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绝思君切

怅然若失

    
    聂钰舛转头看向了被自己拉着随他拼命逃离的虞瑾。
    此时虞瑾只觉得背上传来入骨的疼痛,她任由聂钰舛拉着自己的一只手,但另一只手却不自主地扯住了胸口衣襟,紧皱着眉张大嘴大声喘气。再细心去看,她的脚步都开始虚浮凌乱——怕是心口又犯病了。
    “哎哎!你做什么?”跑着跑着,虞瑾突然觉得脚下一悬空,腰身就被跑在前头突然停下转身的聂钰舛一把抱起,“你你你,你快放我下来!”
    聂钰舛不顾她的挣扎,一边按住了她,一边转头环顾四周说着:“别动别动,不然等下有你痛的……看样子这里已经到京城民区最偏僻的地方了,那边有个好像空置许久的荒宅,我们去那里。”说完就抱着虞瑾,再脚下一点,跃上了那还不算高的墙头。
    虞瑾惊恐地拉着小王爷的衣领冲他喊道:“你不是不会爬墙的吗?等下摔着了怎么办!”
    谁料小王爷听了只是微微挑眉不理她,几下呼吸他们便已安稳落地。随即就见一张欠扁的脸笑着对虞瑾说道:“谁说我不会翻墙的,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虞瑾白了他一眼,接着回嘴道:“你先前在书院里当着我和萧南啸的面,自己不就……”下一刻,她已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聂钰舛。
    “聪明,这么快就反应过来都是做做样子的。”某王爷很是嘚瑟的抱着虞瑾坐下身躲在了墙脚处……
    “那请你背一背今日你已经背过的那些诗来给我听听。”可曾想看着怀里虞瑾眼中带笑的目光注视着他,聂钰舛感觉整个人顿时不好了。随后就听虞大小姐开始嘚瑟:“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袖子里藏得小本本。”
    听得王爷心里很是不舒服,抱着她的一只手悄悄扶上她的背,然后一用力。“你做什么!好痛!”虞瑾背上伤口被聂钰舛稍用力一捏,她就痛得蜷缩起身子来。
    聂钰舛此时倒是没察觉出虞瑾心口还有什么异常,于是一笑带过,反倒更抱紧了她。
    刚才还间歇的雷声有滚滚砸响,阴云密布的天,和墙外渐渐追踪到的脚步……黑衣人与他们两个,仅有一墙相隔。
    ……心跳随着雷声不断逐渐加速,聂钰舛低头看向了怀里一直不吱声的虞瑾,正巧虞瑾也仰头看向了他,她波澜不惊的古井凤目里,透着信任和安心。雷又突然止住,不知为何在四下寂静无声里,聂钰舛脑海里闪过的,是那柄剑刺穿她胸口,她低垂着头自嘲的笑眼的情景。
    吓得他突然喘气,然后极为小心又用力地,将虞瑾揽入了自己怀里。在她的下巴轻靠在自己的肩上时,他的眉缓缓地蹙起。
    雨“哗”的一声砸了起来,点点豆大的雨珠打在地上,溅起了泥泞把干净院服的衣角弄脏,聂钰舛轻手轻脚的拿起了虞瑾的衣摆握在手里,又将它收拾好来。
    “快!继续搜!”墙外敌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
    他一手揽着素脂的肩,另一手举着那把与衣同色的伞,上午毒辣的日头此时已被埋在云后,点点雨丝密密地下着,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气袭来。
    素脂安然无恙的待在卜星晓的庇护之下,殊不知自己已经跟他走了多少了地方,拐了多少了弯道,在窄小的巷子里不急不缓地走着。
    他们又绕过一个弯,卜星晓又再度问素脂:“你记住了刚才的地方了吗?”
    素脂乖巧的点点头:“记住了。”
    然后卜星晓对她说:“这是第一次把不相干的人带入黑市,等下不要多看多问,只跟着我就好。”
    这是在向她解释为何要如此辛苦走这么多歪路?素脂心里一暖,又点头道:“好。”
    “下次带你走更近的路,这次走得是最安全的,下雨天里还是小心点为妙。”兴许是怕素脂还会有所误会,卜星晓干脆对她解释得更加明白。
    素脂抬头看向撑伞的男人,又低下头含着笑意。
    “副主!”身边的尊称声拉回了她的思绪,素脂茫然抬起头来,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人来人往的街道熙熙攘攘,隔着一层雨珠帘,反而更给这她不熟识的地方减少了人间的烟火色。
    石板路,满树花荫,满街新绿……
    知晓素脂的好奇,卜星晓只是淡淡应了下边的人一声,然后放缓步子牵起素脂的手向黑市里走去。
    在素脂眼里,这里完全与外面不是一个世界的地方,朦胧的雨中各人撑着各式朴素而又庄华的伞,连穿着都有些像卜星晓那样仙人的意境,这倒是让她难为了自己身上全是外来气息的打扮。
    卜星晓带着素脂来到一座建立在路边的简朴小庄里,然后在一群侍女的拜见声中领着她进了门,过了露天走廊,最后收伞又走了一座悬桥到一间房前。
    他偏头对上素脂的眼问道:“我们进去换身再走可好?”然后不由分说地就把伞递给了上前来的侍女,带着素脂进了房。
    房里的装饰也十分简朴,但却干净整洁。素脂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不敢往里再跨进一步,生怕将这别致的房间给弄脏。卜星晓先进去后又不见素脂过来,有些疑惑地从里间探出头看了看她,明了后就安慰说:“无妨,只是我的房间罢了,进来就好。”
    素脂依言走了进去,此时卜星晓已经把沾了些灰尘的外衣脱下,见素脂走过来了,便拉过她先给她打扮起来。
    外面的侍女此时也送进来了一套女子穿的衣裙,卜星晓接过后又细心地关上了房门。把手里的衣裙递给素脂后,便对她说道:“换上。”
    “换上?”素脂呆愣了,“在这里?”
    见卜星晓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点点头,素脂立即羞红了脸道:“在这里不好吧!”
    “怎么了?”卜星晓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脸颊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红,可又立马假正经地说,“我觉得还可以。”
    “那、那你转过去!”素脂推了卜星晓一把,“不准你看!”
    卜星晓表面上举双手同意,背地里早已打好了算盘,就见他很乖巧的转身,然后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待时间好像差不多时便悄无声息地转了过来。
    就看见那光洁的脊背,在窗子外照射进来微暗光里透着朦胧纯美。心中一下没按耐住,他就从后面环住了素脂的腰,然后把脸轻放在她的耳边道:“有何不好,我对你一见倾心……”
    为何倾心,因你的不害怕。
    怀中佳人的身形一顿,接着连忙止住了手上的动作,颤抖着说道:“卜公子,你、你非礼了。”
    卜星晓抬眸看着素脂羞红的脸,喉结不自在地上下动了一下,然后滚热的掌心也不自在地换了好几个位置。他眼里闪出了深意道:“你不是也很喜欢我么?嗯?”最后的一声上扬的音调让素脂感觉一股酥麻从尾椎传到全身。
    “我想让你认识,知道,我并不是个你所以为的谦谦公子……”他沉暗了眼底的光。
    第一眼看见便一见倾心了吗?究竟为何?素脂慢慢镇定下来,却听到了耳边传来一句“你若不愿意,我等你穿好衣服就送你离开。”心中怅然若失,她旋即就转过身抱住了卜星晓的颈脖忙说:“不,我愿意。”我也对你一见倾心……
    “素脂也很喜欢你也一见倾心,你就是素脂心里的谦谦公子!”听着小女子孩子气的声音,卜星晓松了口气转而释然地搂紧怀里的人,眉眼不禁也乐开花来。“啊嘁!”怎料此时她猛地打了一个大的喷嚏,卜星晓赶紧手忙脚乱地给她穿上衣服。
    素脂红着脸,很是乖巧的依着卜星晓穿好衣服,然后再等他换好一起出了房门。
    等待之余,她还非常不安地搅了搅手指想:两人的感情是不是太仓促了一点,夫人老爷会同意他们吗?
    出了门,拿过一旁侍女递来的伞,卜星晓很自然地牵起了身边素脂的纤手,携着她离开。素脂走之前,甚至还有些做了贼一样看了又看那些侍女们的表情,卜星晓则是一个轻板栗敲在了她的头上,然后对那些侍女说道:“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副主夫人了,退下吧。”
    “是!”她们欠了欠身,立刻消失在这两人面前。素脂内心的小紧张终于消散而去,她扬起脸笑着问卜星晓:“你就这么随随便便把我纳入了你家中?我的卖身契还在虞府呢!”
    “夫人这是嫌我太过着急了吗?”卜星晓看着她同样笑着反问道。
    “谁是你夫人!”素脂红着脸娇嗔道,“我还未到十五呢!还未及笄呢!”
    “那就等你及笄我娶你呗!”卜星晓弯下腰在她唇上点了一下,“我等你……”
    “好……”素脂玩闹似的踮起脚来也在卜星晓唇上轻触,结果被人抱起,缠绵地晕开了唇齿鼻息……这一切,似乎都有那么点不太真实的感觉,但那又如何?她只要有他便好,两人相继加深了各自的吻。
    ……
    虞瑾靠在聂钰舛怀里,嗅到了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睁眼茫然地看向前方。
    “瑾,你知道吗?那天你在宫里出事后,那些外邦使臣便以守卫松散的借口与我国交恶,还推掉了姑姑的婚约。”聂钰舛抱紧虞瑾,在她耳畔小声说道,又更像喃喃自语。
    他忘不了那天虞将军与虞夫人前来带走虞瑾和素脂后,那些留在宫里的使臣们是怎样恶言相向,怎样拐弯抹角地嘲笑皇祖父的管理无能,逼迫姑姑与他们解除婚约。几天后下面的一些大臣也是接连上报奏折,皇祖父忙着对付他们也是焦头烂额。
    就在前几日他因为拿出了皇室里专门给各个人的唯一救命药去救了虞瑾,背上被父亲以家法杖责了六十大板,皇祖父又是一时为他心急,更是心焦力猝。
    ……“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这样做吗?”父亲让他跪在地上,拿起板子就往他身上抽来。
    一下一下的,他却还死倔不服输,不过是他的心上人,为什么就救不得了!
    他不懂,越是不懂却越要与父亲硬来……
    可现在他与虞瑾又经历了一场生死,想到心里种种,一股彷徨油然而生。“瑾,我很慌,心很慌……”他还未察觉自己已经把心声说了出来,虞瑾默默听着。
    她默默地抬起手来替聂钰舛挡去了头顶的一片阴雨,自己却淋得满脸雨水。小王爷埋首在虞瑾的颈窝里,无声地叹气着。时间在一点一滴的划过,墙外还不停传来那些黑衣人搜索的声音。他们究竟为何人?此时这两人互相沉默对视一眼,没有出声。
    聂钰舛抱紧了怀里的人,却突然察觉到她的体温在不断上升,耳边还捕捉到了她痛苦的低吟。“怎么了?瑾。”聂钰舛看向了她,却看见了虞瑾苍白的面色和干裂的嘴唇。
    “我冷……”虞瑾蠕动着唇,小声又迷糊地说道。然后她又毫无意识地在聂钰舛怀里慢慢缩起了身子,像是对他一种无言的依赖。
    冷!明明身上烫的要死,聂钰舛微微抖了手伸向她的额间,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凉,还有冰凉底下的滚热。发烧了?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些片段,催促聂钰舛自然地看向了虞瑾的后背,再用手轻轻一摸,抬起手来看时是刺目的鲜红!
    她的伤?该死!怎么忘了这个!
    他气恼自己没有想到虞瑾那处几乎致命的伤,现在是要赶紧离开这里,回哪儿?
    虞府?不行,虞瑾每次跟他在一起都会受伤,虞将军还不发怒。
    云澜阁?阁主朱惰对他抱有很大的见成,只怕是治好了虞瑾便不让他与她来往。
    书院?去书院干什么,一点用处都没有。
    ……只有……他的王爷府了,可这样真好吗?聂钰舛迟疑了……
    ……
    “副主来了!副主来了!”人群里爆出了好多呼喊,卜星晓一脸淡定的撑着伞牵着素脂往人群里自觉让开的道走去。此时素脂脸上挂着面纱,大家不由得对她又是好奇又是议论。
    其实戴面纱有两个好处,一是素脂的唇红得有些不正常,二是给她带点低调感,毕竟副主夫人这个职位可是有多少人正在觊觎的啊。
    闹事的是两个帮派的手下得意一员,经过了解,卜星晓又知晓事情的起因经过来源。
    “有何可闹的,不就是争块商地罢了,你们两个一决高下不就好了。”卜星晓也是觉得他们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类事他处理的没有百起也有几十起了。
    “是呀是呀!老规矩走起!”边上有人应和着,接着便有更多的人加入到应和的队伍里去。
    素脂抬头看向了卜星晓,就见他一脸淡然,已经习以为常。卜星晓注意到了素脂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握紧了她的手再转头对那些人道:“明日比试老规矩开始,今日我要好好休息。”
    然后带着身边的人走出了重围,留下那两人对他规规矩矩地鞠躬,高呼:“副主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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