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音隔得老远就看到自家烟囱冒着热气,果真一推门就看到李岚在往灶间塞着柴火,看到陶音回来了才站了起来。
拉着陶音的手把人带到桌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纱布。
“头还疼吗?”
陶音摇摇头。
“你可把妈给吓死了,一声不吭晕了过去,早上醒过来也不知道好好休息,听你隔壁李婶说你上午还下地拔红薯去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家看书,我和你爸不指望你去田里干活。”李岚是念过书的,从小的教育环境使然,她坚信读书才有出路,自己那会家庭条件不允许,轮到自己了,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送女儿上大学,因此她对陶音的学习格外重视。
“我回来的时候宁朗说城里书局又出了一批新教材,我也不懂这些,你有空去问问人家看是什么书,咱们自己上城里买去。”
陶音一听到宁朗的名字就皱眉。
“怎么了这是,和宁朗吵架了?”
“没有,妈,你以后别和我提宁朗了,我和他不熟。”
李岚笑笑,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她这个当妈的也没少往那方面想心思,就着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怎么着,我瞧着你之前不是对他挺上心的吗,怎么突然就不熟了?”
“也不是上心,就是觉得他有学问我挺佩服的,”陶音张嘴就开始向自己亲妈卖安利。
“可是我发现陆老师比他学问高多了,虽然平时话不多但人很好。”
李岚跟着点点头,陆行那孩子是不错,就连她见了都是要竖起大拇指的,怪只怪那几年时局不稳,好好的大院子弟愣是被抄了家下放到山里来,搁谁不得叹一句可惜啊。
“你话的意思是宁朗人品不好?”
陶音没藏着掖着,为了防止以后李岚再把她牵扯进宁朗的事里,她索性把话摊开了说。
“妈,我看翠香和宁老师有点不对劲,估摸着她对宁老师有好感吧,今天我海看到翠香揣着一小堆红薯偷偷摸摸去找知青那边。”
李岚肃起了脸:“这事你烂在心里就好,别往外说,以后离那俩人也远点。”李岚毫不怀疑闺女的话,只一瞬间就对何翠香和宁朗的观感下降了不止一点半点。
她不是老封建觉得翠香能和宁朗男女有别不能来往,可何翠香她作为闺女的好友,撬人墙角的事也真是够恶心的,还有那个宁朗,平时见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还有当陈世美的潜质。可任凭李岚左看右看,都不觉得何翠香有哪点能比得过自己女儿的,要说唯一有优势的就是力气大点会干农活吧,可这村里都下地的女人,哪个不是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宁老师平时太过高调了,有姑娘家喜欢也正常。”陶音默默给宁朗补了个刀。
李岚像是吃了苍蝇似得恶心起来,再一想到宁朗,放在自家闺女身边,那不就是埋汰她亲闺女吗。
“那岂止是高调,整个就是招蜂引蝶!”当着女儿的面李岚不好说得太粗鄙,在心里骂了几句这才转到陶音身上来,轻声问道:“那你真不同宁朗来往了?”当初一整个人扑到人家身上,说放下就放下了?
“妈,我这不是要考大学吗,和他那种人来往做什么,浪费时间。”
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宁朗几乎为负数的剩余价值,让李岚安心了不少。爽快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妈给你埋了两个红薯,这会应该熟了,赶紧过去吃吧,小心点别烫着。”
烤得焦黄的外皮,用指腹轻轻一揉就揉开了,露出里面金黄的红薯包裹着醇厚的香味,陶音来回换着手给李岚剥好了一个,吹了吹被烫着的手指又低头给自己的这个开膛破肚。
母女俩一人一个红薯吃得喷香,陈桂花就是在这个时候扛着锄头身后拖着半袋子红薯走进了堂屋。
一推门进来还没见着人首先闻到了扑鼻的香味,陈桂花早上吃得是大骨汤下面条,骨头是小女儿带给她的。干了一上午的活早就饿了。闻到这香味立马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就窜了过去,行动之矫健哪还有一点六十岁人的模样。
看到自己的三儿媳带着自己不待见的孙女在吃烤红薯,盘里空空如也。陈桂花当着李岚面还是要脸的,都已经分家了她也没去老三家的灶间扒拉,扭头就进了自己那两间屋。
李岚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桂花匆忙离去的背影,问陶音中午的饭是咋解决的。
“我蒸了几个红薯炒了个藤还煮了鸡蛋给爸送去的呀,不过鸡蛋爸舍不得吃全留给我了。”隐去陆行那一段,陶音一五一十地交代。
李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瞧见陈桂花怒气冲冲地从她的小厨房跑了过来,直奔陶音。
“你中午是不是没烧锅?”陈桂花问道。
陶音朝她甜甜一笑:“奶,我烧了啊,有红薯还有煮鸡蛋。”
“搁哪呢,我咋没看到?”陈桂花瞪大了眼。
“我给我爸送去地里头了,他还夸咱们家今年种的红薯格外好吃。”
陈桂花从惊讶中醒过神来,震怒了。
“啥,你做个饭都没给我留着点?”
陶音惊讶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她奶奶,委屈道:“奶,你让我给你留了吗,没呀,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就煮了我爸一个人的份,我中午还没吃呢。”
“你个死...!”丫头两个字还没骂出来,陈桂花就被陶音身边的李岚瞪得消了大半火气。
“你进屋里待着去,”赶走了闺女,对上自己的婆婆李岚半点不怵,放下手里的红薯就从凳子前站了起来。
“你,你干啥,你闺女中午都不知道给她奶留口饭吃,我还一句话都不能说了?”陈桂花想到自己才是一家之主,腰杆子不由得硬了许多。
李岚轻轻地叹了口气:“妈,我早上是怎么拜托你的,我说音音磕到了脑袋,麻烦妈中午多煮她一口吃的,现在分了家,我闺女吃了你多少晚上回来我都还你,结果你倒好,自己不做饭就算了,还指望着受伤的孙女伺候你?”
陈桂花不甘地嚷回去:“那她不是活蹦乱跳的吗,半点事都没有!”
陶庆常拖着两袋子玉米棒子回来就看到家里的两个女人在吵架。
李岚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道:“妈,那可是你亲孙女啊,要真出了什么事你说该怎么办。”
陈桂花有心和李岚再战三百回合,架不住三儿子回来了。
陶庆常喘着气放下蛇皮袋,看了眼神采奕奕的老娘,又看了看自己神情恹恹的媳妇,问道:“咋回事啊?”
李岚从头到尾和男人说了一遍,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就算是分家了,这孙女给奶奶做顿饭也是应该的,但音音这不是受伤了吗,万一有什么好歹我可怎么活啊!”
陶庆常被媳妇这么一哭顿时也来了火气,想到大中午闺女拖着病体给自己送饭,心里有涌上了些许羞愧。陈桂花还在一旁在他的心里猛戳窟窿。
“这不是没事吗,大惊小怪的,乡下丫头哪有那么娇气。”
陶庆常二话没说从袋子里掏出两根玉米洗干净放锅里煮着,又给陈桂花倒了杯热水。
“妈,我给你煮了两根玉米等会熟了就给你端过去。”
小儿子的孝顺让陈桂花眉开眼笑,朝李岚投过去得意的一瞥,李岚眼不见为净地别过了脸。
没等陈桂花得意完,陶庆常又说了:“妈,音音是我和小岚唯一的闺女,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夫妻俩就是把她当宝贝惯着的,您年纪大了,能看得过去就看看,看不过去也少说点,音音好歹是你孙女,不求您对她像对陶杰那么掏心掏肺,就希望您别指着使唤我生病的闺女成不,等音音好了,我让她给你烧一大桌菜都没问题。”
陈桂花偏心老二家那是有目共睹的,但这是陶庆常头一回拿到明面上说,即便他没什么嫉恨的心思也听得陈桂花面上一臊。
“谁要她烧的一桌子饭菜。”被三儿子摆了一道,陈桂花面上也没光,转过身就钻进了自己的屋。
“要不是你媳妇不争气生不来儿子,我能偏心?”陈桂花边走边骂骂咧咧,生怕李岚听不见似的。
李岚确实听见了,不过这么多年婆婆那德行她也不是不知道,懒得同对方计较罢了,当初嫁过来图的就是陶庆常这个人,这么多年确实对她好,连她只生了一个女儿也没对她埋怨,反而一心一意对她们母女俩好,去年分家了,这日子过得就愈发得好了。
夫妻俩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陶庆常弯腰去给灶间加两把柴火。屋里头陶音听不见声了也开门走了出来。
“爸,你回来啦,”陶音凑过去朝陶庆常笑,可把当爹的给美的。
“爸,你给我捡些好点的红薯吧,我答应了给李婶家送去点。”经陶音一提陶庆常也想了起来,赶紧让陶音绷了袋子,自己则是认真地低头打量自己地里的这些红薯。
要说样子吧,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就那么好吃呢。
陶庆常灵光乍现,顺手摸了两个红薯扔进放了玉米的锅里,想着待会再尝尝味道。
陶庆常认真的神色让李岚直想笑:“怎么了这是,红薯都快被你盯出花来了。”
“你不知道,今年的红薯特好吃,味道不错,待会你也尝尝。”
李岚狐疑地看着他手里的红薯。
“是吗,我怎么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好像也就比去年的新鲜一点而已。
陶庆常也不知道怎么说,等红薯和玉米好了之后给李岚剥了一个,剩下的玉米让陶音端过去送给陈桂花。
李岚咬了好几口也没觉得这红薯有多不一样,陶庆常啃了一口,又啃了一口,嘴里喃喃。
“不对劲啊,不是这个味啊。”
这时候陶音也从那边回来了,捂着胸口一脸难受样。
“咋地了?”陶庆常扔掉了红薯,第一时间发现了闺女的不对劲。
陶音觉得有些一言难尽,一想到刚才看大的画面,她就直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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