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景澄率先传送回府邸，看了一眼好友列表确认十四不在线，才敢将雁陵召请过来。十四是这座府邸的主人，要是被她撞见雁总突然大驾光临估计会直接疯掉……
    府邸有个很大的后花园，景澄与雁陵逛完一圈后来到亭子里，坐下来饮酒对弈、作诗书画。当然这只是游戏设定的互动动作，不需要他们来动脑，只要挂着机就行。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景澄又开始没话找话，“师父，你现在在哪工作啊？”
    “Y市。”雁陵答。
    “喔……那挺近的啊。”
    “嗯，我每个月会回来一次。”
    景澄不知不觉问得更深：“听莲花说你们是我的学长呢。”
    “嗯，不过我跟他读的是理工科。”
    她笑笑，“嘻嘻，好巧喔。”
    “话说回来……你到底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雁陵想了几秒，语气淡淡地告诉她：“我们见过一面，可能你不记得了。”
    “我们见过？”景澄毫无防备地被这条轰炸性十足的新闻吓了一跳，她怎么不记得有这码事？
    “什么时候？在哪？”
    雁陵想了想，说：“几个月前，时代网吧。”
    景澄疑惑地抓了抓头发，时代网吧她是经常去，可里面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啊。
    到底什么时候跟雁陵见过面？
    景澄回忆半晌，印象全无。
    见她许久不出声，雁陵才接着说：“有一次你选的那台电脑耳机出故障了，还记得么？”
    被他这么一提点，景澄倏然醒悟……
    不由得大叫：“不会吧，那个人是你？”
    *
    *
    第一次见到景澄并非是在时代网吧里。
    覃家有个不成文规定，七个小孩抚养成人后，大学的学费全由自己承担。要么先贷款、等毕业工作后再分期还清，要么是大学期间一边念书一边打工赚学费。
    覃逸并非家中长子，压力不算最大的，读大学时家里每个月会给他出不到一千块的生活补贴，其余的费用则由他一个人想办法解决。
    大一大二的课余时间较充裕，覃逸在几个室友的带动下玩了一款武侠游戏，叫逍遥大陆。后来他慢慢摸出了门道，便跟室友们一起开了一家工作室，专门接PK赛代打，一天能赚好几百。再后来，覃逸因缘巧合走上了阵营指挥的路，工作室的名号也越来越广。
    当时学校里有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一个人人都高攀不上的系花追覃逸，苦追无果，恼于自己的魅力竟然还比不上一个破游戏，不禁在背后出言诋毁：“一个天天沉迷游戏的人以后有什么出息？比我哥还玩物丧志，才不稀罕呢。”
    这话的意思大抵是：不怪我魅力不够，只怪覃逸刀枪不入。
    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吃相连友人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为覃大帅哥维护一句：“人家那玩法跟你哥那玩法能一样吗？你哥是往游戏里狂砸钱，人家是在游戏里狂捞金，学费手机电脑都是自己赚来的，你哥行吗？”
    “……”只这一句就让系花再无颜反驳。
    言归正传。
    覃家家规到了覃三妹这一代，覃三也跟覃逸走同样的路子，不出去打工，一心想宅在宿舍里做份轻松又可以偷懒的工作。
    近段时间网络女主播很火，覃三凭着祖传的好皮囊也开始做这个，但毕竟资历尚浅，平常也得去其他女主播的直播间吸取些经验。
    说句实话，覃大和覃逸开始工作后覃三妹已经不怎么缺钱花，起初做女主播只是想玩玩，没考虑过真的能赚钱。
    像覃三这样名不经传的小主播跟景澄这种资深吃香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景澄一个月足不出户都有2400元保底，加上提成后轻松过万。
    覃三那段时间跟着魔似的，有事没事就到处串门，跑到别人直播间挂着。
    看了这么多，她最喜欢的女主播是景澄。
    景澄在这种水深的环境里算是独树一帜的，从来不撒娇，不出卖色相，不跟游客打情骂俏，不主动要礼物，可从来不缺礼物。
    主要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声音有特色，唱歌好听，而且很有专业精神。嗓子痛的时候即使不唱歌，也不会光挂着机不说话，她通常会给大家念念古诗啊，讲讲《东周列国志》、《后汉书》啊……
    覃三渐渐成了景澄的狂热小粉丝，天天把她的艺名挂在嘴边，还非要缠着两个大哥陪她一起看直播。
    大哥早就谈了女朋友，近期准备成家了，对这种东西自然不感兴趣。倒是覃逸觉得这个女主播讲故事挺好玩的，比历史老师生动多了……
    于是在覃三的带动下，覃逸偶尔也会去景澄的直播间听一听。不过他只默默挂着，从来不说话，纯当听电台罢了。
    周末晚上，覃逸一边工作一边听直播，戴着耳机，屏幕却切到word界面。
    小姑娘大概是嗓子又损伤了，没唱歌，捧着本书一本正经地念着……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覃逸听了半天，竟然是清心咒==
    有点意思啊……
    那天是月底，景澄这个月时常远远不够，不得不通宵直播。
    覃逸做完一份报告已经过了凌晨，后知后觉地发现耳机里的声音静止了，以为景澄已经下播了，切到直播界面一看，却发现人还在。
    确切地说，是只有人在。
    从下午播到半夜，景澄早就累坏了，连形象也顾不上，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头仰着，呼呼大睡。
    幸好深更半夜直播间里没多少人，偶来进来一两个，不无稀奇地在公屏上打字：有点意思啊，直播睡觉。
    覃逸望着屏幕中熟睡的女孩，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确实有点意思。
    *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是在时代网吧。
    那天有一场重要的同学聚会，覃逸回到X市直接去网吧找莲华，莲华出去买点东西，麻烦覃逸帮忙照看一下店。
    没一会儿，门口走进来一个神采奕奕的女孩。
    “老板，五个小时，谢谢。”说话的女孩兀自掏出一张身份证，她像是这里的常客了，在这种异性居多的地方居然也一点不怯场。
    覃逸接过证件，垂下眼眸。
    一寸照片里的女孩五官标致，眉清目秀，乌黑的长发别在耳后。
    两个字，漂亮。证件照能拍成这个水平，难。
    只是短暂的一瞥，覃逸确信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他回忆了几秒，不动声色地帮女孩办好手续。
    景澄坐在离他不远处，背对着他。覃逸视力完好，能看清她的屏幕内容，当然他并没有刻意去看。
    又过去十分钟，覃逸斜靠着吧台，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有些不耐地看了一眼腕表。莲华这家伙，说好十分钟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坐在几米外的女孩突然伸长手臂朝他招了招手，笑容有一丝不好意思。
    覃逸会意，朝她走过去。
    “有什么事吗？”覃逸走到跟前问。
    景澄给覃逸留下的形象一直是落落大方，没想到这时候还有点腼腆，低着声音很斯文地说：“那个……耳机好像出问题了，听不到声音，可以麻烦你帮我换一个吗？”
    覃逸试戴了一下，确实没声音，“我现在帮你换。”
    几句话的间隙，覃逸注意到女孩打开的是逍遥大陆的界面，玩的是个很成熟的隐侠成女。
    眼前的操作页面是他昔日再熟悉不过的，逍遥大陆这几年在场景和人设的美观度上下了狠功夫，不少女玩家被唯美的画风吸引而来。
    覃逸拿回来一个崭新的耳机时，景澄已经退了隐侠号，在新建账号。
    歪了个乖乖……
    没想到她会取这种名字。
    当然，那时的覃逸还不知道这名字并不是景澄想的，她只不过按照杨奕的意思帮他申请个账号罢了。
    于是，在神隐多年的覃大神低调回归游戏的第二天，路过田地时恰巧看见一个叫歪了个乖乖的小号笨拙地站在田里跟一群田鼠缠斗。想着兴许是缘分作怪，覃大神便发一回善心顺手收了她为徒。
    谁能想到，看起来那么斯文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一进帮会群就大言不惭地改名成了他的裆部挂件……
    对于网吧那次短暂的相遇，景澄的印象不能说不深刻，毕竟招待她的是个长相好声音苏的大帅哥，但她也还没花痴到在不知道对方是谁就主动要号码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这次偶遇，覃逸才不期然被勾起往日在逍遥大陆里驰骋沙场时的激情回忆，突然想回去玩一玩这款游戏了。
    也许有时候，两个人的相识或错过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