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尖

54.小前传1

    
    田科长推开法医办公室的门,站在门口说:“来, 都放下手里活儿, 我说个事儿。有个小姑娘, 研究生毕业, 写书的,要来咱们法医部学习。”
    办公室里有人喊,“法医都够忙的了, 徒弟都不爱带, 还带小作家?科长我求求你了, 别搞我们了。”
    “上面有人, 有关系,你求我也没用。再说就当作是记者, 以后都有正面宣传,有用着呢, 没用我能答应?”
    法医方樱好奇道:“哪天来?是美女不?”
    “后天来,是不是美女我不知道,不过人家是来咱们这儿学习来的, 都对人家小姑娘客气点儿。”
    说着, 田科长朝乔子执瞪眼, “乔子执!别睡了!没听出来我这话就是对你说的吗!就你对人不客气!”
    乔子执仰躺在椅子里, 双腿架在桌子上,抱着肩膀, 眯眼睡觉。
    闻言他掀开半个眼皮, 懒洋洋地开腔, 声线沙哑偏低,“田科长,这屋里还有仨人呢,我还真没听出来您这话是跟我说的。”
    田科长:“人家仨人对谁都客气,我用得着跟他们说吗?”
    乔子执复闭上眼,眼角的疤有些狰狞,不清不楚地“哼”了声,“反正我不带她,让我带她,你就别怕我骂哭她。”
    田科长懒得理他,直接拿出四张扑克牌,走到除乔子执外的三人跟前,“那就抓阄吧,谁抓到大王,谁带她,大乔不抓,剩下的牌就他的。大乔,万一剩下的是大王,是男人就别耍赖。”
    乔子执忽的睁开眼,反应极快地从桌子上迈过去,眼里一道精光迸射,一跃跳到田科长跟前,率先从四张牌中抽牌,“甭想作弊,我先抽,谁耍赖谁孙子。”
    两秒后,乔子执瞅着抽中的红鼻子小丑王牌,不甘心道:“其他三张,您翻开看看。”
    “臭小子,”田科长笑着翻过来,三张A,“我可没作弊。”
    乔子执拧眉一声低骂,“操了。”
    其余三位法医在后边幸灾乐祸大笑,“大乔啊,抽中大王八了啊,这就是命啊。”
    *
    二月中旬,天气还是有些冷,阮慕斯下出租车后,冻得哆哆嗦嗦的一路小跑到办公厅,刚进大厅,一股热乎的暖气扑面而来,接着迎面而来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方樱热情地问:“是慕斯吧?”
    阮慕斯下巴直捣蒜,“是是是,您好。”
    方樱带阮慕斯上电梯,嘴里不闲着的热情介绍,“我叫方樱,也是法医,你叫我小樱姐就行,正好解剖室有解剖,你来之前应该做好心理建设了吧?不能怕了吧?”
    阮慕斯本来以为先到窗口去了解鉴定的程序,没想到刚来就要去解剖室,这冲击力也忒大了点儿,没什么心理准备啊,可嘴上还是说:“嗯嗯,做准备了,不怕。”
    方樱:“那正好,我带你去换衣服,里面有个正做尸检的法医,以后就他带你了。他吧,话有点儿少……不过他虽然话少,但他很厉害的,很多疑难案子,都是他找到线索协助警方破案的。你别怕他,有问题你就问他。他不告诉你的话,就来问我。”
    阮慕斯还是有点儿摸不清情况,于是只继续啄米点头,“好的,谢谢。”
    走出电梯,阮慕斯看空荡荡的走廊,记起关键事情,“小樱姐,里面的法医叫什么?我怎么称呼他?”
    “哦对,他啊,他叫乔子执。至于你叫他什么,就叫他师父吧,我们这边都爱让实习生认师父。”
    阮慕斯继续下巴跳新疆舞,答应着,“好的好的。”
    *
    阮慕斯换好解剖服,淡蓝色解剖服,帽子口罩手套都戴得全,跟方樱一起推门进解剖室。
    温度偏凉,有种冰冷感,阮慕斯不禁打了个哆嗦。
    入目有两位同样穿着解剖服的人,其中一个正用相机拍照摄影,另外一个正低着头对尸体做什么事情。
    阮慕斯远看了一眼,那人,好像是正在开颅?噪音很大,还有飞开的粉末。
    方樱站在门口没进去,她也没换衣服,大声说:“乔法医,人给你带来了,我走了啊。”
    乔子执没抬头,继续锯头骨。
    但是对面正在拍照的人抬头了,冲她挥手点头。
    阮慕斯也冲他挥手点头。
    显然能听见方樱说话的,可那位法医,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阮慕斯这一瞬间,好似明白方樱刚才在电梯里说的话了,乔法医这人,好像不太好相处。
    阮慕斯走近了,礼貌叫人,“师,师父好。”
    乔子执这时才关闭电动开颅锯,缓缓抬头。
    他一身淡蓝色解剖服,戴着帽子口罩和手套。
    外露的只有一双眼睛,眼角有一道疤,那道疤从眉峰斜至眼角,有股子狠劲儿,尤其他手上还拿着电动开颅锯,气场太足了。
    阮慕斯赶忙错开视线,满脑袋里都是变态杀人狂什么的词汇,都不敢跟他对视。可同时又不太敢看解剖台上的尸体,就只得将视线落在对面正在拍照的法医身上。
    乔子执斜斜地靠着解剖台,掀着半个眼皮,神色懒散,自上至下地打量她。
    新来的徒弟穿着解剖服,外露的也只有一双眼睛。她双瞳剪水,清澈明亮,很灵动。
    透过淡蓝色的帽子下,能看出她额头饱满度刚刚好,还有个美人标致的美人尖儿。
    她看曲靖拍照的目光里,有明显的好奇,但同时也有刻意的对他的躲避。
    乔子执放下电动开颅锯,斜眼看着新徒弟,神色里有些不耐烦,莫名还有些不屑。
    半晌,他问:“胆子怎么样?
    阮慕斯其实胆子很小,来这么长时间,都没敢垂眼瞅解剖台上的尸体。
    可她又怕这位师傅因为她胆子小而不待见她,于是她强撑着微笑说:“师父,我胆子很大的。”
    乔子执带疤的那边儿的眉挑起,拿起一只看着像火锅勺子一样的东西摆弄,缓慢而又意味深长说:“是吗?”
    阮慕斯心跳得很慌张,心道您可千万别让我去掏什么积血和脊髓什么的,她像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一样逞强答道:“是啊。”
    “那就好,”乔子执缓缓颔首,叫同事,“曲靖,跟我出来一趟。”
    乔子执摘掉手套,眯眼瞧她,忽抿起一个温柔的笑,交代道:“不许走,在这儿等我。”
    “啊?啊,”曲靖举着相机追上去,“大乔你等会儿,你别把人家小姑娘一个人扔这儿啊——”
    *
    门外,曲靖念叨,“人家小姑娘也不是学医的,不能把人家小姑娘一个人放里边儿啊。”
    乔子执摘了帽子口罩,头倚着墙,抬高手腕看表,“三分钟倒计时。”
    曲靖否定道:“十分钟,肯定不只你说的三分钟,赌一百块。”
    乔子执“嘶”了一声,“你哪儿来的自信?还敢跟我打赌?”
    “眼神,”曲靖趴门听动静,“人家小姑娘眼神挺坚定的,都没太飘忽不定。”
    乔子执又“啧”了声,缓慢学曲靖的口气道:“人家小姑娘,啧,还一口一句人家小姑娘呢。”
    曲靖不到三十岁,刚跟对象分手,单身中,乔子执故意寒碜他。
    曲靖笑笑,不在意,还补了一句,“人家小姑娘长得确实是挺好看的,眼睛多漂亮,水汪汪的。”
    乔子执淡漠吐出两个字,“肤浅。”
    十二分钟后,阮慕斯没从里面冲出来,曲靖朝乔子执伸手,“来吧少爷。”
    乔子执皱眉骂道:“操。”
    他从钱夹里摸出一百块,打赌从来没输过的乔少爷,头回输出去一百块。
    *
    阮慕斯看着空荡荡的解剖室,以及解剖台上躺着的头骨都还没有锯完的裸|体男尸,缩着肩膀,总觉得后颈发凉,好像有人往她后颈吹风。
    她猛地回头——
    ——没人。
    阮慕斯忽的浑身一抖,重重地打了个寒颤。
    感觉她被这一吓,经期都能推后好几天。
    *
    田科长一脚踹开乔子执专用办公室的门,乔子执正躺在沙发里睡觉,身上盖着白大褂,没脱鞋,鞋直接搭在沙发扶手上。
    “乔子执,你咋那么出息呢你?!”田科长一把扯开他身上盖的衣服,“你是不是把人家小姑娘晾解剖室了!还把曲靖给支走?!赶紧去解剖室看看她去!”
    乔子执掀开眼皮,眼角有点儿黏,似是睡了很熟的一觉。
    终于睁开眼睑,他仰视着面前站着的他的师父,缓慢地打了个哈欠,歪头道:“我出来前问她怕不怕了,她说不怕。”
    “她能不怕吗?!”
    “她不是要写作么,我这是让她体会实习生的感受。再说,我还没让她去现场呢,看个尸体怎么了?”
    “你别在那儿给我瞎扯,要不是我打电话问她在哪儿,我都不知道,”田科长把乔子执白大褂劈头盖脸砸下去,“你赶紧给我过去,吓坏了小姑娘,你能负责吗你!再带她去吃个饭,听没听见啊你?!”
    *
    乔子执再次换上解剖服,叫上曲靖,去解剖室。
    曲靖临推门之前,问乔子执,“大乔,她能不能在里面哭呢啊?你这事儿办的忒不厚道,她如果哭了,你哄哄她?”
    乔子执斜睨着眼,“准哭着呢,但我不哄,爱哄你哄。”
    曲靖轻声推开门。
    然后,他身后的乔子执歪了下脑袋,解剖室的画面有些出乎他意料。
    小姑娘正举着手机,看一眼手机,看一眼尸体,外露的眼睛,明明有惧意,有些怕,又强迫着自己去看,惧意里还染着认真。
    乔子执大抵上是觉得这不符合他对事件的预期方向,忽然侧腿,猛地一脚踹门,骤然发出巨大声响——
    砰——
    阮慕斯正聚精会神看手机里的解剖图片讲解,巨大的声响骤然出现,她吓得手一哆嗦,手机扔了出去,同时吓得闭上眼睛,嘴里崩溃大叫:“啊啊啊——”
    乔子执“啧”了声,他对现在这个反应预期,满意了。
    曲靖回头瞪了眼乔子执,又忍不住笑,朝阮慕斯走过去,“别怕别怕别怕,是碰着门了。”
    阮慕斯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可还是吓得心脏还在噗通噗通。
    这若是平时,她肯定不能大叫,她能忍住,可这是解剖室啊,面前还有个尸体呢,本来环境就阴森恐怖,她还在全神贯注地看手机,突然出现的声音效果简直如震天雷声。
    阮慕斯吓得眼泪都在眼眶转来转去,眼睛泪盈盈的。
    乔子执复拿起电动开颅锯,睇她一眼,“你叫什么。”
    阮慕斯抹了把眼睛,声音还有些哆嗦,努力藏住一瞬间涌起的委屈,“被,被吓到了啊,就,就叫了……”
    乔子执下巴微扬,眼角微眯,又涌出不耐烦的劲儿,“我问你叫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啊?哦,我,我叫阮慕斯。师父您叫我慕斯就,就……”
    阮慕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师父打开电动开颅锯,噪声响起,打断她说的话。
    就,就好像他懒得听她废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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