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欣欣看了看又开始慢慢涨起的海水,向着书生的方向走了两步,有些随意的靠在栏杆上,双臂端在胸前,懒懒的问道:
“我先问你,这军营这么森严,你怎么进来的?还能一路找到我这里?”
“我一直在营外等着,不停的跟那守卫搭话,只是,前几波守卫并不理我,只刚刚换过岗后,那守卫竟然是个热心的,听了我的话,便给我说起了林家小姐的事情,我求他让我来见你一面,他为难许久,我不得不把林家小姐借给我的盘缠都给了他,他才放我进来,还指了明路。”
“我再问你,你回村的路和来这军营的路可是一条?”
“自大路而下有一岔路,并不是一条。”
“我还问你,一个想要因情而跳海自杀的人会把衣衫丢在远离海边的地方吗?”
“这……姑娘何意?”
随着吴欣欣连续提出的三个问题,那书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妥,不禁恭敬的向吴欣欣请教。
“这还不明白?你是不是傻?!”
吴欣欣觉得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可是这个书生的智商还真是让人堪忧。
“我,在下,小生只是觉得如果林家小姐真的是因为被将军逼迫要入宫选妃,而她自己心中不愿,她自军营中离开去余家湾寻我也是正常,那衣衫怕是慌忙中脱落的?
可能,未在家中寻到我,一时伤心难耐,便投了海……”
吴欣欣听着那书生的殉情版本,不由自主的翻了一个大白眼,有些不屑道:
“大哥,我就想问问,你这自信是从哪儿来的?人家堂堂将军的亲妹子,会为了一时见不到你就去跳海?你怕是在做梦吧?”
虽然吴欣欣只是见到了林嫣然的尸体,但是,在见到这书生的那一刻起,吴欣欣便知道,林嫣然那样的女子,不可能看得上这样的书生。
话本中,小说中,电视中的富家女爱上穷书生的版本虽然多,却也是有着一些因由的。
那样淡然的一个贵族女子和这样单纯的一个落魄书生……吴欣欣相信自己的直觉。
林嫣然对他的资助也只是因为她的心善,而这书生情愫暗生却是情理之中。
“我跟你明说吧,你怕是被人利用了,而利用你的人应该是想毁了林家小姐的声誉。你不知道,你刚刚虽然是情之所至想要见她最后一面,可是对于一个即将入宫的官家小姐来说,明知皇命还同他人生情……这罪过,不用我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吴欣欣同情的看着那书生目瞪口呆,只是,她的同情却并不是对他,而是对那逝去的林嫣然。
好心救助的书生,竟成了诬蔑她的帮凶,虽然,他并不知情。
“怎么会……这是林将军的军营,又有谁敢乱传些有损林家小姐清誉的话?”
“呵呵,我再告诉你,那衣衫原本是穿在我的身上的,只是昨日……才自我身上褪下,如今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你返家的途中……其中因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吴欣欣看着那书生越发长大的嘴巴和难以置信的眼神,有些不忍的探出一只手去重重的在书生的肩上拍了几拍,叹道:
“你啊,还是老实在家打渔吧,当官不适合你,真的……当然,如果,你还能活着的话。”
书生被吴欣欣拍的呲牙咧嘴,却又谨慎的忍着痛迅速退开了些距离,嘴中念念有词道: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还请自重。”
吴欣欣自顾摇了摇头,不再理他,对于这样迂腐又谜之自信的人,吴欣欣只能在心中祈祷他自求多福了。
这书生被人利用想要设计宣扬林家小姐林嫣然有违皇命而又不守妇道的目的吴欣欣已然看透。
如今,她所不解的是,这书生虽然傻傻的被人利用,却全无任何凭证,等他反应过来,在将军归来时矢口否认今日所说,虽然今日的听者不少,可是既然将军在场,必定能想办法遮掩过去,那设计陷害之人又如何坐实这样的罪名?
如果无法坐实,到头来,大费周章也只能是引出些流言蜚语,这远在边疆的流言蜚语若是想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怕也并不容易。
况且,林嫣然人已身死,林将军却仍在抗击海盗,孰轻孰重,一国之主还不明白吗?
难道还有什么后招?
吴欣欣自顾琢磨着,慢慢的踱步到了面向大海的一侧。
看着广阔的海面,听着身后那书生因为不自在而来回扭动着铁链的声音,吴欣欣更加好奇于那设计之人为什么偏偏要将这书生引到自己身边再被张参将发现,而那张参将又为什么偏偏要将他们二人锁在一处?
如果书生的话成立,林家小姐名节不保,自然便洗脱了自己的罪名。
如果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便是杀害林家小姐的凶手,再不济至少也是帮凶,那林家小姐殉情跳海便不成立,这书生又有何用?
两人明明是彼此的解脱,却偏被锁在一处,这个张参将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吴欣欣凝神细思,将整件事情点过来到过去的琢磨了许久却仍是想不到新的线索,索性便不再费神。
趁着远处的守卫交头接耳之时,吴欣欣麻利的蹲下身子,从碎礁石下拿起水囊迅速的饮了两口,又隐秘的收起。全程没有起身,动作迅速而又安静。
那书生颓废的靠在木笼边上,似乎刚刚反应过来吴欣欣话中意味,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如此顺利的进入军营的真正原因。
一时间,懊悔,自责和恼怒一齐涌上书生白净的脸颊,神色复杂中更多了些焦躁不安。
“姑娘,姑娘?”
吴欣欣将水囊藏好,仍是蹲在水里没有动作,直到书生出声唤她才缓缓起身,有些敷衍的问道:
“又怎么了?”
“这个,小生,我,我是不是难逃一死了?”
吴欣欣再次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有答话。
因着她的沉默,书生越发的焦躁起来,也越发肯定了自己命不久矣这个事实。
“这可如何是好?我,我和她仅是一路之缘,前来探望最后一面也是出于情谊,我家中还有年迈父母,我若这样去了,他们可如何受得?”
吴欣欣心中嗤笑,原本还以为他是一个多么痴情的书生,虽然有些迂腐,却也让人感动于他的神情,如今,只是想通了目前处境便将之前的深情推诿成了一路之缘的情谊,吴欣欣开始在心中鄙视他。
可是,贪生怕死乃是人的本性,她自己都是如此,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别人?
如此想着,吴欣欣深深的叹了口气,轻声道:
“你刚刚说你是余家湾的?”
“是。就在不远处的海边。”
“我知道那里……我初来时,经过了你家村子,只是……余家湾已经被海盗屠了村,不知道是否还有幸存者,也不知道你的父母……”
“你说什么?!屠村?!不会的,不会的……那些海盗早年间便有,却也只是在海上行凶作案,从没上过岸。怎么会去屠村?你莫要诓我!”
那书生连连摇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嘴上虽然倔强的否认着,脸上却早已经流露出震惊和悲伤的神情。
吴欣欣看着书生缓缓跌坐在地,也不忍再说些什么,自顾退到了一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