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之化身

    
    丹尼斯看见头狼把身躯埋进沙子里，向后拱着躲进黑暗中，惶恐地躲避着圆形的光圈。
    “你进不去？”他开口问道，心中觉得自己似乎又中了一个圈套。
    果然，头狼的语气瞬间变得畏缩，带上了恳求。
    “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将祖先的遗骨带出来，这是我们所有族人的愿望。”
    所以说，它一开始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吧抢夺钥匙什么的
    丹尼斯眉毛一挑，开口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说到底，为了一个愿望忍受漫长的孤寂与折磨的滋味，他不久前也在体验。自己还可以想通，从那种迷茫状况中脱离，而它们，实际上已经死了，即使勉强在世界上存在着，也不过煎熬于心中的执念。
    心中起了一丝同理心，丹尼斯轻轻点了点头，不再看头狼那双碧绿的眼眸，转过身，休伦已经像一个疯子一样朝着那堆荒凉的石碑群奔跑而去，那只狐女追在他身后，跑几下跌一次，说不出得狼狈。
    也许真的是巧合，那家伙怎么看都是个蠢货。
    自语一句，对身边候着的安雅说：“走吧。”
    两人朝石碑群走去，经过爱德华身边时，安雅停下了脚步。
    “主人，他”女性特有的怜悯又冒了出来。
    丹尼斯的后背朝她越行越远，许久后才抛出一句话：“他死不了的。”
    还是未感觉到身后人的接近，丹尼斯手指向后一点，一道紫芒自指肚飞进爱德华抽搐的身体里，让他顿时平静。
    “再不跟上来，你就留在这陪着他吧。”
    不过是一个眷属而已。丹尼斯耸耸肩，鞋底从柔软干燥的黄沙里踏进坑坑洼洼的石板地面，朝前方与两边眺望，没发现之前走进的休伦与狐女，也没有那两人的脚步声。
    这让他感觉到一丝诡异，再看看环境，石碑上刻着一些图案，不像墓志铭，更像是有人随手拿石子刻的涂鸦，从深度分析那人最起码力气是很大的。可能是时间久了，这些图案被风化得有些模糊，丹尼斯凑到一块裂开一半的石碑边，拇指沿着刻痕轻轻摩挲，竟轻轻松松陷了进去，摩擦掉了一层。
    这并未结束，石碑上的裂缝突然如蛛网般朝两边伸展碎裂，石块如面粉般脆弱转瞬粉碎成末，挥散开粉尘，丹尼斯好奇地低头看粉末倾倒进底部一个狭长裂缝，有一根指骨扣在边缘处。
    也许是时间有些久了，指骨都陷进了边缘处，卡得几乎没有缝隙，仔细看，能看见它被一根完整的臂骨连着。
    无尽的财富？果然是扯淡。
    无声地笑了一声，静等着那根指骨的动静。他没有等太久，指骨不一会儿后就向上挺起，撕开了两边的石块，向地面蠕动着前进，接着是臂骨和只剩下了下面部分的头骨，片刻后，一具形态凄惨的人形骸骨从那道狭长的裂缝中爬出，没等丹尼斯开口，脚掌刚刚踩到地面立刻张开残缺不全的两颚。
    音波自口中现，朝两边振荡。
    这应该是一种低频的声波，也是一种暗号。因为没过几秒，两边依然参差的石碑纷纷化作粉末，这具骸骨的同类从地底爬出，越来越多，他环顾着观察，发现大多数属于人类，偶尔有几个矮人和精灵，都是一副不完整的可怜模样。
    天空中不知何时聚起了一片厚重的阴云，霾色越沉越深，眼看就要倾覆下瓢泼大雨。
    “你们，都是来对付我的？”丹尼斯笑着对周围的骸骨说道。
    它们的数量不断增加，这片石碑一眼望不见边际，目光的尽头已经全被森森白骨包围。丹尼斯回望来时路，发现已经看不到了，似乎他没有动步，就从边缘直接到了中心。
    “崔斯蒂。”休伦咳嗽了一声，寻了个地方坐下。
    与丹尼斯所在不同，他处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墓碑群里，后背靠着的地方正是一块大理石的墓碑，上面刻着简短的墓志铭。此时的休伦，脸上全无一丝之前的莽撞冲动，眼神疲倦，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
    崔斯蒂跑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靠近他怀里，那条有些脏的狐尾本想盖在他身上，刚一动又收了回去。
    “辛苦你了。”休伦摸了摸她有些干燥的头发，安慰道。
    “只要能帮上你就好。”崔斯蒂的声音有些喑哑。
    休伦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我杀了他们。”
    崔斯蒂的身体稍稍颤抖了一下，“只要你觉得有必要”
    “我也没办法，这是达成愿望的代价。”
    “那我也”崔斯蒂说了一半，声音越来越小，休伦听不清她之后的话，只能断断续续听见一个不断重复的“杀”字。
    他的大拇指轻轻拂过崔斯蒂的眼皮，没有感觉到眼泪。
    已经流干了吗
    休伦心中想道，张开双臂抱住了崔斯蒂，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我那时救你本就是为了今天。”
    “我知道。”崔斯蒂笑了。
    休伦松开她，手掌按在她的后脑，然后
    他狼狈地跑到远处，直到再也闻不到那股血腥味后扶着一边的石碑干呕，接着左手颤抖从怀里摸出一个水壶，拧开壶塞，翻转着往地上倒。
    水壶里不是水，而是粘稠的血液，悬在壶口，怎么都掉不下来。他不知从哪生起了火气，狠狠把水壶往地上一扔，接着左脚将它踩爆，对着天空高喊：“我带来了你需要的东西，你该现身了吧！”
    回音来的很快，几乎在他话落下没几秒，一个低沉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
    “兽人，亚人，矮人。”
    休伦慌忙回头，看见一具骸骨在他背后盯着他。
    严格说那不算白骨，仔细看可以看见骨头上粘着一层皮，虽不明显，但也能区分生灵与死灵了。
    “对，我听我父亲讲过，五族的血液可以让你替我完成一个愿望。”休伦稳定了下情绪，尽管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但他内心除了害怕，更多的是兴奋。
    “你父亲你父亲是谁？”
    “他叫科林斯”
    “我想想”陌生人用瘦骨嶙峋的手掌敲了敲脑袋，沉思了半秒。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你想见他么？”
    “不了。“休伦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已死在了这个秘境，自己即使见到，也不过看见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我只想实现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