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龙岛上恢复了平静, 大家都静静看着这感伤的一幕。
这一幕本该没有语言的参与,也不该有任何人为的干扰。
可是苗吉看到龙魂飘走, 却突然间打破了平静。
魔气被收走了。
是,是归墟之门……
“等一下, 等等我!”
苗吉的目光完全被那缕风吸引住了,他不顾一切地迈开脚步,追随着龙魂消失的方向而去。
“苗吉,不要去!”龙相鸣离苗吉最近, 他最先反应过来苗吉要干什么。
蛟龙呼啸一声, 挡在了苗吉身前, 苗吉直接踩着它的肚子就越过去了。龙相鸣想用嘴巴衔住苗吉,可是他狡猾地变回了小喵咪, 从大蛟龙的牙缝里溜走,一去不回头。
“苗吉!”
龙相鸣大声呵斥,可是苗吉已经蹬着风,跑到了半空中去。
“他疯了吗?这是在干什么?”楚威大惑不解。
不休道人叹息了一声, 也摇了摇头。
没有人对楚威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说不清, 只是说出来徒增无奈罢了。
世间一切污浊, 妖邪,魔气,最后都会去往一个地方, 那就是归墟。
是归墟之门打开, 来收走魔龙身上的魔气了。
八?九野之水, 天汉之流,莫不注之——任何汪洋大海,江河湖泊中的水,最后都会流向归墟,但归墟之水从不因此增加一分,亦不减一分。其实何止是水,归墟,是能承载这世间一切的归处。
每当人世间动荡不安,归墟之门便会开启一次,将过剩的魔气纳入归墟。
就像苗吉几百年前经历过的那一次,归墟之门洞开,吞噬掉了所有邪魔。那些沾染魔气的,执念不化的大妖尸身、妖魂,统统被吞噬一空。
甚至连地狱也不是所有生物的最终归宿,因为所谓的终极死亡——魂飞魄散,其实只是永堕归墟的另一种说法。
唯独一样,归墟不收活物。
苗吉还活着,他体内的白虎之息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他被归墟排除在外,体内的魔气,自然也被排除在外。
所以只要还活着一天,苗吉体内的魔气就会跟随他一天。
龙相鸣和不休道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苗吉随风跑远。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苗吉这些年苦苦追寻的是什么。是一种解脱。但是除了死亡,谁也没有打开归墟之门的钥匙,他们也是爱莫能助。
可是严渡却看不下去,他在海中奋力朝着苗吉的方向游。
“苗吉,下来吧,不要再追了。我们一起想别的办法……”他几乎瞬间明白了苗吉喝醉时说的那些话,知道了他找不到解脱方法的原因,但严渡更担心那归墟来的风不长眼睛真把苗吉吞进去了怎么办?
这种事当然不会发生。因为归墟从来不会例外。
苗吉跑到一半,载着龙魂的风忽然变得迅疾,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毛茸茸的身躯排挤在外,苗吉撞在风墙上,猛然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海妖的歌声回荡在海中,平静的海面顿时卷起飓风,像一只温柔的大手,接住了猫咪下坠的身躯。
猫咪缓慢地落到海面上,严渡骤然出水,伸手捧住了苗吉。
“喵……”苗吉睁着碧绿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
严渡甚至能从这声猫叫里听出些许委屈来。
“咱们不要它,总会有其他办法的,嗯?”严渡把猫搂紧,生怕他再跑了。他把飓风收回,
苗吉的眼珠转了一下,聚焦在严渡的脸上,呆呆地与他对视。
“喵……”
他忽然委屈一般叫了一声,声音那么轻,轻得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
严渡却用力地抱住了他:“别伤心,我和你在一块儿,会找到解决方法的,我保证。”
大翅鲸游过来,严渡说:“我们该回家了。”
……
来时的路很惊险,回去却是一帆风顺的。
苗吉就静静地窝在严渡怀里,看着深蓝的海域出神,难得的乖顺。
回了家以后,苗吉心里首先是纳闷,为什么要用“回”这个字?
这一次出力更多的明明是严渡,苗吉自己倒是没有像以往那般经历什么太大的惊险。可是却有一种疲累的感觉,回来后,就自由地颓废一会儿,竟然有一种回到归宿后的放松感。
这和在龙相鸣家还不一样,虽然局长和局长夫人对他都很好,大家都很熟,但是苗吉在别人家还是很讲究礼仪,懂得掩饰一下负面情绪的。
但是在严渡家里就不会。
不高兴的时候就是不高兴,严渡惹他烦躁的时候,想打人伸手就打了。
不知不觉中,就很任性。
他们两手空空地回来,然后就双双瘫倒在了沙发上。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先跑了一趟妖管局。
这次仅仅耽搁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废墟一片的妖管局居然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与之前毫无二致。
龙相鸣叫他们去,是想将龙蛋拿去做个检测。如果真的有孵化的可能,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苗吉答应把蛋交给妖管局,严渡就跟痛失爱子一样,也只好同意把自己的定情信物上交给国家。
但是他总觉得是龙相鸣这条蛟对龙蛋有非分之想,一路上嘀嘀咕咕,很不痛快。
苗吉还在想着归墟之门的事情,假如……假如真的没有办法,或许他就只能带着这一身魔气直到死的那天了。只是有严渡的歌声安抚之后,他很少再被魔气引爆心中的戾气,这样的日子似乎也还过得去……
可是当这个想法一生出来,苗吉骤然一惊。
如果是因为这个而和严渡住在一起,并由衷的感到自在,那对严渡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幸好他想从这里搬走的时候,从未考虑过为了严渡的安抚能力而留下来,但是以后呢?
苗吉看向严渡,发现他的嘴唇有些干,苗吉心中的颓废一下子就去了大半,他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
“傻瓜,你的伤!”
严渡那些伤口可不会眨眨眼就就愈合。
“不用管它,我以前也经常被失控的风暴伤到,比这严重的都能自己愈合。”
严渡无所谓地挥挥手,但是苗吉没有接他的话,径直进了房间。
过了两分钟,他拿着一些瓶瓶罐罐出来,这些都是给妖怪专用的一些草药制成的。因为办案时常受伤,所以颂雪塞了很多药给他,苗吉一直都随身带在身边。
“我给你上点药。”
“这……不好吧?”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要脱裤子。
可行行好吧,万一硬了怎么办?有免死金牌吗?
苗吉的耳朵贼灵光,听清严渡在哔哔什么以后,简直想把手里的药膏怼他鼻孔里去。
苗吉冷笑着说道:“死是不会死的。”
严渡眼巴巴看他:“真的?”
苗吉说:“顶多把你阉了。”
严渡赶紧抓住皮带:“不了不了。”
最后还是被苗吉赶到了屋顶上的露天泳池里,非常欲擒故纵地脱下了裤子。
苗吉以为严渡只是嘴上撩闲,他真的想不到有的变态抹个药也能有反应,不疑有他,面色平静地问道:“你在水里是不是愈合得比较快?”
严渡非常机智地抱了一个小黄鸭游泳圈在怀里:“嗯,毕竟我是鱼来着。”
“一条鱼还用得着游泳圈吗!”
严渡抱紧他的小黄鸭:“用得着!我童心未泯。”
苗吉半身淹没在水里,让严渡坐在泳池阶梯上,泛着银色珠光的鱼尾长长地垂下来,苗吉挖出药膏给细细地涂抹在伤口上。
但是嘴上却不肯饶人:“既然在水里愈合的快,那就好好到海里待着,天天窝在陆地上,怎么不把你晾成鱼干!”
“陆地上有你啊。”严渡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回来的话,家里不是就你一个猫了。”
苗吉心里一颤。
龙相鸣曾经说过,人鱼之所以能来到岸上,必须是心上人在陆地上,他们才能化出双腿。像严渡的父母,彼此都是人鱼,就只能在水里生活,变不出双腿,无法上岸。
到了现在,再傻逼的人也该猜出来,严渡是为了谁才到陆地上来的。
刚才那句话,就好像他浑不在意这个真相,随口说出来赚取表白一样。
而严渡就是可以不厌其烦的向他表明心迹,好像不怕拒绝,不怕受伤一样。
“你是傻子吗?”苗吉站在水里,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堵。
严渡轻轻拉住他的手,简单地陈诉道:“你能够喜欢上我的话,我的付出就能得到回报。什么都值了,怎么能算傻?如果你没办法喜欢我,那我只能当个傻子。这是没办法的是事吧,喵喵?”
当他向父母说明要到岸上寻找一只猫妖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发疯。
可是严渡觉得,自己默默牵挂了十多年的人,一直无法见到才会发疯。
苗吉猝不及防面对如此直白的话语,还还还、还问他有什么办法,他怎么知道有什么办法?
这个问题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说什么都不合适。
不说话,气氛又几乎凝固成一团。转身就跑呢?也未免太像偶像剧女主了!
苗吉盯着拥有池底的图案,但是他感觉严渡的目光一直都在自己脸上,化不开的尴尬,让他的脸蓦地一烫,好像热气都往头上冲了一样,急需一个突破口……
唰地一下,头顶伸出了两只一黑一白的三角耳朵,不安地抖动了一下。
透过浅浅的绒毛,能看见猫耳朵是通红的。
严渡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讶地看着苗吉的头顶,耳朵……耳朵伸出来了!是猫耳朵!
天呐!他看见了什么!!!
是人形猫耳!这是什么新奇的害羞方式!
这简直比害羞本身更让人害羞!
即使是咸鱼,在这一刻,也没办法无动于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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