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厄之主

    
    巴士在一个街角停了下来，杜松和罗德里安从车厢尾部下了车，来到了大罗本有名的“吉利奥佩拉大街”。
    这是从上一个王国末期传承下来的老街，与大罗本同一天建立。
    不过，由于战火的破坏，“吉利奥佩拉大街”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繁荣。
    新的城市规划将老街一分为三，真正继承了“吉利奥佩拉”之名的只有最东边一段，长度也缩水严重，达到了历史最短的240英尺。
    时间淘汰了大部分的店铺，留下来的却无一不是精品。
    比如罗德里安提到过的松露酒店铺，比如大陆唯一一间蓝纹奶酪店铺。
    罗德里安介绍给杜松的房屋在米瑟兰街，与吉利奥佩拉大街仅仅相隔两个街区，从这方面来说，罗德里安倒不失为一个诚实的掮客，不过，这种位置的房屋，出租的价格通常不会那么便宜，房主人对租客的要求也相对严格。
    杜松看了看身旁自信满满的罗德里安，有些怀疑那个出租房屋的人就是他自己。
    简单置办了一身得体的行头之后，杜松就跟着罗德里安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米瑟兰街12号。
    罗德里安拉了拉挂在门口的铃绳，喊到：“迪可罗，你在家吗？我给你找了一个租客。”
    “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没过多久，大门便被打开了一个缝隙，一个略显疲惫的眼睛朝门外看了看，等到确认了来人，他才将门完全打开。
    因为没拉开窗帘的缘故，房子里很暗，名为迪可罗的男人站在门旁的阴影里，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罗德里安和杜松两人。
    杜松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他对这个人生出了一丝反感，但作为租客，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罗德里安却没有在意迪可罗的不友好神色，他微笑着向杜松介绍道：“这位是迪可罗，我的表弟，这座房子就是他的。”
    杜松微笑着伸出右手：“苏里芬·卡明斯顿，是罗德里安先生的同事，因为工作的缘故准备搬到大罗本来住，今天来就是想看看房子。”
    迪可罗对杜松的戒心稍稍降了一些，他与杜松握了握手，便将杜松和罗德里安邀请进了屋里。
    大罗本已经迎来了初冬的季节，特殊的地理位置让这里的温度下降得非常之快，然而屋内却没有任何取暖的设备，清理干净的壁炉还保持着去年的样子，一小堆风干的果木堆在燃料槽里，没有丝毫使用过的迹象。
    黑咕隆咚的房子里竟然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烧壁炉就算了，为什么连窗帘都不打开！”
    罗德里安用长辈的语气训斥了一番，随后亲自走到窗边，把厚重的窗帘拉了开来，而迪可罗僵硬地转着头，盯着罗德里安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对罗德里安的话没做出任何的回应。
    杜松看着侧过身去的迪可罗，心中逐渐升起了一丝不安。
    然而，迪可罗的异样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用手挡了挡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神情逐渐和善起来。
    晃了晃脑袋，他对杜松说道：“抱歉，我没想到今天会有人来拜访，所以准备得不够充分。在迪苏力山脉服过役的人都习惯了严寒，也讨厌阳光，所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杜松回应以微笑，表示自己并没有因为这些而生气，但他心底的疑惑并没有得到丝毫削弱，相反，迪可罗诡变的态度更增加了他的不安与焦虑。
    如果租房介绍人是其他人，杜松可能都不会在这里继续停留，然而，作为同事的罗德里安显得非常热情，这让杜松有些难以开口，毕竟这座房子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租金也相对便宜了很多。
    如果仅仅因为迪可罗的不正常就提出拒绝，杜松很确定，自己和罗德里安单薄的友谊会立刻破裂。
    略加思考，杜松决定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来了解一下这个“迪可罗”。
    想了想，杜松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房子租出去呢？”
    迪可罗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我刚刚收到了沙文皇家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你知道，洛夫伦的物价更加高昂，这份房租能够稍稍缓解一下我的经济压力。”
    此时，迪可罗像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对着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幻想，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但站在一旁的罗德里安却皱起了眉头：“你不是去年就完成学业了吗？什么叫刚刚收到通知书？还有，你先前说‘在迪苏力山脉服过役’，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来了！就是这个！杜松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就直指问题的关键，他对迪可罗的怪异之处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测，但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证据。
    迪可罗听到罗德里安的问题，神色变得有些茫然，他沉默了很久，说道：“我好像是暂时放弃了沙文皇家学院的入学资格，而是去迪苏力山脉加入了巡逻队，表哥你知道的，我一直渴望着一次自由的学前旅行。”
    此时，迪可罗气质沉稳，像一个成熟的中年人，他微眯着眼睛，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显得异常冷静。
    听到迪可罗的解释，罗德里安有些发蒙，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迟疑了片刻，他问道：“沙文皇家学院还会录取你吗？四年前的录取通知书还有效用吗？”
    迪可罗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被杜松给打断了，杜松逼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一个学前旅行需要四年之久吗？你又是怎样将家人完完全全地蒙在鼓里的呢？四年之间你可与家人有过联系？”
    迪可罗的镇静开始瓦解的迹象，他低下头，用微微颤抖的手取出一根卷烟，却没没能成功放进嘴里，他的语气开始恍惚：“我没瞒着家里啊，我记得开学第一天还给母亲写了一封信，但我不是去迪苏力山脉了吗？”
    房间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只见迪可罗抬起头来，原本碧蓝的眼睛已经失去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