魂了。”
说完,他又从衣兜里一番好找,拿出一张羊皮纸卷摊开在桌面上,上面条条道道,各种注解。
“这是我这几天潜入楼内画的地形图,太过简陋,许多地方都未涉及,不过对于此次咱们的任务来说,也算够用了。”
三师兄顿了一下,指着地图中央的一栋三层阁楼,道:“你看这里,周围四面环水,唯一的通道只有正北方向的木板桥,这便是那小王爷完颜齐在凤凰楼内的居所,我查探了好多次,这里比楼内别的地方戒备森严了十倍不止,出入都有腰牌,配有专人查检,实难混进。至于旁边的水路……”
他停顿下来,看向了我。
“更加凶险,是么?”
三师兄一拍桌子,应声道:“不错。可以说,只要踏上水路的人,必然落入绝境,绝无生还可能。”
我暗暗心惊,何以如此?
即便水路布满机关、暗器,让人插翅难飞,但对于武功已达金丹期的三师兄来讲,也并非全无可能。
而今他如此断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呢?
三师兄似是看出了我的疑问,解释道:“九师弟,‘鲁河道’这个名字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吧。”
“什么!竟然是他。”我惊诧道。
要知鲁河道这个人成名已久,听说是个活过六个甲子的绝世高人,出身木工世家,早年间机缘巧合救助了一名乞道,后,拜入道门——太乙观,师从当时闻名江湖的炎真道人。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叛出道门,潜心修行,由木工演练成奇门遁甲术,更深入易经八卦、天地玄黄、阴阳乾坤。
他的奇门遁甲术空前绝后,性子更是怪异孤僻,所以,只要是鲁河道布置的机关,就无人能解,无人可破,至少,目前为止。
而今竟然在此碰到了鲁河道的机关术,这令我更加好奇凤凰楼背后的那个人。
然而,现在不是好奇的好时机。
我问三师兄,“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至少那栋阁楼我们是无法进去的。”三师兄叹息了一声,说道:“只能等那小王爷出来了,但是……”
“但是什么?”
“据我这几日暗里探得,那完颜齐自进了凤凰楼,还未从那阁楼里走出来过。九师弟,你知道的,原本我早该与你在楼外碰头,可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探我,我怕暴露行踪,所以一直藏匿楼内,变换身形、模样,不敢与你接头。还好你进来了,不然,我不知道要如何传递消息与你。”
三师兄忽地停止了说话,表情特别严峻,眼神冷冽,声音一寒,问道:“这么说,你是回裳师妹带进来的?她知晓了我们这次的行刺任务,你告诉她了?九师弟,我想你应该知道阁内的规矩。”
我知三师兄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先前我已说过,逆血阁的规矩,无论是谁,除非一同任务之人,哪怕至亲好友,都不可泄露自己的任务目标,否则,不光自己遭受阁内严厉惩处、百般酷刑,甚至丢掉性命,而告知的那人也将一并受罚。
这是逆血阁的规矩,也是杀手界的规矩。
我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从未向四师姐透露任何有关你我任务目标的事情,她只是恰巧带我进来而已。”
三师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悠悠道:“希望如此。”
我知道他还是有所怀疑的,只是我说了不是,他不好再深究。
可我真的没有对回裳说过,我只是告诉她,我要来凤凰楼而已,她是我敬重的师姐,我怎么会将她至于死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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