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了床,分了房,吃了饭,起了名,转眼已经是晚上十点,大人小孩都累了。
张一帆抱起袁有凡,喊上雷鸣,跟袁生涛打声招呼,就想去睡觉,袁生涛拦住他,掰开儿子的脑袋在张一帆唇边落下一吻。
“晚安,一帆。”他深情款款地说。
张一帆脸微烫:“晚安。”
雷鸣跟在张一帆身后,眨着一双眼睛盯着袁生涛,似乎在期待什么。
白子杨也死死盯着袁生涛,生怕他做出点什么。
袁生涛抬手揉了把雷鸣的脑袋:“听你一帆哥的话,乖。”
雷鸣歪歪头,不太理解袁生涛为什么要叮嘱他这个,不就是睡一觉吗?怎么感觉他像个危险份子似的?
“我会乖乖听话的。”不理解归不理解,袁大哥的话还是要听的,雷鸣说完又补充一句,“我还会帮一帆哥好好照顾小小凡的。”
“小小凡就不用了。”袁生涛说。
“?”
这下不光雷鸣疑惑了,张一帆也纳闷儿,袁有凡和雷鸣亲近,雷鸣对照看孩子也有一套,有个靠谱的人帮忙看孩子难道不好么?
就听袁生涛说:“你帮你一帆哥照顾好小凡凡就行了。”
雷鸣则满脑袋问号:“小小凡和小凡凡,不都是有凡么?”
“……”
张一帆唇角抽了抽,此小小凡非彼小小凡,袁生涛说的小小帆,是他胯下的那二两肉。再看白子杨和徐荣,两个成年人显然听明白了,一个干咳一个眼观鼻鼻观天,都当作没听见。
张一帆无比窘迫地瞪了袁生涛一眼,拉住雷鸣就走:“别听你袁大哥胡扯,他闹着玩呢。”
卧室门哐当一声砸上,震得客厅里的三个男人同时打个激灵。
徐荣朝着袁生涛竖起大拇指,心想组织对于袁生涛的性格判断是不是太武断了,这个男人在外人面前开起黄腔来,得心应手,哪像是个生性稳重的人。
袁生涛耸耸肩,对此并不在意。一来,他知道张一帆不会真的生气。二来,根据他的观察,徐荣在来之前肯定做足了功课,他和一帆是什么样的性格,有什么样的习惯等等,徐荣铁定背得滚瓜烂熟。这人心思极细,不肯放过一点点蛛丝马迹,那他就适当放点烟雾弹,让徐荣多绕点弯子。
袁生涛的判断是正确的,即使不需要他故意放烟雾弹,光张一帆的随意几句话就已经让徐荣大为惊讶。
“你们睡不睡?”拆了半座人类基因研究工程中心的罪魁祸首率先占据了沙发,白子杨不愿意跟隐藏情敌和监视者同枕共眠,“睡就赶紧关灯。”
“睡,睡。”
徐荣甩掉鞋子,占了地铺的左半边。
袁生涛对于睡哪儿没什么异议,关灯,横在了沙发和徐荣中间。
估计是太累,也可能是三个男人之间本没什么话题可谈,客厅里很快安静下来,偶尔有人的呼声响起,分不清是谁发出的。
这边看似都睡着了,卧室里却还亮着一盏暗灯。
张一帆早就累了,巴不得立即卧床上补眠,架不住小家伙突然来了精神,吵着要爹地讲睡前故事,只能点开光网,找到几则好评颇多的儿童故事,刚开了个头,便被雷鸣打断。
“一帆哥,这个故事不适合小凡凡听。”
卧室的床很大,睡三四个人绰绰有余,所以张一帆和雷鸣是并排而睡,将袁有凡夹在中间。
袁有凡听到雷鸣的话,脑袋从这边转向他,咬着手指头说:“我要听雷鸣叔叔讲故事。”
“好啊。”雷鸣答应的也痛快,说讲就讲,张口就来,“传说在一座叫光之城的城市里,有只会飞的猪宝宝……”
一大一小,都没有给张一帆选择的余地。自己的儿子听别人讲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说不吃味是不可能的。但是张一帆真的是太累了,这种累并非是耗尽体力的劳累,而是精神的疲惫。
说来也奇怪,今天除了突然冒出的袁有凡牵动了张一帆的部分心力,其实大部分事情还是袁生涛在处理,他不该这么累才对。难道是在安全屋的时候一直绷着神经,现在回到家,突然放松下来的原因?
伴随着雷鸣催眠版的低语,袁有凡还没睡着,张一帆迷迷糊糊地先闭了眼。
“嘘……”袁有凡伸出小手捂住了雷鸣的嘴,小声说,“雷鸣叔叔,不讲了。”
雷鸣好奇,也小声回问:“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袁有凡摇摇头,指指呼吸趋于平稳的张一帆:“爹地睡着了,不要吵醒他。”
雷鸣点点头,一大一小互相瞪了会儿眼睛,不约而同地眯眼无声笑起来。
暗灯灭了,厚实的窗帘将朦胧地月光关在屋外,卧室里与客厅一样,也陷入了黑暗。
挂钟的秒针无声地走动着,万籁寂静中,夹在大人们中间的袁有凡翻了个身子,四肢八爪鱼一般缠上了侧身而眠的张一帆。
不多会儿,睡得还算安稳的张一帆眉心蹙起,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般,呼吸越发粗重,脸色也越来越红。
如果这个时候袁生涛在他身边,一定会感知到他的不对,将他喊醒。
可是在他身边睡着的是智商不足五岁的雷鸣,以及两岁的人工智能袁有凡。
如果徐荣不是袁家的监视者,而是他们的朋友,或者他对张一帆的判断与组织的报告一样,认为张一帆除了用来牵制袁生涛之外无其他用处,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卧室里有人情况不对,也一定会及时喊醒袁生涛。
可他一直觉得张一帆这人不一般,说不定像袁生涛一样也是个隐藏的超能力者,故意戴着能量控制器掩人耳目。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徐荣的直觉是对的,张一帆确实是个超能力者。但是他预估错了张一帆的能力,以为这人与袁生涛一样难对付,所以听到了卧室里有异动后,决定以不变应变。
徐荣并不知道,他此时的选择,间接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
张一帆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
梦里,他被困在了袁生涛去世的那一天,他的超能力在梦中仿佛被什么力量抑制了一般,不断重启时间线只能回到袁生涛去世前的半个小时。
他拼命给袁生涛发消息,让他不要回来给他过生日,骚扰了袁生涛所有的朋友,让他们帮忙阻止袁生涛回来,结局都不曾改变。
梦境里的张一帆忘却了现实的记忆,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极短的时间里接到袁生涛去世的消息,从悲恸到平静再到麻木,直至不知第多少次重来,他放弃了重启时间线。
他坐在卧室里,窗外夜色正浓,警方的检验报告堆放在他的膝头,“死者确系袁生涛”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他的大脑。
要再重来吗?
没用的。
涛子不会活过来了。
这个世界,从此就剩下他一个人。
张一帆站起身,报告哗啦落了一地。
他没有去捡,行尸走肉般走向了厨房。
咔哒,卧室的门推开了。
张一帆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客厅,走向厨房。
徐荣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客厅里的张一帆,他穿着睡衣,神情麻木,双眼无神,赤裸着双脚。
这家伙想干什么?他不由得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
张一帆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向客厅里的任何一个人,徐荣以为警惕如袁生涛或者白子杨,肯定会很快醒来。可是这两人俨然睡得像是头死猪,没有任何反应。
如此一来,徐荣更加不敢妄动了。
万一是张一帆和袁生涛在卫生间里设的局呢?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张一帆走进了厨房,而后,侧耳倾听厨房里的动静。
叮当——这是摸到了刀架的声音。
唰——这是将菜刀从刀架上拔出来的声音。
徐荣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张一帆想干什么?刚才没吃饭,要另开灶?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再度被推开,一道影子飞速从徐荣面前闪过,他压根没看清那是什么。
“爹地!”
袁有凡的尖叫从厨房里传出来。
那道影子是袁有凡吗?徐荣心想。
哐当——菜刀落地,这仿佛是个信号,袁生涛和白子杨先后被惊醒,奔进了厨房。
徐荣忙不迭也爬起来,只是不等他站稳,就听到了袁生涛的一声痛吼:“一帆!”
白子杨从厨房里冲出来,闪身进了卧室,见雷鸣茫然地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松了口气。
徐荣走到厨房门口,只见袁生涛抱着张一帆跪坐在地上,张一帆双眼紧闭,似是没了知觉。
菜刀被踢开数米外,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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