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输了。输给了面前这个死鸭子嘴硬的姑娘。/p
他以为她会哭会闹,会拿旧事挽回他,会让他看着现在忘掉蝶妖断铃子……可他失策了。/p
她冷静得根本不像她。她一脸明媚坦荡的微笑有些挑起他的怒火了,她怎么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告诉他,她将退出他和断铃子的故事?/p
那个什么灵涧谷什么王族的殿下正倚在墙边,也是坦坦荡荡地笑着。她低低的温柔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刺耳:“好了,离焉公子,你走吧。顺着西边的路一路上去,是一条通向华玉山顶的捷径,就在山顶那片林子后面。”/p
离焉的喉咙有些发堵,甩出一句无比疲惫的话:“你对茯苓做了什么?”/p
“我?我能对她做什么吗?”青绯讶然,“我还不会读心术取忆术时光定格术之类的,我能对她做什么?离焉公子,你莫不是以为,不爱你的茯苓,或者是不死缠着你的茯苓就不是茯苓了?”/p
离焉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p
茯苓微笑着看他。她对他好,他已经成了习惯罢。有时人世恋情红尘浊世就是那么无奈,没有一个人能笃定谁谁谁会爱自己一辈子永远不变。她不是不爱离焉,而是不想缠着他了。她缠了他那么久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厌了,但她也乏了,她不想再看着自己成为给离焉和断铃子增进感情的冤大头,她茯苓永远不会活的那么委屈。/p
永远都不会!/p
茯苓明白的,离焉比她聪明那么多,又何尝不明白。/p
他只是恍恍惚惚看见那个抱着茶碗局促窘迫得脸色通红的青葱少女,需要他几个铜子儿去拯救;那个再遇到他时脸上飞上红霞,却嘴硬说自己没有脸红的清秀姑娘;那个听他梦游一般念出当初对断铃子所说的情话还欣喜若狂以为专赠予她的笨蛋龙女……/p
然后是那个眉眼舒展眼中再无情意连绵的冷淡过客,他命中的过客,也将他当做命中的过客。/p
过客二字,是他们余生最后的牵绊。也许几十年后自己垂垂老矣还能再见一如青葱少女的她,俏生生立在那里笑着跟他打招呼:“公子,和娘子过得可还好?别来无恙否?”/p
离焉的心忽然有些绞痛,仿佛有几个小人拿着钝刀在心上胡乱拉锯,痛苦的让他恨不得去死,伤口却不致命,只慢悠悠磨着他,直到他或者小人其中一方彻底崩溃。/p
他扶着桌沿,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茯苓眸中闪烁,染上一丝惊讶:“喂,你怎么了?”/p
依然是关切的语调,可惜如同对陌生人讲话,就是那种在她手下给她办事跑腿的虾兵蟹将,就算腹部中了一剑马上就要死在她面前,她也只会不咸不淡问上的那么一句:“喂,你怎么啦?”/p
离焉慢慢直起身子,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幽如厉鬼:“好,如你所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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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焉走后,茯苓甚没骨气地扑到青绯身上抱着她大哭失声。/p
方才那么硬气的龙女殿下好不容易挺直了身子潇洒做了一回神龙摆尾,哪知人家一退走就默默蜷成个球跟好友哭诉尾巴抽到礁石了好痛好痛。/p
唔,离焉那样的人,叫他一声礁石也不亏吧,除了脸色白点儿,旁的反应一丝儿也无。看样子我们的茯苓小姐姐还是缺乏锻炼啊,不过方才那个场景,青绯敢打包票茯苓不会再来一次。/p
不过嘛,离焉那个煞白的脸色倒也有趣,如今断铃子不在,茯苓不再爱,他煞白那个脸做给谁看?给她青绯看吗?不好意思,青绯自从四爪落地是个猫崽子就不懂看人脸色行事,因此挨了娘亲不少顿骂,因为有次家宴上娘亲给她使眼色被她质问是不是眼角抽筋。/p
青绯安抚地拍了拍茯苓的背,发现这厮竟然已经睡过去了。也难怪,三个月不睡觉,今日还有劲儿摆了离焉一道,实属难得。/p
青绯肃然起敬,使了个术法将茯苓挪到了榻上由着她呼呼大睡,自个儿寻了些杂草拍软成一个卧处,变成了灵猫的原身盖了衣服眯上眼休息。/p
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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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绯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影,认命地叹了口气。灵犀梦泽这个东西果然不负青丹那日摆的凝重脸色,一逮着机会就跑出来流窜。她寻思着,这八成又是她哪一倒霉世的回忆了。/p
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伏在她耳边说,那个灵芝。/p
她循声望去,果然有一白玉盆,干干净净,放着灵芝。灵芝水润亮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说不定修炼个万儿八千年就能坐化成一个灵芝精。/p
正想着,却见一只毛发雪白的似狼又似狗的灵宠跳上了盆沿,轻巧地立住了,好奇地探头看着盆中灵芝。她有些吃惊,那个盆怎么也不像是所谓不倒翁,那只灵宠看着也不轻的货色,怎么能轻巧立住?要么是本就体轻,要么……修为已经高到可以轻功加身,直接减轻体重了。/p
青绯飘近了些,确认这只灵宠确然不是体轻的料子。/p
而且……越看越眼熟……/p
远处听闻一个细声细气的姑娘在唤:“月朗,月朗……”灵宠欢快地应了一声,刚要跳下,转而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毅然决然地伸长脖子叼起了灵芝,一溜烟儿闪了。/p
月朗。这个更加熟悉的名字,让青绯了然一笑。/p
她青绯一向记恩不记仇,能让她记住的仇,必然是仇,半点儿折扣都不带打的,其他普通仇怨顶多是个大致轮廓,能记住的约莫也就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而这个细声细气的姑娘和这只名叫月朗的白月狼,恰恰在略有轮廓的仇怨里占了个拔尖儿。/p
细声细气的姑娘名叫瑶莲,在九天上占着个仙君位,尊为瑶莲仙君,主管天上所有灵宠,上到南天门看门的几大白虎将,下到天帝秘牢里关着的犯事灵宠或者小妖,她——的师父,都管。她嘛,就是个打下手的。她的师父就是那位劳得动青绯去下界取仙风花的清阳公主。/p
至于这个瑶莲仙君名字谐音要脸为啥本人十分不要脸,青绯可是记忆犹新。/p
青绯一生很少出过谷,很少谷外的人能够有幸招惹到她,她也未能有幸去当个活靶子让别人来招惹。但是这个瑶莲仙君,恰恰出现在青绯在九天的半月里。如今回想一下,那半个月里她青绯都经历了些什么啊,往常几万年都尝不到如此新鲜的事儿。/p
言归正传。/p
其实就是青绯在回廊边儿上喂鱼,瑶莲仙君不知从哪里翻墙入院找不回去了,腆着一张脸皮来问她路。她本着一颗助仙为乐的善心给她指了路,哪知被月朗一吼吓得差点儿掉进水里。要知道她青绯姑奶奶从祖宗十七代算起就和狗八字不合,月朗名为白月狼,实际上叫声跟狗差不多。青绯对瑶莲怒目而视,瑶莲只顾安抚自己的狗,啊呸,狼。是以,青绯客客气气把二者丢出了采萍殿。/p
哪知瑶莲连番来采萍殿跟前敲门,一脸天真烂漫地说对灵涧谷十分向往不知可有幸能受邀去瞧上一瞧。青绯对此嗤之以鼻,瞧?还受邀?灵涧谷祖宗万年都没邀请过狗或者狗的主人。/p
于是两人的梁子就结下了。瑶莲仙君是位十分厉害的仙君,没多久就得知青绯见狗逃,天天带着几只灵犬在采萍殿门口晃荡,最后被忍无可忍的青翊连人带狗丢出了凌霞宫,此事才算告一段落。/p
没想到啊没想到,见这样子自己似乎前世就和这位瑶莲仙君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青绯歪着嘴角,一抹冷淡的笑容。/p
哪知出了空旷的山洞竟见到更多的熟面孔。从阿爹阿娘一直到天帝,青绯挨个儿看了一圈,目光定在了一个向大家举杯示意的少年身上。/p
上次果然不是幻觉,果然是曲澜。亦或者说,常子泽?/p
青绯转头看向身后,顿时三魂没了七魄。/p
身后站着的那个人有着和曲澜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不过不同于曲澜的温和儒雅,这张脸年轻一些,也要冷硬不少。这个人的目光透过透明的青绯看向人群包围中的曲澜,眼中竟然是恨意。/p
忽然地动山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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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青绯就在茯苓粗暴的摇晃中醒了过来。/p
茯苓正抱着灵猫逗弄得欢快,一不小心对上了猫幽灵般直勾勾瞪着她的浅碧双目。/p
茯苓下意识手一松,灵猫优雅一跳,落在杂草铺盖上,摇身变成了一个姑娘,对着茯苓怒目而视,一声压抑的低吼:“干嘛吵老娘睡觉!”/p
茯苓瑟缩了一下,揉了揉耳朵,支支吾吾道:“我不晓得……原来是阿绯啊……唔,阿绯原身的样子挺可爱的……”/p
又忽然惊叫起来,匆匆忙忙拉起青绯就要往外拖:“对了对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外面有人来了,点名说要见你。我以为你留下一只灵猫跑了,就准备跟那只灵猫通个信带话给你……哎呀反正都不是重点,外面可是‘贵客’!”/p
但她忧心忡忡紧皱的眉头,很显然这不是一位普通的贵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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