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角斗场

21、陡途

    
    人越来越多了,杂乱的脚步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斜阳穿过熙攘的人群,青石板上人影互相穿插交错,像一场不断变幻的皮影戏。
    不远处的糖人小哥大概是吃完了午饭,清瘦的身形出现在摊子上,属于他的大喇叭噪音又开始肆虐:
    “糖人、糖画、面人,五元一根十元三根,一百种方案属于你的私人定制,瞧一瞧看一看了啊……”
    就在这样的叫卖声中,一道狼狈的身影费劲地从人潮中挤出来,原本白色的校服变得褶皱而多彩——红色的是番茄酱,绿色的是冰激凌,黑色的是毛笔墨,黄色……不知道是什么。
    他手上还提着一瓶水,从沾满水珠的外壁来看,应该是冰过的。
    子书蓉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随即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子,抿了一小口。
    “谢谢。”她轻声说。
    “不客气。”顾成在一旁坐下,“其实我本来是想把它浇到你头上的。”
    “为什么!”
    “清醒清醒。”
    “我已经够清醒了。”子书蓉把水瓶放到一边,“只有清醒的人才会知道它到底有多可怕,如果可以我宁愿迷糊一点,但不行呀……有些东西只要蒙上被子睡一觉就会过去,有些永远不会,它现在就站在床前,等我睡着才好捅刀子。”
    “什么是……它?”
    “就是……”她的脸上突然多出了一丝狡黠,“不告诉你。”
    这算是……调戏么。
    顾成有些惊讶地看向她,那双深紫色的眼瞳虽然依旧黯淡,但比之前终于多出了一点属于活人的生气。
    “一年前我曾答应过家主:自此以后,我将保守家族的一切秘密,直到死去。我还活着,所以这个誓言到现在依然有效。”子书蓉的语气坚定不移。
    “誓言?这个你也信。”顾成有些不甘心,“要是管用的话我早就被劈死了。”
    “你还好意思说!”
    “事实而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一脸的理所应当,“如果真的有天罚,那我的墓地上兴许该搭建一个接收雷电的供电所,相信它会为建造者带来暴利。”
    子书蓉难以置信地盯着顾成波澜不惊的脸庞,企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羞愧,但遗憾的是她最后只看到了坦然。
    她不免有些丧气,“真没看出来你的脸皮厚度竟如此出众。”
    “过奖了,若非如此,又怎么好意思把枪管塞进曾经的盟友嘴里呢。”顾成低头看了眼手表,“刚开始我也很惭愧,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子书蓉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等等!”
    她忽然跳起身来,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了顾成一遍,
    “我该不会也是这个所谓的‘曾经的盟友’之一吧!”
    “怎么会,快十四点半,该去赴约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保证我不会把枪管塞你嘴里,只要你还是我的盟友,而不是‘曾经的’。”顾成无奈地解释,“就好像二战的时候德国在意大利倒戈前不会对其发射v2导弹——尽管把这个盟友干掉是个非常诱人的选择,懂我意思吧。”
    “难道不是因为那时候v2还没来得及完善么?”子书蓉不禁吐槽。
    “……意会就好。”
    临时会议室里面的火药味越来越厚重了。
    这是一间没有窗的屋子,不算宽敞也不算逼仄,角落里摆着四盆奄奄的散尾槐,它原本的名称是战术研究室,所以会议室所需的条件它几乎都具备,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房间的中心没有一张足够大的桌子吧。
    与会者们坐在椅子上,手不知道往哪摆,于是便放在了膝盖上,坐得笔直,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这时候却好像一群认真听课的小学生,为了给对手施加压力,他们互相瞪来瞪去,场面未免显得有些滑稽。
    “咳,这事先这样,剩下的等林处长那边开完会再谈吧。”
    坐在首位的中年人避开周围人的视线,他的身份只是信息支援处下辖的后勤组组长,论地位要低于在场的不少人,但此刻他代表林永成出席会议,所有人都不得不服从他的主导。
    “我宣布本次会议暂停。”
    话刚出口,临时会议室内顿时响起了不满的窃窃私语声,这些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汇聚在了同一个人身上,那是一个老当益壮的老者,他腾地站起,气势汹汹,想来如果面前有张桌子必然会被他猛地拍一下,然后一通犀利的演讲,好让四座皆惊。
    “如果这次会议的主题就只有‘是否批准两个未知身份未知目的apostles加入sis’,那么我认为它根本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如此荒谬的计划,没有人也绝不可能有人会批准!”
    这番话说的深得人心,人们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不时有目光瞟向首席上的中年人,隐约有些不快。
    “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见。”后勤组组长语调沉稳,“但一切都要等待处长回来后,才能进行最终的定论。”
    “等他回来又能如何,你们真的以为拖延时间就有用吗?我甚至要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这个权限,绕过总局的批复,擅自接触apostle!”
    “我当然有!”
    一道凌厉的声音伴随门的推开而响起,顿时所有人都惊诧地回过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身穿二等准议员制服的林永成站在那里,孤身面对数十道充满敌意的目光,却不见丝毫退让,就像面对满堂谋士刁难的诸葛孔明,唯一的区别在于他的武器不是舌头,而是这一身‘此时此地唯我独尊’的气势,。
    “老王!”他对坐在首席上的中年人说,“看一下你的手机,然后把我现在的身份读出来。”
    这句话如同一个咒语,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后勤组组长身上,等待林永成最终底牌的揭开。
    “好的……”老王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随后浑身一颤。
    “林永成……”他开始念短信上的文字。
    许多人的心跳在此时开始加速。
    “1997年从预备役转入特殊情报分析与执行局,现担任特殊信息支援处处长,iw特殊行动小组临时负责人……”
    听到这个消息,方才说话的老者脸色顿时就变了,能够担任iw特殊行动小组负责人,首先真实衔职必须达到一等准议员级别,单单是这一条便足以让临安府安全局、执行局分部中的绝大部分人无条件服从命令!
    其次便是这个职位所蕴藏的涵义,iw特殊行动小组并不只是普通的特殊行动单位,它同样代表着执行局中的一股势力——属于liberators的势力。
    而他们的负责人的意思自然也代表着整个iw的意思,无论是批准apostle加入执行局也好,还是派这部分apostle去执行什么任务,除了执行局最高权限以及安全总局的高层,几乎无人能过问,更不用说老者方才说的‘接触’了。
    安全总局内层议会居然会把这样一个重要的职位交给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会议室内顿时骚动起来,难以置信、艳羡、怀疑甚至畏惧,随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任命的另一个涵义,那就是iw成员对林永成一致的认可!
    这是最难过的一关,如果没有得到认可,即使是准议员候职序列中的前十得到了任命,最终无法真正上任。
    四年时间,从预备役到iw负责人,多么恐怖的晋升速度,而林永成此时方才二十多岁,等到十年后他的身份又当如何?
    短信还没有读完,外勤组组长顿了顿,颇为解气地欣赏一了番那帮顽固分子们的惶恐,才继续念道:
    “……兼任临安府安全分局副局长,执行局临安府分部临时负责人,以及……”
    老王停下来,环视了一圈,也许是先前的消息太劲爆,大多数人都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临安府连环爆炸案专案组代理执行人、副组长。”
    这个身份,除了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名号,基本就等同于专案组总负责人的地位了。
    不过这次没有人对此表示惊讶,在得知林永成升任iw负责人后,他们也都猜到了这个可能性。
    临安府的事件影响重大,总局终将下派一个人来全权调查此事,真正的专案组负责人位高权重,不可能亲自来临安犯险,最终抢到这个位置的人……无疑是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机遇。
    无论先前的衔职是什么,一律升至一等准议员以上,从而有资格取代当地sis的一把手,如果到了案发地域都无法服众,何谈查案。
    iw的事,似乎也可以解释了……许多人的脸色真是变了又变,一想到iw将要介入此案,他们简直头皮发麻。
    “虽然你有权利批准apostle加入sis,”老者还是有些不死心,“但你要想清楚,他们都是apostle啊!如果他们心里有鬼……”
    “有哪位liberator加入安全部门前不被称作‘the apostle of satan’?只要他们能为sis办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林永成没打算和这群人多谈,这次事件既是天大的机遇也是致命的陷阱,办好了一步登天,办不好打回深渊,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冒险拼一拼。
    况且,那个人一定会有办法的……他想起那双大海般深沉的眼眸,即使是再大的石头,落到这样平静的海里,又能够掀起多大的浪花呢。
    不顾会议室内众人惊愕的神情,他径直往门外走去。
    “所有责任,我独自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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