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唇分。
回裳轻轻靠在我胸口,喘着气,小声说:“小九,你知道么?”
“什么?”我有些茫然。
回裳笑了笑,“我早就想亲你了。”她蹭了蹭我颈窝,“你那时太倔强,不喜说话,总是一个人待在僻静处练剑,从日出到日落,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样子,谁也没法接近你。可我知道,你外冷内热,并非表现出来的冰冷。”她顿了顿,说:“那次我被困荒漠,背我出来的人是你吧。”
顺着她的话我想起了那次荒漠之行,当时,还没小师弟和小师妹,我是门中最小的。师门历练,很是残酷,要求无论用何种办法,活着走出死亡之漠。
回裳眼睛亮了亮,“那时,周围都是干燥的,饥渴,炎热,没有水,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有沙狼尾随,随时准备吃掉我们,没多久,我就病了,烧得迷迷糊糊,没人愿意带我,他们怕被我拖累而死,也是,那样残酷绝望的环境,谁也顾不了谁,我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了,迷糊中,却感觉有人背起了我,他艰难得往前走,瘦弱的背上,满是汗水,他驱走了狼群,给我吃狼肉、喝狼血,我当时就想,若是活着出去,一定对他好。”
回裳抬头看了我一眼,继而埋头下去,继续说:“可他似是忘了这件事,回来后,将我交给师父就离开了。我病好后,找了他许久,都找不到他。后来,师父告诉我,他去闭关练功了,三年后回来。那时我真的以为他就是去练功,直到后来,我不小心偷听到师父与阁主的密谈,才知道他并非去练什么功,而是受了伤,很重很重,几乎活不了了。”她说着说着,右手摸在了我的腰腹,那里曾经有个伤洞,被狼王咬的,很深,几乎穿透腹部,搅碎内脏。回裳手指轻轻地抚摸,“小九,当年,你一定很痛吧。”
“不痛。”我摇头。
“小九,我想看看。”她轻轻解开我的腰带,撩开外袍,左手伸了进去。冰凉的手指触在火热的肌肤上,我顿时一阵震颤。
“别看。”我握住她的手。心道:很丑。这么些年的刺杀,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怎么能让她看到呢?
“不,我要看。”她坚持。
衣衫还是被她撩开,赤~裸的腹部上,除了条条道道的伤痕外,右边腹腔处,一个拳头大小的疤,肌肉错开,格外的狰狞。
回裳眼眶瞬间通红。
我灿灿道:“已经不疼了。”却不想,她俯头下去,唇落在了那巨大狰狞的疤痕之上,凉凉的,湿湿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流在了胸腹。
“咳、咳!”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一把将她捞起来,不能再耽搁了。却听到回裳说:“小九,没用的,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我摇头,“你想多了,刚刚大夫不也说了你没事么。”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了解。”她苦笑了下,“自从吃下那粒药丸,我就知晓自个没多少好日子了。”
药丸?
令她活不过三十,终生无法孕育子嗣的药丸么?
“谁逼你吃的!”我心痛如刀绞。
“都已经不重要了。”回裳悠悠道,“今日亲到你,我已是无憾的了。”
“师姐,你别说了。小九这就带你走,你放心,你肯定没事的。”我拉过披风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后,拉开门,往屋外走去。
刚走到院子,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些混乱。
院墙外似乎灯火通明。
莫长风与梦娘等似乎也听到了声响,也一并走了出来,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这是?”声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大门由外向内倒下,激起一阵烟土,两队士兵,从门口鱼贯而入,分列两侧,举着火把,将院子照亮。
两名士兵押解一人进来,一脚踢在那人腿弯,嗵一声,那人跪倒在地,发丝散乱,衣衫上尽是红色血迹。
莫长风脸色大变。
“小尔!”
甚是震惊。
“这是怎么了?”莫长风问道。小尔抬起头,鼻青脸肿,哭道:“哥,王六那王八蛋跑了,然后带了官兵进村,硬说咱窝藏朝廷钦犯,要抓咱全都坐牢。呜呜~~”
莫长风一听,赶紧鞠躬作揖,“官爷,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咱们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良民,不可能窝藏钦犯的。”
“是不是误会,且搜了再说!”
一个粗哑的声音传来,我往后一瞧,一个身穿甲胄的胡须将军从后面走了进来,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听过。
莫长风无措,赔笑道:“官爷,啊不,将军,这话说的,肯定是误会啦。”
“滚开!”
那人用力一掀,将莫长风一把掀倒在地,斥道:“不知死活!”
“啊呀,当家的,怎么了,疼不疼啊——”梦娘被唬了一跳,一脸担忧,忙蹲下去去扶莫长风,瞧他的情况。
“搜!”
那将军一声令下,将我们团团围住,其中一队人马往几间瓦舍搜去。
“娘!”孩子的哭声。
“小姐!”霏儿惊呼。
片刻不到,一个士兵抱了孩子出来,另外一个扭着霏儿的胳膊走到那将军跟前,复命道:“将军,人都在这了。”
“儿啊!”梦娘冲上去想将狗子抱回去,却被士兵推开,一个趔趄,撞在刚站起来的莫长风身上。
“休要吵闹!”那士兵瞪了梦娘一眼,吓唬道:“否则做了你儿子!”
梦娘吓得噤声。
那将军没看孩子,倒是捏起霏儿的下巴,眯起眼,仔细打量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回大家身边的婢女。”那将军竟然认出了霏儿,脸上似有欢喜,“如此说来,回大家也在这里了?”
说罢,视线扫了过来,落在了我身上,顿时虎目精光,他竟“呵呵”笑了,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茫九,可让本将一番好找。”
“汪!”
阿黄猛地从屋内冲了出来,对着那人吠叫。
回裳忽的从我怀中下来,叫道:“萧将军。”道破此人姓名。
我想起来了,怪不得觉得声音熟悉,原来是那日追捕沈月云的萧副将军。
萧副将笑道:“回大家安好,冰湖一别,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啊。只是——”他看了我一眼,语调一变,“不知回大家与此贼,又是何关系呢?”
四周忽然寂静无声。
却未等回裳说话,萧副将便自我释义:“萧某说笑呢,回大家怎么可能与钦犯有所牵系?既然回大家在此,正好,王将军在离此地不远的龙祥镇郊外驻扎,他一直心念回大家,只是平日里军务繁忙,不得空闲,如此,辛苦回大家走一趟了。来人!”他声音忽地一扬。
“到!”
“传我将令,榆府村窝藏钦犯,证据确凿,现将全村所有人等立即收押,关入大牢!”
“是!”
莫长风惊道:“萧将军,我们没有窝藏,您不能无中生有,冤枉啊,冤枉,您开开恩啊!”
唰唰唰。
墙头现出数名弩~箭~手,东南西北,四方全位,对准院内所有人,令人插翅难逃,似乎只要有谁稍微挣扎,就将其射成刺猬。
顿时,村内一片鬼哭狼嚎。
无数村民被士兵抓住。
有些想要反抗,被训练有素的士兵刺死在地,顷刻,都不敢挣扎了。
莫长风与梦娘被抓了出去,连带他们的孩子。
墙上是弩~箭~手,院内是步兵,我知今晚是逃不掉了。
那些村民都是被我连累的。
萧副将军眼神一示意,两名士兵上前将我绑住,扣上枷锁,押离回裳身边。
就听萧副将笑呵呵的,“回大家,这边请了。”
萧副将准备了十辆囚车,一辆十几人,将榆府村村民分散在内,未进去的,就用绳子绑着,坠在队伍后面,徒步行走。
而我则被单独关押在一辆囚车上,除了手上扣着枷锁,脚上更是戴上了脚链,链条很粗,稍微动弹,就发出哗哗的声响,防止我逃脱。囚车旁更是有八名士兵看押,这八人并非普通人,虽穿着士兵铠甲,但仔细一望,虎目精光,轻手快脚,都是有底子的内家好手。
萧副将听命王朔。
而王朔又归统完颜宗望。
宗望与完颜洪硕乃堂兄弟。
便是完颜齐的同族叔父。
钦宗被困多年,说漏宝图,金人都想分羹一杯,想来宗望与完颜洪硕的不和传闻属实,这么些年,二人明争暗斗,都想得到宝藏,问鼎帝位,号令天下,所以才都想要抓到我。
我甚是不甘,回裳中毒颇深,性命难保,而我却被关押在此,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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