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养老本丸没有前途

    
    012
    东江生邀请三日月一谈, 在迷宫花园的中心, 蔷薇的花园当中, 月光之下, 两个人坐在茶桌旁。
    “抱歉，东江家后几任的家主偏爱西式, 于是从旧式的日式老宅中搬走, 重建了这座西式庄园, 这里没有更合适一些的日式茶舍了。”
    “没关系。”
    三日月略一振袖, 光风霁月，姿态淡然，明明是不合他古典气质，显得浮华的蔷薇园, 仅仅是坐在这里, 仿佛都可以为这花朵，平添月色生辉。
    “这里的话, 是因为苍不喜欢这里, 蔷薇园是东江的偏爱, 知道这件事情后，苍从来不会踏足这里一步。”
    “他的话……会憎恨父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东江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为难的笑了笑。
    三日月当然知道，憎恨是理所当然，像是东江生这么宽容的样子, 反倒是异常。他们身上的遭遇, 让人对世界绝望也不为过。
    “……”
    没有回话, 也不适合回话，三日月只是拿着茶杯，等待着东江生的继续。
    东江生坐在藤椅上，他服装和樱庭苍的习惯不同，传统日式风格的和服是樱庭苍的偏好，而东江生则是更典型的西式三件套，西服、背心、衬衫，优雅打好的领巾和点缀的袖扣珠宝，典型的老派西式风格。
    有些老气的风格，却和东江生气质刚刚好。
    沉稳而绅士，而少了弱气。
    “事实上，和东江有关的一切，苍都不是很喜欢。”
    “看起来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他从来不想接触这些，如果不是为了便利，他也不会接受东江集团这个烂摊子的吧？”
    “唔，麻烦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从头说么？”
    本来没有询问别人意见的必要。
    但是对于东江生来说，他惯于体谅和迁就别人，这可能也是那个十年在他身上的留下的痕迹吧？
    “无妨，请细说吧。”
    三日月微微抬手，配合示意东江生可以继续。
    东江生了解的点了点头，喝了口继续说了起来。
    “东江其实是说的我们两人的父亲，不过仅仅只有一点血缘关系罢了，如果真说什么父子感情，也就是个笑话。那是个永远不会停下脚步的人，对他来说，人生就是挑战一个个困难的事情然后获得的乐趣，无论是失败或者是成功。”
    “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他其实都只是想看看自己能够走到哪一步罢了，哪怕在当下失败，也只是自己只能止步于此的说明。”
    “我和苍……出生的比较异常。我们具有特殊能力，我的在双眼，苍的在声音，视力与听力，控制人的最直接的两个地方。”
    “东江他……对我们做了很多研究，他将我们是看做道具，但实际上他对别人的看法也是差不多，不仅仅是我们，他对那些研究、为他提供财富的游人等等，除开他自己之外的事情，他大多数的都是看做道具吧。”
    “我其实并不憎恨他。相对着苍，我对东江稍稍有些了解，只能说是稍稍吧，因为到现在我也不清楚那个人的全部。”
    “我的待遇相对于苍来说比较好，大概是因为在苍之前，我就是唯一的研究道具吧，将一生目标系于研究之上的东江，异常的珍视我，如果从研究的方面来说，我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生存意义所在，所以尽管被做着实验，我的待遇还算好。”
    “但苍不是这样的，所以我才说我不了解东江。苍来到东江研究所的时候，是在他六岁的时候，东江研究所坐落于远离本土的一座名为碧岛的小岛上，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很知名的事件，碧岛孤儿院屠杀事件，是在一天晚上，碧岛的孤儿院无辜遭到了不知名人士的屠杀，现场仅有他一个幸存者……”
    “本来我是和苍一同出生在研究所的，只是出生的时候似乎有生理缺陷，我们两人的头发是相连的，随后研究员剪断了头发，我活了，苍却死了，以为苍死了的研究员将苍丢弃……但是不知道怎么，他活了过来，并且被孤儿院收留。”
    “孤儿院惨案过后，苍又被东江发现，送到了研究所。”
    “在此之前，研究所只有我一个素材，所以尽管研究比较乱来，但是对我还是比较珍惜的，但是……苍不一样的，他的待遇，东江从来没有问过，很随意的将他丢弃在一边一样……明明他也应该是重要的素材，为什么东江就可以放任对他的破坏呢？”
    “我还是……不懂东江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说道这里的时候，东江生又喝了一口茶，他语气温柔而柔软，和樱庭苍也是两种风格，他说话速度有些慢，似乎是因为常年虚弱带来的印象，声音听着也有些虚软。
    说完一大段话，他缓缓喘了两口气，似乎是那么多年研究生活给他带来的后果，显然的他身体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抱歉跑题了。”
    “所以，苍会憎恨他是应该的。”
    “我甚至觉得，他憎恨我也是应该的，因为说到底，这些过错里面，也有我的无力不是么？”
    说道这里东江生沉默很长一段时间。
    三日月清楚的，樱庭苍不会憎恨这个人的，正如同东江将生视为生存的意义，樱庭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他也是相似的。
    那是长达十年的纯白中，唯一的一点颜色。
    他不会恨，他只会拼命的抓住那根稻草。
    一瞬间，三日月明白了，那场出走的争吵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是让一个溺水的人放弃手中的稻草。
    “我并不是没有发现的，六年前他突然发生了变化，带着我跑出了牢笼，可是我再清楚不过了，我所接触的苍，是哪怕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产生任何反应的自闭状态。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解，哪里来的人性，哪里来的实力，去敢于打破牢笼呢？”
    “而哪怕是后来的七釜户研究中心那里，我也觉得并不是他们发现了我们，而是苍发现了他们，说起来很轻巧，在那里的三年，我甚至从来没有参加过一场实验，好像我真的只是进了一个疗养院一般，这怎么可能呢？”
    “那个所长的野心可是比东江还要肆无忌惮的啊。”
    “但是，当我注视着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就是我的弟弟，我知道的那个苍。”
    “所以。”
    “一定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东江生下定了结论。
    ‘结论一致，看来肯定是六年前的某个时刻发生了什么。’
    “能从研究所出来，也是多谢了赤组的那些人，三日月先生的话，应该见过他们了吧？那是一群很好的人。”
    说到这里，东江生展开了从倾诉开始就皱紧的眉，那副秀丽的样貌笑起来，可是要比忧伤的时候，好看的多。
    “哈哈哈，确实是，那里确实是一群很有意思的人。”
    挥舞着赤色火焰，所行之间，只为仁义，倒是颇有任侠道的风范，虽然和他知道的老派任侠道似乎并不是一个概念。
    “我本来以为出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正常起来的。”
    “但是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苍似乎有些地方已经不对劲了。”
    “东江集团我之前说过是个烂摊子了吧？那是因为在我和生离开后，东江集团被人举报直接曝光了人体实验的事情，虽然因为证据不足而最后被平息下来，但是那个时候东江集团的所作所为也因此被人察觉遭到了打击。”
    “到我和苍接手的时候，说是风雨飘摇也不为过。”
    “东江集团在那次以一种相当高团结的姿态度过了危机，到现在，由我苏醒开始来掌舵的时候，已经可以说是毫无问题，平安稳妥的。”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么？”
    东江生从开始提到东江集团的危机开始，神情就开始渐渐不对起来，那种混合担忧、焦虑、甚至有恐惧等等的神情微妙极了，复杂的似乎像是百味沉结。
    “……为什么？”
    三日月顺着东江生的问题，问回去。不需要回答，因为回答在对方那里。
    “因为他用【暴露】操控着他人，东江集团现在上下所有人，全部是被他掌控着的意识，几乎没有自我。”
    “东江的研究真的成功了在苍身上。”
    “他的本质和东江像极了，你知道么？”
    “不将人生视作人生，而仅仅是视作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东江将人生当做充满挑战的自由的游戏，而他将人生视作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盘。”
    端着茶杯的手都有些颤抖，东江生的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恐与焦虑，不难想到，当他知道自己看起来好好的弟弟，内里其实早就扭曲的不成样子的恐惧与忧心。
    “东江妄图用能力操控世界，说来可笑，先是独立，然后建国，最后一步步的统治整个世界，而在这个过程中，人民的自由意志就会显得很麻烦，于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研究操控人的特殊能力，企图利用能力抹杀人的自由意识达成统治的目的。”
    “我记得他是这么说过的‘多么聪明且戏剧性的杀人手法啊’，我一直觉得这是错误的，但是我也无力反抗于他，直到苍将我带走，我才渐渐摆脱了他的影响。”
    “但是我没想到啊，受到影响最深的不是我，而是他啊。”
    “他用能力操控人心，不正是东江想要达成的研究目的么？”
    “实验在苍身上成功了啊。”
    “到现在了，东江集团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常，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他们效忠东江家凌驾于一切之上，可以说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的狂热。然而如果你问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会说出合理的理由，而仅仅是认为自己就应该这么做，这是就是他们的人生意义！”
    “东江的戏剧性谋杀，在他手中实现了。”
    “东江集团如今没有一个人是拥有意识的自由的！”
    “一个人如果连思想也没有自由，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这就是所谓的‘戏剧性谋杀’！”
    茶水随着叙述的进行而渐渐转冷，仿佛是为了冷静，东江生灌下了一大口冷茶，冰冷的茶水滑过喉间，勉强让他冷静了下来。
    “如果仅仅是为了度过危机就算了，但并不仅仅是如此，他对任何人都会随意的使用【暴露】，操控他人的思想，而这个使用程度的区别仅仅在于，他是否想要扭曲对方的意志。”
    “现在还仅仅只是局限于，令人产生微不足道的好感，诱导他人的思想往自己希望的地方去。可我不知道，如果不提醒他，他是否还会像是东江集团那次一样，随意的使用能力去操控别人的意志，去谋杀别人的思想。”
    “而理由，仅仅是因为他认为这样会‘比、较、方、便’。”
    “我知道他不会像是东江那样做的，但这样不将一物放于眼内的做法……”
    “太可怜了啊。”
    东江生颤抖着手捂住了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弟弟往着他最不希望发展了，而现在显然已经说不上什么正常了。
    最不想见的事情，在他弟弟身上被发现，然而在此之前，他却一无所觉。
    多失败啊，他这个哥哥做的。
    除了幼年时候的他极力试图去改善对方的生活，将对方身上的实验自己承担过来，他还做过了什么，作为兄长应该做的么？
    没有。
    他连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在已经知道的现在，他也无法再试图去做什么。
    只不过略一插手，却演变成了离家出走，他还能说什么啊。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三日月沉默不语。
    东江生说的是对的，但也不对的。
    啊，他想，他终于知道樱庭苍到底是哪里的异常了。
    那是一个，拼命想要裹上人皮，却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人的怪物。为了不被他人看见自己穿的难看的人皮，而选择让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的怪物。
    但如果谁都看不见的话，那岂不是……
    太孤独了么？
    不将一物放置于眼内。
    只有自己的世界，就太过可怜了啊。
    他明明，那么努力的想要成为“人”，不是么？
    但是手法错了啊。
    三日月宗近第一次觉得，他应当，去救一个人。一如那个人救了自己，那么作为回报，他也应该去“救”他的。
    将站在绝境里，却一无所知的徘徊之人，带到正确的地方去。
    三日月向着东江生伸出手，说道：
    “……交给我吧。”
    东江生看着三日月，一时间没缓过来，他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请将他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东江生沉默半天，决定放弃解释误会，他将手覆在三日月的手上表示：
    “我将他交给你了，三日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