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故事

    
    冬天的故事/p
    强子在当年他来到这个城市的地方下了车。/p
    事情怎末会搞成这样？/p
    强子是个农村出来的孩子，爹没得早，娘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和妹妹拉扯长大，日子自然是很苦。可是他不怕吃苦，妹妹也不怕。兄妹俩都挺争气，他和妹妹先后考进了重点中学。/p
    然而，不幸总是特别喜欢这一家人。他上高三那一年，娘晕倒了，长期的重体力劳作彻底摧毁了这个坚强女人的健康。现在他还记得当年那一幕。家里必须有一笔金钱收入，用这笔钱给娘治病，用这笔钱供妹妹上学。显而易见，他做了一件最对不起自己，却最明智最对得起娘和妹妹的事。/p
    “妹，你比哥学习强，哥干活也比你有力气。咱一家三口，都要要好好的。”当年，强就是这样对妹说出了他的决定。没有任何煽情，可妹妹知道强子心里在淌血。/p
    ······/p
    傍晚了，街上冰凉的风吹在强子裹在工作服里瘦弱的躯体上，让他打了个激灵，却也从回忆里醒了过来。/p
    强子回过头，那辆出租车还和刚才一样，门半开着。/p
    走吧。强子对自己说。/p
    跟周围所有准备回家过年的工人一样，然而强子却又不一样。/p
    跟周围人期待着跟几年未见的家人团聚相反，强子怕，他怕见到娘和妹妹。三天前，工地上的包工头跑了，带着十几个工友一整年的工资。弟兄们翻遍了他们能想到的所有地方，结果却没找到那个该死的光棍。第二天，强子在出现的时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夜之间，他像是苍老了几十岁。都是出来打工养家的农民工，他们对这个“学生娃”可是佩服得不行。“吃喝嫖赌抽”一样也不粘，钱一到手就寄回去，自己就穿着那几件工作服，对所有人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如上列举，几乎所有人，对于他的辍学，都替他可惜的不行。娃儿这么小，离开家出来混不容易，这杀千刀的包工头，这种缺德事怎么做的下去？/p
    强子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坚实的油泊路。不经意间，他瞥到了自己的提包。胶带，临走时分到的；刀子，以前买的；一部旧手机；几十块钱。强子无奈的笑了笑，自己折腾了大半年，就弄到了这么点东西。/p
    不仅仅是工友们，所有跟强子打过交道的人都有一个共识——强子绝对是个好人。/p
    说实话，强子自己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一点——他需要钱，他很缺钱。妹妹应该快要交学费了，娘一年的药钱也要还上，欠七大姑八大姨的钱也要还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妹妹因为穷被人看不起，他必须有足够的钱。这样的话，妹妹就再也不用在喜欢的衣服所在的橱窗前黯然神伤，而后失望的离去；这样的话，妹妹就再也不用为交不上学费发愁了吧？/p
    终于，他败了，败给了一股无名的强大力量。此刻，他因为过分重体力劳作而变长变大的右手中正握着那部手机，那罪恶之源；他的左手，因同样原因也出现了加长加大的那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拨出了那个署名为“陈叔叔”的号码。手机里传来一连串嘟嘟声，下意识的，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快速的跑到了一个人相对稀少的角落里。/p
    “喂，陈叔叔您好，您还记得我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是他当年在高中时代刻苦练习的结果。/p
    “是小孙吧？最近生意怎么样啊？。”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很平和，很普通，像一个老父亲的声音。 /p
    他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p
    “生意都还好，已经开始收益了。陈叔叔，上次跟您商量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三天前，得知包工头卷钱逃了之后，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他善良的脑海里竟然生出了这种念头——诈骗。这种案子里，惯用的骗人手段他从电视上了解过不少。那一天也不知是怎么的，他竟然用了出来。而这位老光棍骗起来竟然出乎意料的简单！/p
    “小孙啊，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老头子走南闯北一辈子，也没有老婆孩儿。就指着这二十几万养老了。把钱投了这里边，真不赔啊？”/p
    果然，老头对自己还是有所怀疑。“叔叔，您就放心吧，其实我这次就是下下水练练手。赚了，咱们几个投资人平分；赔了，我爸爸会把钱还给你们。这主要是为了我的信誉考虑，所以啊，您就放心吧！”/p
    一粒洁白的雪花，静静地降临了这不夜的夜。随后，是它数以千万计的伙伴，它们似乎是想给这热闹的城市降降温。/p
    “小孙啊，你们那边下雪了吗？”/p
    “叔叔，下雪了吗？”他的身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冰霜的铠甲。“我在办公楼上呢，等我拉开窗帘看看。”/p
    一个醉醺醺的工人从他身边走过，骂了句“鬼天，冻死老了。”/p
    “好漂亮的雪啊。”他由衷的向电话另一头叹道。仿佛在雪花中瑟瑟发抖的是另一个人。/p
    “唉，好几年不见这样的大雪了。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雪。我们几个人搭伴回来过年，那一年俺娘病了，那时候可不像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下喽火车还得跑三十多里地，把俺们几个冻里啊……”老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p
    “是啊，三十多年前比现在可冷多了，全球气候变暖嘛。”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闪过了几年前那个冬天他回乡时的经历，雪不像现在这么大，却也让他遭了不少罪。/p
    那个老人……/p
    “娃子啊,好好干,有你爸爸在后头帮衬着。”老人似乎并不想讲下去了。“你给叔个卡号，叔把钱给你打过去。”/p
    不知怎么的，强子很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他只觉得自己很委屈，很悲催。自己要是有个有钱的爹，那还用得着干这等丧良心的事！自己这样做，老人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吧。自己这样做，与谋财害命何异？娘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妹妹会不会伤心难过？这场让人心神俱寒的雪啊，什么时候才能结束。/p
    也许是人性的暖意吧。不过，这场振聋发聩的雪刚才为什么不下，如果它能早来一会就好了。强子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叔叔，我这里出了点意外，等我处理好后再联系吧。”强子有史以来第一次匆忙的挂了老人的电话。/p
    雪停了，等雪化尽，这片大地又和新的一样。虽说现在白茫茫的就和新的一样。/p
    强子手里的东西，强子估价了一下，卖完应该够车票的钱。“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其他的以后考虑吧。好久没见妹妹了，不知她长高了多少。/p
    亲情总是能让人心里暖哄哄的。/p
    七天后，强子因为今天早晨的持刀抢劫出租车和故意伤人案被判了十年。/p
    他是在大年腊月二十八的那天被捕的，一碗分量不小的腊八粥刚端到嘴边警车就来了。娘和妹妹哭成了泪人。/p
    听说现在，他妹妹早就嫁给了村长的儿子，年底就要生产了。有女儿女婿照应着，老太太倒还行，她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站在村口等她的强子回来。“你看见我家强子了吗？”她逢人就问这句。/p
    那个老人倒是还在盼望着呢，等待着那个电话。/p
    还有十个雪季不知那两位老人是否能熬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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