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

    
    还没等这些士兵集结完备。
    嗖嗖嗖！
    无数的火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密密麻麻，落在营帐上，地上，甚至士兵的衣服上，顷刻间，大火滔天，灼烧一切，一个个火人在地上来回滚动，哭喊声，嚎叫声，此起彼伏，好不惨烈。
    一波箭雨刚过。
    “杀啊！”
    震天动地的喊杀人汹涌而来。
    战鼓敲响！
    不计其数的敌人越过草木，手握刀剑，声势浩荡。
    走得近了，看到那些偷袭的敌人身上穿着宋兵衣服，举着岳字旗号，如收割稻草一样，将被火箭射伤的敌兵挥刀斩下，霎时，士气高涨。
    为首那人，手握长~枪，一马当先，袭杀而来。进攻有刺，防守有格，戳、点、扫、挑，浑身上下散出一股杀伐之意，令萧副将的手下闻之丧胆，不敢力敌，全线崩溃。
    我仔细一看，竟是熟人。
    天罡寨的岳鹏举。
    只见他在战场上竟似到了无人之地，杀伐决断，来去自由，犹如天兵神将。
    他勒马挥枪，高声呐喊：
    “弟兄们给我冲，杀了这帮金狗，还我大宋河山！”
    ——“冲啊！”
    ——“杀了金狗！”
    ——“还我河山！”
    两军交锋，混乱无比，我趁乱潜入萧副将的营帐，却不想里面空空如也，顿时觉得不妙，随手掐住门口一名守卫，冷冷问道：“萧副将人呢？”那士兵被我掐住脖子，脸红脖粗，挣扎着想要拉开，“不，不知道。”
    “说，不然杀了你！”我威胁道。
    “将，将军，早走了。”
    “往哪走了？”
    那士兵忽然猛地咬住舌头，闷哼一声，脖子一歪，鲜血从口中流出，我有些愕然，松了手，尸体软软地往下倒去。
    萧副将提前离开，那么回裳呢？
    是否也被他提前带走了？
    我寻觅不见，冲出营帐，周围刀光剑影，你杀我砍，我一脚飞起，将金兵的一名中郎将踢下马去，脚重重踩在那人胸口，厉声喝问：“萧副将往哪儿逃了？”
    “要杀便杀！”
    那金兵将领怒目冷对，倒是有骨气。正要再问，一把长~枪挑了过来，如蛟龙出海，气势浩大，挥枪间堵住我所有退路，喝道：
    “金狗，纳命来！”
    我身往后仰，脖子一错，一脚抬起，横扫枪身，堪堪抵住那雷霆一击。再一看，竟是岳鹏举，他见我身着金兵服饰，将我当成了敌人。
    “岳大哥，是我。”
    我一把脱掉帽盔，露出脸来。
    “小九兄弟！”岳鹏举顿时收枪横背，先是惊讶，继而快活道：“你怎会在此地？”
    这问题一时半会说不清，况且还在战场上，随时都有敌人杀来。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说：“此处不是畅谈的地点，待杀退了金兵，你我兄弟好好喝上一盅！”
    说罢，长~枪一横，扫倒几个偷袭的敌兵，随即刺死，又有好多金兵杀来，他挥枪抵挡，忙而不乱，游刃有余。
    等我回头，再去寻那中郎将，却见那人虽躺在地上，却扬起了衣袖，嘴角现出一个弧度，对准岳鹏举。
    “砰！”
    一支袖箭从他袖口~射~了出去。
    瞬息大变。
    眼看袖箭就要射中岳鹏举。
    苍茫一挥，脱手而出，撞向那支袖箭，也就一息之间，剑气迸发，扫尾了下，箭头稍稍倾斜，从岳鹏举右肩擦了过去。
    呲！
    右肩划出一道血口子。
    “将军！”
    岳鹏举的亲兵惊呼道，几人快速往他身边靠拢。
    岳鹏举脸色一变，手起枪落，刺死几名围攻他的金兵崽子，纵马而起，往中郎将奔去。
    那中郎将见一箭不中，还想再放。
    被岳鹏举一枪扫落在地，枪尖抵住脖颈，就要将他杀死。
    “留他性命！”我急忙喝止。
    岳大哥似有不解，不知为何要留他性命，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道，小九兄弟，岳某欠你一条命。抬手之间，封住那人所有去路。我解释道：“我师姐回裳被萧副将带走，不知去向，此人或能知晓，还望岳大哥交于我来处理。”
    彼时，已经到了尾声，由于岳大哥出奇不胜，带领的宋兵，以压倒的趋势赢得这次战争的胜利。
    我蹲下身，拉住中郎将领口，“你们已经输了，说吧，萧副将到底往哪逃走了？”
    中郎将嘿嘿笑了几声，“我们契丹儿郎顶天立地，怎可做那猪狗不如的叛徒！”说罢，又用契丹语朝天喊了几声，面色悲壮。
    我一见便知不好，此人怕也要咬舌自尽，即刻伸手过去，抬住那中郎将下颚，一个用力，将他下巴卸了下来。顿时，他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啊啊呜呜”的声音。
    接连遇到两个为了不背叛而宁可咬舌自尽的人，我有些震撼。
    岳鹏举慨叹道：“金国有如此之兵，怪不得所向披靡，想想那些未战而逃，将大好城池拱手奉上的宋人，岳某就钝痛难忍，怒火中烧。我大宋有那些害群之马，山河能不丢么？”
    “将军不必担忧，我等誓死追随。”他的亲兵单腿跪地。
    “兄弟们快快请起，有你们在，岳某实乃三生有幸，必当以己之力，匡扶我大宋河山。”他慷慨激昂道。
    ——“誓死追随将军！”
    接连不断的呐喊声，在被战火洗礼后的战场上来回响彻，浓烟滚滚，经久不散。
    那个中郎将以及战场上其他的金兵俘虏，被岳大哥的亲兵背嵬军亲自关押审讯，却没得到什么有用消息。不过，也得知了，萧副将并非岳大哥进攻时狼狈逃走，而是提前收到什么消息，很是紧急，带着自己的亲兵以及回裳连夜离开，具体路线不明，应该不是往龙祥镇去。因为第二日岳军斥候回禀，说金国大将王朔早在三天前就离开了龙祥镇，也是去向不明。
    岳大哥安慰我，不要着急，一定会找到线索。他信守承诺，仗刚一打完，不知从哪整了几坛烧刀子，叫上我，出了军帐，一马当先，跑到不远处的山丘，从山丘上往下看，十几万岳家军，守卫森严，纪律严明，有条不紊，气势磅礴。
    岳鹏举递给我一坛酒，与我举坛对饮，酒是好酒，一口入喉，辛辣够味，酣畅淋漓。
    “爽！”他怪叫一声，有些兴奋。
    “小九兄弟。”他拍了拍我肩膀，一屁股坐在我身旁，眼神有些迷醉，“那日一别，没想到你我会在此地相逢。”
    “是啊，不想岳大哥已是领兵十几万的将军了。”
    他回了天罡寨，当时就杀死二当家，纠集了天罡寨众喽啰，陆续收编了杨么等农民部队，之后几个月，吸收了山东两河忠义社梁兴、李宝等人，汇成大军。军队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得到了很多贫苦百姓的拥护，短短几十日，与金兵多个部队作战，金人闻之丧胆，一时间声名大作。
    “将军又怎样？”岳大哥苦笑道，“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何日能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乃吾辈之宏愿。”他心念大宋，仰头长啸，声音肆意，直破天际，久久回荡。
    “报！”
    传讯兵骑马来报。
    “将军，张宪将军回来了！”
    岳大哥眉头一扬，欢喜道：“他回来了，这么快！”
    张宪之前被岳大哥派去战场外围设伏，主要伏击从战场上逃走的金兵余孽。
    “他可有什么说的？”
    传讯兵单腿跪地回禀道：“张宪将军让将军赶紧回去，说有要事相商！”
    “哦？竟有要事。”岳大哥声调一高，“好，你让他先去我帐内等候，我立刻回去。”
    “是！”
    传讯兵得令，骑马飞奔而去。
    岳大哥拱了拱手，“小九兄弟，实在是抱歉，今日怕是不能再喝，张宪那小子回来啦，先且去瞧瞧他说些什么，咱们兄弟下次畅饮。”他略抱歉意。
    我笑道：“无妨，岳大哥客气了，早就听说张宪将军乃大哥的左膀右臂，功夫深厚，谋略高超，小九早就想结识，还望大哥引见一番。”
    “好！”
    岳大哥一拳砸在我胸膛上，哈哈笑道：“那小子也是个机灵的，你见了一定喜欢。”说罢，一拉缰绳，飞身上马，我随即跟上。
    驾！
    片刻不到，就到了营帐之外。
    岳大哥下了马，将缰绳随意抛给门外守卫，撩开帐帘，率先走了进去，边走边打趣道：“张宪，你小子的，回来就回来，还给我整什么要事相商，活腻歪了是不——”
    忽的，说话声没了。
    无声的静谧，静谧。
    好久后。
    只听“嗵”的一声重响，岳大哥忽然跪倒在地，喜极而泣道：
    “爷爷，孙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