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不确定, 一看到大街上那些人的反应,就全部都明白了, ”那人拖长了语调,嘴角勾了起来,“偶尔出一趟门还是会遇上好事情的,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苏郁。”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 侧过头去看向她。
苏郁愣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也许吧, 死柄木君怎么在这里?”
这里应该没在那家酒吧附近吧。
“嘛, 谁知道呢, ”男人稍微直起了一点身子,他的目光望向了身边的人群, “反正不论走到哪都有一大堆的白痴和骗子,这里跟那里根本没什么区别吧。”
没想到男人竟然是这样反社会的性格, 苏郁的表情稍显微妙,很快又注意到了他目光所指的方向。
那是一面街边常见的大显示屏, 轮流播放着各种广告, 而现在那块显示屏上, 正是穿着特点鲜明的战斗服的职业英雄,推销着手中花花绿绿的能量饮料。
好吧, 她早就该明白这些职业英雄是怎样的存在了, 不止是打广告, 平日里无论是火灾、便利店抢劫还是失足少女跳楼, 都能看到各种不同类型的英雄和消防员、警.察、救护人员混在一起。
总结来讲,英雄都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死柄木君有很喜欢的英雄吗?”她随口的问道,反正在这个时代,英雄几乎完全取代了偶像的角色,现在的年轻人有一两个特别喜欢的英雄好像才是正常的事。
“英雄?”那个男人的语气却瞬间奇怪了起来,他又重复了一遍,“那种可笑的家伙有什么好喜欢的,不如说一看见那些人就恶心的想吐了吧。”
“这可真是危险的发言……”苏郁有些尴尬的回道,她换了种问法,“那死柄木君很讨厌英雄吗,明明是对社会贡献很大的职业。”
“你是在开玩笑吗,就凭那些家伙?”死柄木吊的声音又抬高了几分,隐约有着激动起来的趋势,“那些虚伪的家伙,整天只会高唱着爱与和平,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这个社会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抬头望向那块广告牌,长长刘海遮掩下的眼里渐渐涌起了疯狂的压抑:“就是这群伪善的家伙的存在,才会有那么多人把希望寄托在英雄身上吧,真是恶心至极,明明什么都办不到,还在那嘿嘿傻笑着让全世界的人都相信他……”
巨大的显示屏上,正重播着之前一位英雄救人的场景,他的头上竖着两撮冲天的金发,一个人从倒塌的废墟中救出来了七八个人,他面对着镜头,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苏郁注意到,视频里事故的现场,好像正是前几天她与肯尼斯一行人住过的凯悦酒店,那场事故发生的时候,她正好和赤司一起目睹了全过程。
原来后来事情闹得这么大了。
“……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个世界看看,好好看一看,看看那些人面貌下令人作呕的虚伪,”那人稍显神经质的一遍遍念叨了起来,他举起了一只手,开始一下一下的抓挠着他脖颈处的皮肤,指甲与皮肤表面的摩擦声非常大,好像用了十足的力气,“真是令人作呕…欧尔麦特……欧尔麦特…可恶!!”
他突然暴躁的吼了一句,抓挠的动作变得快速了起来。
那样的力度,会见血的吧。
但是面对这样的死柄木吊,苏郁反而觉得他比之前在酒吧遇到时要好相处一些,一定要说的话,在她面前表露出这种情绪的死柄木吊,似乎给她的感觉更加真实。
于是她眨了眨眼,半真半假地鼓励道:“那真是不容易的事情,死柄木君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加油了。”
苏郁的本意只是随口结束话题,没想到听到这话,男人猛然扭头看向了她。
“……”被他突然的反应吓到,苏郁愣了一下,才有些奇怪的问道,“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那个男人却在此刻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果然我的直觉没有错,”他的嘴角用力的向两边拉扯,眼中闪动的情绪却只有狂热,“苏郁,你感觉得到吧,你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吧,英雄什么的就不应该存在,有着这样想法的你竟然还跟雄英英雄科的学生交往着,嘿嘿嘿……”
“什么?”骤然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苏郁挑起了眉毛,“我跟谁交往,我怎么不知道?”
她连那所学校也只去过一次吧。
死柄木吊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愉悦:“那个红头发的小鬼,雄英高中一年A班,你们的关系相当亲密吧,竟然在上学中途就一起跑出去……”
“那天…你跟踪我?”苏郁顿时皱起了眉。
面对少女的质疑,死柄木吊保持着他那没有丝毫笑意的灿烂笑容,随口的敷衍道:“才没有,只是碰巧撞上了而已,光明正大的站在校门口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鬼才信哦!
苏郁狐疑的望向了他,结合男人之前的行为,她不禁怀疑起来,自己和他今天的‘偶遇’是不是背后也另有隐情。
但是她来到这边完全是凭借自己的瞬移能力,死柄木吊不可能能够提前预知她要移动到哪去。
深吸了口气,苏郁也没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继续警告了一下男人:“我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总之、死柄木君,如果你再做出类似跟踪的事情,我会采取行动的。”
“都说了不是跟踪,你烦不烦啊。”死柄木吊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像个被说教的熊孩子一样皱起了整张脸。
苏郁在心底长叹了口气,其实就算死柄木吊再次做出这样的事,她也没有什么有效的震慑手段。
不然要怎么样,杀了他倒是可以让人永远不跟上来。
在心底否决着这个想法的同时,苏郁却诡异的察觉到一阵违和感。
不能杀人这个概念,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建立起来的?
还没等她细想,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强烈的震动了起来,这个手机现在会打电话过来的也只有卫宫切嗣了,她连忙从口袋中掏出来。
那边果然传来了卫宫切嗣的声音。
“Lancer,现在马上回到仓库,爱丽被Rider劫走了!!”
男人的话语让她顿时一惊,她看了面前的死柄木一眼,就连告别都省略了,直接立马转身冲入了人群,借着些微的掩护发动了瞬移。
“……我到仓库了,现在的情况吗,大门被从外面用力踹开了,有明显的脚印痕迹……舞弥?!”
一手还举着电话,苏郁慌忙的跑到了那边倒在地上的人影身边,在她制作的魔法阵上,久宇舞弥安安静静的侧躺着,在她的胸前有一大块温热的血迹,浸湿了外套的布料,听到来人的声音,她努力的睁开了一条缝。
“Lan…Lancer,”她的声音气若游丝,手指却指向了门口的方向,“先别管我,Rider带走了太太…快点,快点追……”
“我、我知道了,那我先去外面看看,”苏郁连忙答应了下来,在制作伤药救治舞弥,和马上去追踪爱丽丝菲尔的踪迹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后者,“你坚持一下,坚持到我回来就好了,可以治好的……”
担心着爱丽丝菲尔的状况,她只能用力的握了一把女人冰凉的手,这便跑向了屋外。
屋外残阳如血,泼洒得大半的天空都成了刺目的赤红色,好像在预示着什么不祥之事的发生。
苏郁跳到了房顶上,她的视力很好,能轻易的看到近千米以外的事物,但是这四下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都看不见Rider那醒目的体格,除此之外,就连行色匆匆的可疑之人都没看到。
她咬了咬牙,再一次移动到了视野中最高的一座电视塔上,尽管高度提升了不少,但她依旧找不到什么可疑的身影。
离开了魔法阵,爱丽丝菲尔的情况会再次恶化吗,Rider劫走她到底想干嘛,直接召唤圣杯的话,她会当场死亡吗。
是不是她就此再也看不到那个温柔的银发女子的笑容了。
指甲陷进了掌肉里,带来了一丝细小而尖锐的疼痛,苏郁咬了咬牙,找到了卫宫切嗣之前提到的国道方向,飞快的向那边移动了起来,为了不看漏什么细节,她只能沿着路线一路快速的闪现。
虽说她也觉得Rider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再回到久住的基地,但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她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但是没想到还在半路的时候,就碰上了正往她的方向赶来的Rider组。
“噢,小丫头,没想到竟然在这碰到你了,”坐在车架上的红毛大块头向她招了招手,眉宇间一片坦然,“看你要去的方向,难不成今晚你也同我一样,正打算与我分个高下?”
似乎对两人想法的巧合感到高兴,他豪爽的笑了起来。
苏郁蹲在高速路边的一架路灯上,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Rider,老实回答我,爱丽丝菲尔在哪里?”
“爱丽丝菲尔?”Rider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那是小丫头你的御主吗,怎么连自己的御主都搞丢了。”
“不是你刚刚劫走的吗,”苏郁有些沉不住气,心中愈发扩大的焦急让她的语气都显得尖锐了些许,“别以为在那装腔作势就能蒙混过去。”
Rider的体型那么有特点,舞弥又那么肯定,怎么也不可能搞错吧。
“Lancer,你的意思是在怀疑本王吗,”Rider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他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们之间的比赛一直以来都是堂堂正正的,从未有过背地里阴私的勾当,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的话音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畏缩的迹象,苏郁沉默不语,心中的天平来回的晃动,不知道是该相信他说的话好,还是直接上手先打一顿的好。
几次短暂的相处下来,她的确能感觉到对方爽快的性格,但圣杯的争夺牵扯的事情太多了,一个能够任意许愿的机会,难保没有圣人堕入凡俗,拼尽所有也想实现一件不可能之事。
“Rider…”她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要是你最后得到了圣杯,想许怎样的愿望呢?”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果然就算是Rider这时候也不免惊讶了一下,他伸手挠了挠他棕红的虬髯,说道,“嘛,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我的愿望就是获得一具真正的肉体啦。”
“不是魔力凝聚的英灵之躯,而是真正的降生在这个时代。”
继续他的征服霸业。
听到他的话,苏郁咬了咬下唇,她现在已经趋近于相信他的话语了,毕竟他的愿望相当真诚,而如果是想再世为人的人,绝不会在愿望达成前先毁了自己的人格。
堂堂征服王的确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苏郁闭了下眼,说道:“抱歉,是我偏狭了,大名鼎鼎的征服王的确不需要做那样的事情。”
Rider的脸上神情微松,他相当大方的说道:“没事,小丫头年纪还轻嘛,不过这样看起来,你相当的喜欢这个御主啊。”
毕竟她在肯尼斯身边的时候,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御主几次遇险的时候都没过露面。
没有接他的话,苏郁向战车上的两人点了点头:“那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决胜负的事情下次再说吧。”
“好,我也不希望我们公平的对决被其他外力所打断,”Rider一口答应了下来,“要加油啊,小丫头。”
道别了Rider组,苏郁再次失去了寻找的方向,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也不是没想过做个寻人的道具出来,但那样的道具基本都有距离的限制,放在以往虽然很有用,但现在的她可以轻易的到达任何目光所及的地方,在这个范围里都找不到人,道具就更加找不到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苏郁掏出了手机,打给不知道在哪的卫宫切嗣。
“……我遇到Rider了,不是他们绑架的,”电话刚被接通,她就言简意赅的说道,“Archer应该能排除怀疑,他不屑于干那种伪装的事,剩下的只有间桐家的Berserker了。”
“不,”电话那头的男声瞬间颓废了许多,“我已经大概猜到了,绑走爱丽的肯定是那个男人。”
“言峰绮礼。”
又听到了这个名字,苏郁忍不住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的说了出来:“怎么又是他…他有那么厉害吗。”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先回来吧,Lancer,到仓库这边来。”
苏郁挂断了电话,依言瞬移到了新置办的宅院,仓库的大门依旧保持着那副被暴力拆迁的模样,一身深黑西服的男人靠在墙边,手里夹着一支烟,另一只手才刚刚将电话放下。
他面上的憔悴之色更盛,那双眼中像是盛满了痛苦的沉默,化作了黑色的泉水向他的心口流去,在看到苏郁的出现后,他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一定要说的话,好像孩子丢失了心爱的玩具,迷茫而不知所措。
苏郁突然就想到了爱丽丝菲尔对这个男人的评价,她说他像是时间永远停留在过去某一刻的孩子,怀揣着天真的理想在这世间跌跌撞撞的行走,相信着正义终究会到来,这样的幼稚与现实交融,每日每夜撕扯着他的灵魂,最后反而发酵成了某种不知名的东西。
既是他痛苦的源泉,却又难免的显得可爱。
就在苏郁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卫宫切嗣终于结束了他的沉默,他先是张了张嘴,后才终于发出了声音。
“舞弥死了。”
他的声音与外表如出一辙的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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