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星从小奶狗开始

    
    抖音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没有抖音，你可能不知道古城西安能喝摔碗酒。
    没有抖音，你可能不知道别人的婚礼有多精彩。
    没有抖音，你可能不知道东方的化妆术有多邪性。
    在抖音上，粉丝突破上千万的大佬可能就十几个、几十个视频作品，这在传统媒体里是不可想象的，以前的app和订阅号为了获取用户与流量，哪一个不是下血本，使尽浑身解数，比如罗辑思维and咪蒙，而抖音一个用户可能一个月左右，就可以聚集千万级粉丝，一天涨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吸粉的魔力前无古人，骇人听闻。
    抖音上凭一首歌火起来的人比比皆是，比如《让我做你的眼睛》、《我的将军》，《对你不仅仅是喜欢》，最神奇的还是小甜甜，直接坐着躺赢走上人生巅峰，锦鲤本鲤实锤了。
    2018年的夏天，8月7日一个平常的晚间，抖音上忽然出现一种奇怪的现象，越来越多的用户开始收到一个名为“起风了”视频推荐，观看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其中，在歌里词的字里行间安放属于自己的小情绪，好像翻滚的雪球。
    《起风了》热度慢慢起来，渐渐的，一个叫“苏幼幼”的抖音id开始为人所知，好像蝴蝶在大洋彼岸扇动了五彩斑斓的翅膀——
    十分钟上推荐。
    一小时获赞5万。
    三小时获赞20万。
    四小时获赞30万。
    半天时间揽赞55万。
    十个小时上热门。
    下载量六点七万，一万多人拍同款，评论区火热一片：
    “好好听的歌！”
    “今年在抖音上听到最有感觉的一首。”
    “原创好评！”
    “乖乖活捉紫钻大佬一枚，向大佬低头，给大佬递烟。”
    “谢谢你的歌声。”
    “小姐姐你的声音真好听。”
    “(?3?)?”
    “我妈妈问我为什么要跪着刷抖音。”
    “这就跪了？楼上的出息，那个谁来扶我一下，膝盖有点麻。”
    “看身材目测是美女。”
    “小姐姐敢露个正脸吗？”
    “钢琴弹得真棒，歌写得更棒。”
    “确认眼神，是我喜欢的人。”
    “作为声控我可耻的石更了。”
    “说石更的别走，贫僧观你骨骼惊奇，小小年纪就有一副横练的根骨，现有五龙抱柱神功只要998，立即购买还赠送加藤鹰指法一套。”
    “看着它从没评论到999+?，真好，起风了。”
    “你是无意穿堂风却偏偏引山洪，安红，额想你！”
    “大半夜的在这里听歌，一个人听了好久，好久，谈了六年的男朋友也终究是分了。肖海洋，你走吧，我一个人挺好，我不会去撞南墙的，我怕疼，我也不会去跳黄河的，我怕高，其实我不是非你不可，除了你我还有其他选择，比如单身一辈子。”
    “楼上肿么了？摸摸头。”
    “摸摸头。”
    “摸摸头。”
    “……”
    夏天是一个神奇的季节。
    过了很久，你回忆时，或许还会记得老夏天里，吱呀吱呀摇头晃脑的老旧风扇，马路丫子上热到变形的空气，满池塘吵人清梦的老蛙，浮生偷得半日闲的夜凉，不眠的星，长长巷子里延绵的电线，以及满大街低胸短裙美目清凉的小姐姐。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开始，正如风起于萍末，浪成于微澜，夏天是一个神奇的季节，仿佛每一个夏天都足够承载一个故事的开始：
    一只肥硕的蝉，爬上了树，抖动着枯黄透明的翅膀，在夏日炎炎里开始了自己的聒噪。
    ……
    ……
    天色擦黑，灯把黑夜烫了一个洞。
    绯红大厦18楼电影事业部。
    “谢导，您觉得这首怎么样？”副导演王明亮看向眼前三十几岁的中年人。
    谢川透过厚重的眼镜片，扫了眼a4纸上的曲谱填词，摇头：“旋律太平，没有起伏感。”
    “那这一首呢？这首是李云深填词，孙老作曲，我现场试听过，曲风和节奏感都相当不错。”副导演王明亮重新递过一份谱子。
    谢川迟疑了下，还是摇摇头：“有那么一点感觉，但曲子古风味太重，跟咱们都市励志的定位有出入。”
    王明亮不耐烦地继续翻下一张，递上来：“这首《流年新贵》可以吧？天后童菲的新歌，是目前我觉得最符合咱们电影主题曲的一首。”
    谢川点点头，又摇了摇：“旋律还不错，但副歌部分一大段英文rap喧宾夺主了，节奏太强，偏underground，抒情不足。”
    “姐夫，咱能不能不处女座了，这么多东西难道就没有合你胃口的？”王明亮把一叠谱子往桌上一推。
    “我说过在公司喊我谢导。”谢川眉头皱成川字。
    “那姐夫你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王明亮不满，“我好不容易跟上面争取到副导机会，电影不能如期拍好，你资历老没事，我恐怕直接就滚蛋，看在我姐的份上你别再卡我主题曲了好不好，考虑考虑现实！”
    “我制作的电影如果连我都感动不了，又怎么感动观众？”谢川依旧如是。
    王明亮：“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不要那么完美主义！”
    谢川不为所动：“现在电影市场太浮躁，有些原则是我们老一辈电影人必须坚持的。”
    “行行行，你是大导演，你说了算，到时候没主题曲我看你怎么收场。”王明亮说不过，摔门出去，“驴脾气！”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
    王明亮离开，谢川心里更烦了，毕竟是自己的电影，他怎么可能不急，但做电影二十多年，有些原则是必须要遵守的，也正因为他的坚守，才有了他如今在影坛的地位。
    谢川到天台点一支烟，吐出长长的烟圈。
    天已擦黑，月亮冒出头，绯红大厦高三百三十七米，八十二层，站在天台可以一览夜色下的泸市，抬头是一轮孤月与黑暗深邃的苍穹，低头是路灯延绵到看不见的远方，灯火开到糜烂，天上是月，地上是灯拼出的星星，极目远眺，自己似蜉蝣于天地，显得那么渺小。
    说不上来的感觉。
    渺小，神秘，又宁静。
    仿若遗世而独立，体味繁华都市里别样的遗落感。
    谢川很喜欢这种宁静的感觉，烦躁的心绪也跟着渐渐放松下来。
    “从前初识这世间
    万般流连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如今走过这世间
    万般流连
    翻过岁月不同侧脸
    措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
    谁？
    谢川愣了下，绯红素有加班传统，夜里加班累了大家都喜欢到天台透口气。
    寻声看去，天台另一边有个年轻姑娘，正在玩手机，脖子上挂着绿色工卡，绿色卡代表抖音事业部，电影事业部是黑色卡，谢川走进了些。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
    也曾指尖弹出盛夏
    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
    嗯？
    谢川托起下巴，不自觉回味起这首歌来。
    这歌旋律里有一种向阳与沧桑，有自己想要的那种感觉，就是唱法还略显生涩，如果嗓音再低沉再沧桑一些就好了。
    谢川正要认真听，歌声突然停住。
    “谢谢导！”女孩吓一跳，赶紧把手指上的女士烟拧灭，关上手机，低着头好像一只缩紧的小鹌鹑。
    谢川没在意她拧烟的动作，指了指她的手机：“你刚才放的那首歌？”
    女孩赶紧把手机打开递过去：“是抖音今天的热门推荐，是位认证了紫钻音乐人的女孩的原创曲目，刚才同事推给我问要不要给个精选，我正在试听审查。”
    谢川接过手机，屏幕里映出简单干净的钢琴房，逆光的女孩背影，还算精致的画面，以及刚才听到的那首歌。
    看了眼歌名：“起风了？”
    谢川静静的听着，听着，听着。
    五分钟后，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拧灭指尖的烟屁股，把手机递回去：“这歌只有一分钟？”
    “应该不止，抖音最多只能发一分钟，这截取的应该只是完整歌曲的一部分。”女孩接过手机说。
    谢川点点头，掏出自己的手机：“加一下你薇信，回头把这歌原创的联系方式调出来发给我。”
    女孩喜出望外，谢川谢大导演的薇信号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自己一个小透明能加上，这波起码够吹一年的了。
    两人互加完薇信，谢川才慢悠悠地走下天台。
    最近谢导跟王副导为电影主题曲闹得不愉快的消息，在绯红内部传得沸沸扬扬，这个时候谢导却突然要《起风了》原创的联系方式，女孩心领神会。
    掏出自己的手机，对刚才推送的同事回复一句：“同意精选。”
    八月七号的深夜十点半，热度渐起的《起风了》短视频上，多出一个红色醒目的“精选”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