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撩开,梦娘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声音先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出啥事儿了,又火燎火燎,咱能不能庄重点啊。”她一见莫长风身边的我,原本冷淡的脸上顿时就笑开了,热情道:“哎呦,恩公呐,你来了。快,快,帐里坐。”她朝莫长风扯一嗓子,“当家的,赶紧去弄点茶水什么的,别怠慢了恩公。”
莫长风“哎”了一声,就要去找茶叶。
我忙拉住他,回头对梦娘说:“不了,嫂子,您别忙活了。”
“这怎么算是忙活呢?”梦娘佯作瞪了我一眼,拍了我手背一下,“大兄弟呐,你先是从老虎口里救了我家狗子,后来又从官兵手下,救了俺们全村老小,大家伙啊,都对你是感恩戴德,弄点茶水算个啥。今儿你来了,嫂子我怎么都该弄点好吃的招待你。你啊,坐。”说着将我按到椅子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受之有愧,毕竟若非是我,他们也不会被牵累。
莫长风似乎猜到我内心所想,“恩公啊,别觉得愧疚,那都是俺们的命,就算那日不被官兵抓走,可只有要王六那王八羔子在,俺们村就别想安生。如今也好,结果了他那个祸害,还遇到贵人,进了岳家军,以后啊就跟着岳将军混,干他娘的金狗子,看谁以后还敢欺负俺们。”
“你们参军了。”我有些意外。
“对啊,张宪将军说得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山河破碎,参军入伍,保家卫国,驱除胡虏,才算是大宋好儿郎。”莫长风一身正气。
“是的!”小尔揭帘进来,很是高兴地说:“如今村里的年轻人都当了兵,老弱妇孺也受照顾,在庖厨帮衬,一个个都有营生,干劲那叫个十足,完全没了以往的颓态。莫哥啊,如今还是个小小的伍长呢!”
梦娘也笑了,“这次啊真算是因祸得福,老天保佑啊。”
几人笑呵呵的,甚是满足。
“哦,对咯。”梦娘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头问小尔,“那个,林姑娘人呢?”
“啊?”小尔脸色一变。
“怎么了?不是让你看着她么?”梦娘一动不动看着小尔,了然道:“你别不是跑出去耍,把人姑娘家一个人扔在帐里了吧。”顿时,怒其不争拍了小尔脑袋一下,“你怎么就这般上不了台面!林姑娘受了伤,怎么能把人单独留着,要是出了问题可咋办呐?”
小尔缩着脑袋,委屈道:“不是我不跟,是林姑娘不要我跟着。”
“她要你不跟你就不跟啦?傻不傻,怪不得一直打光棍儿。”梦娘继续训斥。
林姑娘?
说的该是女子吧。
她受伤了?
说起来,我似乎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想到这儿,我问小尔:“你知道林姑娘去了哪里?”
小尔说:“林姑娘没说。不过啊,我看见她往营地北边去了。”
“多谢,我去找她回来。”我朝莫长风他们拱了拱手。
“哎,恩公,记得早点回来。”梦娘在身后喊道。
出了营地,一直往北,不久,就看到了站在雪地里的女子,以及她脚边正在刨雪玩的阿黄。我还未走近,阿黄“嗖”的一下蹿出来,前蹄抬起,搭在我腿上,伸着舌头,呵出白花花的雾气。
女子在阿黄跑向我的时候,已经转过身来。
“我听莫大哥他们说你受了伤,怎么不好好在帐内修养?”我语气有些责怪。
女子笑了下,“小伤而已。”
说完她不再说话,又转过身去,望着白茫茫的远方,似乎有什么心事。
我踢了阿黄一脚,将它从我腿上挪开,走到女子跟前。
“你在想什么?”我问她。女子沉默了许久,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应我的时候,她出声了,“我在想,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
“是的。”她顿了顿,呼出一口气,小声道:“我离开师门外出历练,已有三载,平时一月传递一次消息,自从被蛇王掳走至今,已有三个月,不但未传消息回门派,还丢了师门的信物,怕是师门等人都以为我遭遇不测,如今该是回去报平安了。不然,师父她老人家要担心的。”
她说到被蛇王掳走时,虽极力掩饰,我还是从她声音里听到了惴惴不安,以及刻骨铭心的痛。想来,那一段经历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想起的。
我了然地点头,“的确该回去的。”又道,“不过,你伤还未好,可以先传消息回去,待好全了,再动身也不迟。”
她摇了摇头,“不了。”转身看我,眼眸里似乎闪过什么。
“茫九。”她叫我名字,“多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她很是郑重地道谢。
我本想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但似乎不合时宜。对她来说,那怎么可能是小事呢?我又想说“姑娘客气,不过顺手而已”,却似更伤人心。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对她笑了笑。我只是佩服她的勇气,在那样的境况下,敢于不顾一切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这样的女子,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甚是震撼。
她朝我拱手道:“我姓林,名祁萱,乃静缘斋怡然师太最小的关门弟子,若是日后你遇到什么棘手之事,可传消息到庐州了缘台,祁萱万死不辞,以报君恩。”
林祁萱说完那些话后,第二日便离开了。
小尔很是不舍,讷讷地不开心了很久,被梦娘指着鼻子骂没出息,说人走了才不舍,伤心给谁看啊,人在的时候,怎么不多跟人姑娘说说话,腼腆过了头,怪不得娶不着媳妇儿。
她说完小尔后,又来说我,拉住我的手,话头儿一段段的往外冒:
“恩公啊,今年多大了啊,定亲了没有,哎呀,别害羞,嫂子知道,你们江湖人啊大大咧咧,这方面肯定没考虑到,不过别担心,有嫂子在呢,肯定给你找个满意的。来,给嫂子说说,喜欢什么样的,胖的,瘦的,婀娜的,漂亮的,还是——好生养的……”
我:“……”
还好她刚说不久,张宪就跑来找我。
自那日与他比斗我打赢他后,他就一直缠着我,要我教他内家功夫。我多次拒绝,最后不知怎么的,竟然真的开始教他。先是心法,再是练气,循环往复。
这日,我正教到第三层,岳大哥派人来叫我,说是找到萧副将的踪迹了。我一听立马就往岳大哥的营帐奔去,丝毫不理会在我身后叫的咋呼的张宪。既然知晓了萧副将的踪迹,那么回裳的踪迹也就不远了。
到了帅帐前,我撩开帐帘走了进去。
除了岳大哥外,还有几名谋士,以及榆府村的郭大夫。郭大夫在此并不意外,他是来治岳大哥身上的伤,虽说那日岳大哥只是被袖箭划伤右肩,但箭头淬毒,毒素入体,若非发现及时,岳大哥的右臂可能就保不住了。
军中大夫对毒不甚了解,毫无头绪,还好莫长风推荐了郭大夫,其妙手回春,三两下就抑制了毒素,再之后每日早中晚三次换药,加上针灸,如今岳大哥的右臂已恢复的差不多,再有几次,估计就能拿枪对战,恢复如初。如此医术,居然蜗居在小小的村舍,实在让人费解。
我进去后,岳大哥招呼我坐他旁边,指了指桌上的一封信。
我打开一看。
信是完颜宗望寄给王朔的。
大致内容是:让王朔务必在三月前赶往少林,参加梵音会。
信中从头到尾都未提及萧副将,怎么就说有了萧副将的踪迹了呢?
岳大哥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探子来报,王朔在收到这封信后,即刻从龙翔镇启程,去向不明。而与此同时,萧副将也连夜离开,甚是匆忙。那些俘虏中有人招供,说,萧副将是在收到王朔的亲笔密函后离开的。由此可见,二者目的相同,都是赶往少林,参加梵音会。”
“梵音会?”
“不错。”岳大哥肯定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少林寺乃佛门圣地,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刹’,其佛经典藏,武功秘籍,甚于蛮夷,更是中原武林泰山北斗,有号令群雄之能。每三年一次的梵音会,更是得武林人士追捧,据说,在梵音会上有所建树之人,可得少林藏经阁外殿一观。以我所猜,那宗望定是想借由梵音会,做些不利大宋的事儿。”岳大哥陷入沉思,“只是,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幕僚中的一人说道:“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我们必须派人去一趟。若真如将军所说,也好有个防范。”
另外几人附和道:“不错,至少不能给金人可趁之机。”
岳大哥也觉得有理,“那么派谁去好呢?”
既然萧副将很有可能去了少林,我是必然要走一趟了。
我朝岳大哥拱了拱手,说道:“如此说来,我师姐定被那贼子带了过去,算我一个。”
“还有我呢!”
帘子突然被拉开,张宪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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