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绝思君切

白衣纤尘

    
    原来那一刻,小王爷才突然领会到了什么叫人生的春暖花开……欣喜之情简直溢于言表,以至于他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虞瑾抬头看向了他,见他迟迟未动,没有以前那般如洪水猛兽一样扑过来。心里便十分失落的想着两人也许真的缘分已尽。后长叹一声,缓缓地收回了手,但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轻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虞瑾,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听见耳边一声责怪,感受到那掌心的温热,虞瑾不由得勾起了笑意。
    心里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舒畅了,也从来没有如此充盈过。
    见虞瑾醒来了,素脂便一把推开卜星晓到她身前。看着这位姐妹眼里含泪相视,虞瑾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道:“此之谓九死一生,素脂,谢谢。”
    素脂已欣喜地说不出话来,只能腮边挂着泪频频点头。朱惰上前唤了声“先生”,然后又去替她把了脉,不过在他手指搭上虞瑾的脉搏时,聂钰舛握住虞瑾手腕的手顿时紧了紧。
    把完脉后,朱惰始终没有松开他紧皱着的眉头,大家都也随着他的皱眉提起了一颗心。
    不过虞瑾倒是不以为然地问道:“七哥,这伤势如何?”
    现在聂钰舛才品到了一丝不对劲,虞瑾称云澜阁阁主为“七哥”,而阁主又称虞瑾为先生……难不成,他们之前就已经熟识。
    “咳!”一直被挂在一边的卜星晓轻咳一声道:“朱惰你说来就好,我相信虞小姐又能力接受。”
    会意的点点头后,朱惰很是忧心地道来:“先生的外伤目前已大愈,而内伤在王爷的药效下也逐渐愈合,不过那药也只是起到一定的作用,不能根治。只是……”说到此处,他没了声。
    “只是什么?”聂钰舛追问道。
    朱惰瞥了他一眼:“只是先生在养伤时,切不可大悲大痛,否则一旦牵扯到伤处,又会像今日这样严重。”说着他又看了虞瑾一眼,“希望早日根治,否则后患无穷。”
    ……
    在场的几乎都皱了眉,他们见虞瑾低眸沉默了许久,再抬起头道:“也就是说,我的伤并不是痊愈,而是假象。”
    “……可以这么说。”朱惰实在不忍心继续道出实情。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是,在床上坐着的那人居然笑了,笑的那么灿烂,笑的让人心疼。
    那一天,屋里的人都听见了这位女子说:“我心已足。”
    几日后的一天清晨,素脂站在虞府门口看着台阶下的小姐,然后递给她一方干净的丝帕道:“小姐,你该去书院了。”
    虞瑾穿着书院的院服,但还是挡不了一骨子英气外放。见她先是整理了下自己束在脑后的长发,接着挑眉接过素脂递给她的丝帕,等收进书院院服宽大的袖口里后,她抿嘴对素脂笑道:“我走了。”
    “嗯。”素脂点头,目送小姐上了给她预备好的马车。
    “驾——”车夫大喝一声,马车就开始慢慢前行,没承想马车刚行远,虞瑾又从里面探出头来对她大喊:“你的卜公子说他今日会在京城长桥口等着——”素脂霎时红了脸。
    等载着虞瑾的马车行远,她转身想要进府,结果迎面扑过来一阵掌风。素脂心里一惊,立马抬起自己的手掌击向了那道危险。“啪!”两掌对敌,素脂并没有感受到掌风里的杀意,等看清楚是谁呼来这一掌后,她连忙行礼,“夫人。”
    姚霜月此时眼里含笑,十分满意地看着素脂,“不错,有进步。”
    素脂一听,又恢复了原来的活力道,“谢夫人指点!”
    “哎!”但是姚霜月非常好奇,她问素脂,“瑜儿口中所道的卜公子是谁呀?”
    “夫人!”素脂再一次羞红了脸。
    ……
    书院门口。
    虞瑾提着衣摆正要下车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十分好看的手,她抬眸看去——一个俊朗少年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宽大的院服并没有阻拦他的耀眼,虞瑾勾唇,轻轻将自己的纤手放入那宽厚的手掌里,然后低头下了车。
    “小姐慢走。”车夫对虞瑾说道,而后就见自己向来严肃的小姐对他报以嫣然一笑。
    聂钰舛站得笔挺,身形已有成年男子那样猿臂蜂腰的样形。在他接下虞瑾后,就直接握紧了她的手,虞瑾垂眸责道:“你快松手。”
    谁料到小王爷先前的样子都是做给车夫看得,等车夫驾着一辆空车走远了,他便原形毕露。“我为何要松手?难道你还想再离开我吗?”他那双丹凤眼里虽含着笑意,却不愿再松开自己的手,因为他曾经松开过,后悔过。
    虞瑾自然是不知晓聂钰舛心里的意思,只是猜测他又什么毛病犯了,于是说:“你放手,我跟着你走就好。”
    知道自己不能勉强她,聂钰舛很不舍地松开了手掌……但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一日朱惰和虞瑾两人的称谓,蹙起眉问虞瑾:“你跟云澜阁阁主,是什么关系?”
    “嗯?”虞瑾抬头看他,他的那双眼里满是疑虑。
    聂钰舛很有耐心地再重复了遍自己的疑问,虞瑾听后郑重其事地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把有关东城八怪的事说出来的好,于是撇开脸随意答道,“他只是我认得干哥而已,因为他在家里排老七,我就叫他七哥了。”
    “这样啊……”小王爷思索了一下,也不再往深处多想,因为他刚刚得知——朱惰在东城的时候曾消失过三年。
    还是不问的为好,心里这样想着,他便自顾自地往书院里走去。虞瑾则是跟在他身后四处观望,不时停下来打量一下来往的人群。
    ……不知道是第几次回头看虞瑾了,聂钰舛很头疼地在原地等着,他不高兴地说道:“瑾,你再不过来我就过去牵你的手了。”这话说得虞瑾没有半点反驳的兴致,她只好快步走了过来。
    站在聂钰舛身边的这下子,她终于规规矩矩地走着自己的路,殊不知刚才他们一前一后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他们背后传开。
    虞将军千金高攀小王爷。
    ……
    这两人前后进了中院,也就是文武兼修。一进学堂门,闹腾腾的学堂里顿时安静下来,里面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的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了来的两人,他们也非常默契的闭紧了自己的嘴。
    虞瑾倒是没有多大惊讶,她进去随意找了个空座坐下,而小王爷则是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站了一会儿,才举步来到虞瑾身边的位置。原本坐那位置的学员突然间京城第一霸王爷站在自己面前,赶紧收拾了东西走人。
    聂钰舛很满意地坐在了虞瑾身边,虞瑾看着周围都不敢小声说话的同窗,有些好奇地问身边的人:“他们似乎好像都很怕你啊?”
    结果虞瑾只听见身边的人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切!一看就是装的。
    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后,虞瑾就很无趣地趴在了桌子上用白嫩的小手勾着圆圈……
    这时,前面坐着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然后冲她打了个招呼。虞瑾抬眼看向了他们,眼神里突然放射出了光彩,她指着那两人叫道:“萧南啸!张处陈!你们也在这儿?”
    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默许。马上这三人聊得就很利索的熟络起来,也马上打成一片,坐在一旁的聂钰舛倒也只是看了他们三人几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不过他心里也暗自好奇:为何虞瑾总是会和男子聊得过多?
    因为自从他认识她后,除了知道素脂与她要好,也不再有其余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来往。
    聊到火热处时,虞瑾脑筋一动,话锋一转,小声地问面前的两人:“为何这里的同窗似乎都不敢大声讲话?”
    张处陈瞄了聂钰舛一眼,悄声道:“你是不知道,王爷一来就敢顶撞这里最严厉的夫子……”
    “还有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萧南啸在一旁帮腔,“王爷从小就是非常闹腾,能把全京城搞得鸡飞狗跳的,所以听得他恶名的人都不敢太放肆。”
    聂钰舛在一旁轻咳了一声,这两人就立马闭紧了嘴,好像也只有虞瑾不怕他,又在那里问:“最严厉的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南啸接下了这个台阶,他说:“外面传闻夫子威严如山,我看也就是眼神犀利了一点,须发旺盛了一点,怎样?”然后他就很满意地看着虞瑾瞪着越来越大的凤眼。
    这时张处陈在一旁小心扯了下萧南啸的衣摆,萧南啸不满地说道:“你扯什么?我又没……”
    没等他说完,背上就蓦然一痛,气得他暴跳如雷转身质问打他的人道:“你做什么!为何打……我。”接着便没了下声。
    “夫,夫子,您,您来了。”萧南啸畏畏缩缩地站在位置上,看到拿着戒尺的夫子一脸凶狠地盯着他看,好像要在他脸上钻出个洞来。
    见此情景,虞瑾赶紧低下头埋在臂弯里小声抽笑道;一边的张处陈和聂钰舛也不禁莞尔。
    夫子拿着戒尺,一下一下地敲着萧南啸面前的书桌,然后道:“是我来呢,还是你自己来。”萧南啸一听,顿时唰白了脸,他结巴地回答道:“我、我、我自己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夫子弯下腰。
    那时,聂钰舛赶紧用手捂住边上虞瑾好奇的眼睛,接着便听见“啪!啪!”几声响,听得在场的人浑身都缩了一下。
    完事后,虞瑾十分不高兴地拽下聂钰舛的手对他说道:“你为何要捂我的眼!”聂钰舛咬牙看着她,然后还是把话硬生生地咽回了肚里。这时萧南啸扶着自己半边的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虞瑾突然间会意,“扑哧”笑了出来。
    “啪!”夫子的戒尺打在了她的桌上,虞瑾闭了嘴抬头看去。这位严厉的夫子正生气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整个人看透……虞瑾也是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夫子的眼神:怕什么!我还见过更怕的呢!
    似乎是被虞瑾不畏惧的眼神呆了一下,夫子笑了笑,抖动了嘴角边上的胡须——好一个出生牛犊不怕虎!这回他要杀鸡给猴看!
    “虞将军小姐是吧……既然你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总该做出个小家碧玉来吧。”言外之意,你做女子不够格。
    说得虞瑾黑了张脸,她暗地里想将这位夫子千刀万剐,但还是一脸笑盈盈地回应道:“夫子怎知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亦或是小家碧玉?”
    “那是自然……”夫子正要回答,突然也黑了张脸。
    四周的学生都“嗤嗤”笑起来,夫子一丈夫竟懂得女子闺阁该做的事,这不是太……了点吗?
    聂钰舛拼命忍着笑,在桌子底下用手碰了碰虞瑾,示意她不要太过分。虞瑾撇撇嘴,不再理会夫子的怒火。
    这么多年,他居然教到了这样一位学生。真是可气可气!夫子的老脸立刻涨红,他喘着粗气,用戒尺值得虞瑾道:“你!给我抄诗三百首,作诗三百首,今日之内交于我检查!”说完,便愤愤甩袖离去。
    周围人对她报以同情的态度……
    聂钰舛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结果就看到虞瑾狡黠一笑,眼里闪出了精光,她道:“山人自有妙计。”
    ……
    小王爷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放心了。
    “不过……”虞瑾看着他,故意中断了自己的话道。
    “不过什么?”聂钰舛被弄得一头雾水。
    “还请王爷帮忙背诗。”虞瑾变戏法似得掏出纸笔墨来。
    聂钰舛看着她,问道:“你哪来的纸笔?”随后就听见后座上的人一声高呼“我上好的宣纸和狼毫笔!还有墨啊——”
    了然,嘴角泛起笑意。
    ……
    今日天气不错,除了日头有点毒外也没别的什么。
    倒是素脂今晨一直在忙,她里里外外将自己打扮了一番,最后忙到出门忘记拿伞,就只好顶着太阳来到京城长桥。
    这桥是真的很长,横贯整条泠河,长约五百多米,宽约两丈。即使如此,但每日还是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桥上来往,等赶到桥头后,太阳都已高挂,嗮得素脂净白的额头上全是汗水。拿着丝帕抹去滚落下来的汗珠后,她在桥口四处张望着,人群里却没有那人的身影。
    难道是她来迟了,失约了……卜星晓就不愿意再见她了吗?
    满心喜悦落空,心里怅然,素脂低垂着头不语,眼角已经泛红。
    突然,她感到自己头顶上的太阳不再毒辣,脚底也有了片阴影。愕然惊得她抬头转身,刚好对上依然白衣纤尘的男子,眼底的失落都化为了小甜蜜——因为卜星晓拿着把与衣同色的伞撑在她的头顶,来来往往的人皆是她眼中的陪衬。
    “卜公子。”素脂扬起嘴角唤道。
    卜星晓静静地看着她,只看得她心跳加速。然后就见白衣男子突然抬手上前,接着替她擦去了一颗挂在眼角的泪滴,素脂的脸顿时通红,她低下头去说:“见笑了,见笑了。”
    “无妨,我刚才只是去买了把伞,因为怕你被这阳光晒伤。”卜星晓温和的回应着。
    这是在向她解释为何刚才不见人影的失落吗?素脂只觉得此时脑力不够……好像要小姐来给她出出主意啊。
    “怎么了?”见素脂不语,卜星晓有些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素脂慌忙回答,然后又叫了他一声,“卜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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