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吃,气归气,肚子不能饿着啊。在凛子的叫嚣下,他们决定去路边吃大排档,顺便喝啤酒。苏瑞没有怎么吃,自然更没有喝酒,她可不想自己回去的时候,被莫梵亚闻出一身酒气。
不过,莫梵亚现在还在公司,她也不着急赶回去。
那两人却喝了很多,大概是真的被郁闷到了,苏瑞并没有劝阻他们,这个时候,能喝醉也是一件好事,可是,等一打啤酒空掉以后,苏瑞不得不感叹:明明是长得高高大大的两小伙子,酒量却连她都不如,这么一点啤酒,居然已经醉得趴在桌上了。
“怎么办,一人负责一个,把他们丢到旅馆去吧。”苏瑞转向Alex,直接开始分工。他们旁边就有一间还算不错的星级宾馆。
Alex也没有怎么喝,他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好像一直坐在那里想东西。
闻言,Alex答应了一声,他付了帐,将两人中较重的凛子给扶了起来,凛子也是最不省人事的。毛毛还好,你搀着他的胳膊时,他还能勉强跟着走几步。这让苏瑞省了很多的事。
虽然宾馆有电梯,可是,等苏瑞和Alex哼哧哼哧将他们扔到床上后,两人还是累得汗流浃背。
“我送你回家。”在房间里休息了片刻后,Alex站了起来,转向了苏瑞。
苏瑞的车还停在Alex的楼下,他们是在那边换好衣服后,直接坐Alex的车过来的。苏瑞也不推辞,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这个地方不算繁华区,想找出租车并不那么容易。
“不过,我现在不回家,能不能将我直接送到莫梵亚的公司?”苏瑞挠头道:“我有点担心他那边的情况。”
她今晚姑且过去探探班好了。
Alex自然没意见,他和苏瑞出门取车,只是在一起走出旅馆大门的时候,苏瑞的眼睛突然被什么光闪了一下,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挡在自己的眼前,再定睛看时,只看到一个穿着帆布背心的人拿着相机匆匆地离开了。
苏瑞顿时哂然:这算什么,被偷拍吗?
不过,她倒没什么可惧的,这种光线模糊又莫须有的照片,什么意义都没有。
Alex也看到了那个人,他的反应却显得稍微过激了一些,苏瑞还没拉住他,Alex就已经冲了出去,速度奇快,几乎是百米赛跑的速度。他很快追上那个人,苏瑞站在原地,看着Alex将相机从那个人的手中夺过来,将记忆卡取出,直接掰断,那个人显然也恼了,使劲地推了Alex一下,似乎在理论什么,Alex却并不是那种擅长与人吵架的人,他抿着嘴,冷淡地站在原地。
那个人却变本加厉了,口中囔囔着,仍然不住地推搡着Alex,一直将他推到后面停靠的一辆车上,他的背撞到了车门,Alex蹙了蹙眉,显然撞疼了。
苏瑞赶紧跑了过去,抬起腿就给了那人一脚,见那人呲牙裂嘴,穷凶毕露,苏瑞才不给他反抗的机会,拿起包就是一顿乱砸,“怎么怎么,偷拍还有理了,没砸你相机就不错了,你还敢打人,你居然还敢打人,以为我们好欺负啊。打死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姑奶奶不发威,你当姑奶奶是病猫了,居然连姐的人都敢欺负!”
那个人被苏瑞的疯狂十八打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等着他回过神,想抓住苏瑞的手提包时。她再次飞起一脚,这一次,就不是踹他的腿了,而是心狠手辣地踹在了他的……裤裆间。
那个人惨叫一声,连忙捂着自己的命根子蹲了下来,苏瑞也停了下来,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很酷地拉过Alex道:“我们走。”
Alex反而有点受惊。
他刚才看见的苏瑞……是泼妇吧?是泼妇吧?那简直就是一个泼妇啊!
可是——
“行了行了,有那么好笑吗?”Alex几乎是从路上一直笑到了车里,等安全带绑好后,他还是在笑个不停。苏瑞不得不一头黑线地阻止他,“不过,你刚才怎么就冲了出去呢?跑得那么快,我都不知道你跑步那么厉害的,还一直以为你是宅男呢。”
Alex绝对不属于肌肉型,他的运动细胞看上去也并不那么好。
刚才那两个人如果真的打了起来,Alex绝对属于吃亏的类型,那个人明显是油水不侵的狗仔队一只啊。
“苏瑞,你现在很幸福吧。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吧。”对于苏瑞的问题,Alex答非所问。他看着她,道。
苏瑞愣了愣,然后点头,“是的,很幸福。”
她觉得,自己开始慢慢地抓住幸福的影子了。
“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事情破坏你现在的幸福。”Alex终于没再笑,他安静地说完这句话,发动了汽车。
苏瑞怔住。
所以,哪怕是一张照片的隐患,他都不希望存在。他希望苏瑞现在可以无忧无虑,不再遭遇任何变故与周折。
然而……似乎,并不可能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护着她多久,或者说,她护着他?
想起苏瑞方才的彪悍,Alex再次展颜,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瑞赶紧用目光瞪着他,Alex这才好不容易地将笑声憋了回去。车最终停在了莫梵亚的公司前,苏瑞道了谢,跳下车。
“明天可能会有很多诟病,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什么都别多想,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了。拿了你的工资,现在总算能发挥作用了。”走了几步后,苏瑞转过头,很好心地给他打了一阵预防针。
Alex微笑,“嗯,知道了。”
他一直想保护她,不过,苏瑞却心心念念怎么想着保护他呢。——然而大厦将倾,漩涡会席卷一切,到时候,谁又能保护谁呢?
苏瑞直接去了莫梵亚的办公司,凌晨时分,整个大厦都是空荡荡的,除了门口的保安,不过,保安知道她是莫家少奶奶,公司的人都传看过他们的结婚照,所以,苏瑞很顺利地上楼了。
到了顶楼,莫梵亚的办公室,才发现其实留下来的人还蛮多,会议室里还有很多人,坐在会议室外面的秘书本想打电话通知里面的莫总,见苏瑞摇了摇手,这才将话筒放了下来。
苏瑞很耐心地等在外面,她要等莫梵亚的事情结束之后,一起去吃宵夜。
顺便说说今晚发生的乌龙事,再逼着他说出他现在的处境。
会议室里一片嘈杂,好像有多人在同时讨论一样,通宵加班的秘书端着茶水走了进去,在会议室的门打开的那一瞬,苏瑞站在门外,刚好能看见对着门,坐在主席位上的莫梵亚。他的表情很严肃,坐姿深沉,与平时在家里看到的他很不一样。
让人觉得……威严。
是的,也许还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但却是有种贵族般凛然的感觉。
里面的谈话,也在同时逸出了少许,“无论这件事最后怎么解决,必须有人为这个失误负责任。我们一致认为,莫少爷可能不太适合继任莫氏董事长的职位了。”
“怎么,还没排除外患,就开始内讧了吗?”莫梵亚的手随意地放在桌上,抬眸,冷冷地问。
下面的话,苏瑞没有再听清了,秘书走了出来,会议室的门重新合了起来,而这扇门的隔音效果显然极好。
她不知道莫梵亚是如何应对这个情形的,可是,苏瑞很明白,如果莫梵亚真的失去了继任者的资格,他失去的,将不仅仅是权力与职位,而是在这个家族最起码的立足之地。
虎落平阳被犬欺,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古往今来,比比皆是。
莫梵亚需要稳住局面,他不可能这么容易宣告败北。
而此时此刻,苏瑞不能帮他,她的存在,对莫梵亚而言,本来就是一个弱点,苏瑞能做的,就是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至少,让大家不要在莫梵亚的婚姻上做文章——苏瑞突然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上官雅芯的时候,上官雅芯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她说:你什么都不能帮梵亚。
梵亚的处境四面环地,他需要一个可以在重要时刻帮助他的妻子,一个能够稳固他地位的妻子。
就如上官雅芯之于莫博石。
苏瑞当时有点不以为然,现在想来,未尝没有道理,不过,她倒也没有多少负罪感,她知道,莫梵亚绝对不是那种指靠妻子的娘家帮助自己度过难关的人。
那个人,其实骄傲得紧。
就这样在外面又等了许多,里面的声音渐渐息了,时间已经到了转钟三点,大家都累了,有椅子的拖动声和众人起身的悉率传了出来。
散会了。
苏瑞没有站在会议室外了,而是退到了莫梵亚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大家纷纷离开,苏瑞听到有脚步声从走廊那边传了过来。
莫梵亚走进了办公室。
他正低着头,用手指按了太阳穴,很疲惫的样子,因为径直走向办公桌的缘故,他没有注意到苏瑞。
苏瑞则微笑着站了起来,等他坐在椅子时,她绕到他的后面,拉下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莫梵亚怔了怔,随即一脸惊喜,“苏瑞?”他转头想去看她。
“别动,躺下些,放松。”苏瑞很武断地命令道。
莫梵亚的神色早已经舒展开去,他依言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
苏瑞的手指灵巧地按压着他的穴道,莫梵亚的头发柔软干爽,手指穿过它们的感觉,仿佛在流水中滑过,她的力度把握得很好,不重不轻,刚刚能帮助他解除疲劳。
“没想到你还会按摩。”莫梵亚在她的身前,由衷地叹道。
“有什么稀奇,你以后会发现,其实我会做的事情很多。”苏瑞也不客气,她小小地得瑟了一下。
苏瑞的按摩技术可是专业的,苏妈妈在老公过世后哭了太多,所以落了一个偏头痛的毛病,每次发病,都是苏瑞帮忙按摩缓解的,为了这个,她还专门去学过,将指腹都练出了薄茧。
想一想,在独立带大乐乐的这几年里,她真的学会了很多很多东西:缝纫,厨艺,按摩,编织,搬煤气罐、修理电器,安装线路……她几乎是一个百事通。
因为无人能依靠。
生活教会了她很多,她没什么可抱怨的。
苏瑞记得乐乐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家里停电,她和妈妈都束手无策,晚上妈妈起来上厕所,在黑暗中摔了一跤,闪了腰,不得不在床上躺了一周,那之后,苏瑞就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电工。
莫梵亚微微一笑,感受着她的手指在他的两侧按压揉搓,这样舒舒服服地躺了几分钟,他伸出手,握住了她还在忙碌的手指,拉下来,送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可以了。再按下去,我就该心疼了。”
苏瑞窘了窘,索性停手,绕在了他的面前。莫梵亚的面前并没有椅子,苏瑞只得踮起脚尖,靠着桌沿。她望着他,很认真地问:“很棘手吧?”
这一次,莫梵亚并没有继续掩饰,他已经掩饰不来。
方才的模样,苏瑞岂非一直看在眼里?
“有点,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处理。”他微笑着,仍然拉着苏瑞的手,“如果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我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呢?”
他既然决定为妻儿撑一片天,那么,他就是永远不能倒下的支柱。
莫梵亚不会允许自己在此时退缩。
苏瑞摇摇头,道:“我当然希望你能顺顺利利,但是,也别太有压力,多少普通平凡的人,就算他们的事业上遇见挫折,甚至一辈子碌碌无为,也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位好丈夫,好父亲,无论结果如何,我和乐乐始终会陪着你。”
她方才就想好了,如果莫梵亚过不了这个坎,大不了放弃莫家的一切,他们可以去过普通人的生活。现在的莫梵亚已经不是从前的莫梵亚了,她可以信任他,她相信他可以适应得很好。
莫梵亚笑着看着她,他并没有回答,可是,从他的目光能看得出来,他并认同苏瑞的话。
——对他而言,此时退让,便是步步退让。而且,他绝对不会让苏瑞和乐乐去过辛苦的日子,他要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只是,他从未想过去反驳她。
苏瑞望着他的眼睛,瘪嘴道:“你在想什么?”
莫梵亚脸上的那个微笑,太敷衍了吧,她可是诚心诚意地表态,希望帮他减压呢。
“我在想……”莫梵亚的笑容里顿时多了一份狡黠的味道,“现在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苏瑞怔住。
这样的言论,不该出自莫梵亚的口吧?
不过,仔细一听,似乎也是,那些与会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外面静悄悄的,也许连秘书小姐也收拾了一下回去补眠了,莫梵亚的背后,便是一面很大很大的落地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二十多层楼下的蜿蜒街灯,而街灯映照下,连行经的汽车都变得很少很少。
果然是夜深人静。
孤男寡女……
苏瑞正在神游,莫梵亚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一头黑线地想:难道在沙发上?
可是,接下来,苏瑞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莫梵亚直接将桌上的东西推到了一边,然后,抱起苏瑞,让她坐在桌上。
桌子很高,她坐在上面,几乎可以与站着的他平视。
文件夹,资料,纸笔,散了一地。
“你要干什么?”她睁大眼睛,又好笑,又不安地问。
“你自己送上门的。”莫梵亚逼近一些,手撑在她的两侧,身体俯低了一些,他的呼吸几乎都打在了她的脸上,很有压迫感的动作,可是,偏偏表情却显得温和无害。苏瑞明知自己应该配合一点,可是,还是想笑场。
他不会真的打算在办公桌上要了她吧?
就算人都走完了,这好歹是公共场合,而且,现在两个人都被自己的困扰弄得焦头烂额,不太合适吧?
苏瑞正想推开他,将这个玩笑打住,可是,等她看见莫梵亚的眼睛时,她突然意识道:莫梵亚不是开玩笑的。
就像刚才在会议室里的惊鸿一瞥,她看着他,陌生的莫梵亚,那样的凛然,那样……华贵,此时,他的目光是坚持的,没有犹豫,没有退缩。
“梵亚……”她下意识地叫着他的名字。
莫梵亚已经缠住她的十指,将她的身体慢慢地放了下来,平躺在偌大的办公桌上,檀木是冰冷的,有淡淡的木质香味,他随着她一直俯下来,苏瑞想曲起双腿,又被莫梵亚用腿压住,她几乎被困在桌子与莫梵亚之间,他的脸近在咫尺。
“我明天要回一趟法国。你不用陪我去了,少则三天,多则五天。很快就回。”他低低地说。
现在莫梵亚真正劳心的事情,反而不是斯氏了,那些虽然是隐患,可还没有迫在眉睫,现在是莫家后院起火,他必须先回去摆平它。
——要攘外,就必须先安内,决策层只需要一个声音。
“好。”苏瑞点头。
她知道自己跟过去也是碍手碍脚,这个时候,她应该放手,让他更自由地发挥。
“所以,今晚……”莫梵亚更贴近了一些,他的鼻尖已经挨到了苏瑞的鼻尖,两人的鼻尖都有点凉凉的。
所以,今晚,他是真的打算要了她。
苏瑞眨眼,她同样认真了起来,在短暂的沉默与僵持后,苏瑞终于伸出手,捧着莫梵亚的脸,他最近也瘦了一些,入手的轮廓流畅而真实,摩挲着她的掌心。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近的注视过他,她是说,彼此注视,看着彼此眼底的对方。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他们见过对方最青涩的时期,见过对方最狼狈的时期,都曾爱而不得,忍受着孤独、嫉妒、成全与别离,伤过与被伤过,现在,他们仍然能这样,安静地望着对方。
苏瑞慢慢地抬起头,主动地,吻住了他。
莫梵亚先是一怔,然后托起她背,很快加深了那个吻。他重新让她坐了起来,脱下她的连衣裙,取下没有肩带的胸托,然后,他将已有凉意的她搂进怀里,细细地啄着她耳垂,蜿蜒到脖子,肩膀……
秋天的夜,还是有种瑟瑟的冷,莫梵亚顺手打开了空调,然后将苏瑞从桌上抱了下来,走向了沙发。
他并不希望弄疼她,而桌子还是太硬了。
苏瑞安静地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莫梵亚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大概与他一直用来熏衣的樟脑丸有关系,干净清爽,让人心旷神怡。
他将她平放在沙发上,柔软的真皮沙发,躺在上面,几乎能陷入一大半,他重新吻着她,细致而坚定,与前两次的经验完全不同,莫梵亚变得出奇耐心,他仔细地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仿佛最沉静的画师在完成最复杂的工笔画。从肩膀,到锁骨,到柔软的、微微起伏的胸脯,再到平坦的小腹,肚脐,他很快也注意到了那道伤痕,莫梵亚抬起头,轻声问:“是……乐乐?”
“嗯。”苏瑞一脸绯红,脸侧向一边,咬着放在唇边的拳头,低应着。
莫梵亚伸出手,轻轻地描画着伤痕的轮廓,“乐乐是从这里出来的么?”
这个想象,让他觉得神奇,他知道生育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确实错过了很多东西,现在,看着那个小小的疤痕,莫梵亚有点想象不到,当初那个人儿得多小多小,才能从这里出来?刚刚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呢?他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人吗?
苏瑞被他的动作弄得瑟缩了一下,她吸了口气,躲开了他的手指,“现在没以前那么大了,原来的伤口更大一些。”
苏瑞术后恢复得不错,当时到底年轻,每个细胞都在活跃地更新换代,所以,现在只能看到一个指节大小的疤痕,而刚出生的乐乐,可不是拇指姑娘。
“会不会……很疼?”莫梵亚很认真地问,他是真的好奇,“他出来时……是什么感觉?”
一个生命从体内出来,想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让人仰慕生命本身。
“不知道,当时麻醉了。”苏瑞好笑道:“醒来后,就只觉得疼了。然后,医生就抱着乐乐过来说,看,这是你儿子。他那时就像一个小猴子。”
……苏瑞还记得,当时,医生的表情是凝肃的,她很郑重地对苏瑞说:“孩子不健康,没有奇迹发生,他也许活不长。”
乐乐出生后整整半年,都是在医院里保温箱里度过的,可是,他到底活过来了。那时候,其实她连疼都感觉不太出来,只是觉得心一直往下沉,可是,当她把手指放进保温箱的时候,乐乐就那样紧紧地抓住她,那么小的婴儿,整个手掌还没有她的小指头长,可力气却大得吓人,他一直抓着她,用全部的力气抓着她的手指,苏瑞知道,他不会死,他那么挣扎着在求生。
所以,她也没有办法放弃他,即便那半个月的医疗费甚至花掉了爸爸留给她的唯一东西,房子。
现在住的房子,是苏瑞后来买的,有一段时间,她不得不过着租房的日子——
不过,都过去了。
所以,在莫梵亚问起的时候,苏瑞只是微微一笑,调侃道:“新生的小孩真的很丑,乐乐那个时候皱巴巴的,我都没敢认。”
莫梵亚笑了起来,“瞎说,我家乐乐是最漂亮了。”
他已经开始护短了。
苏瑞没有再说什么,她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因为他很像你,乐乐真的很喜欢你呢,我都要吃醋了,那小子,都快忘记是谁十月怀胎生下他的。”说起来,乐乐已经开始模仿莫梵亚了,譬如拿书的姿势,表情,还有说话的腔调……儿子总是会下意识地学爸爸。
“所以,为了不让乐乐失望,我也要变得很强悍才行。”莫梵亚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可是变强悍……真的是一个很伤的过程。”苏瑞轻声自语,莫梵亚抬头看着她,想细听,她却已经笑着闭上了嘴。
中途被这样一打岔,气氛突然与最开始的不一样了,莫梵亚不得不重新培养气氛,他正想重新吻她,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莫梵亚有点郁结了。
苏瑞也是苦笑不得。
好像他们总是在遇见不停不断的状况啊。
“别管它。”莫梵亚这次是破釜沉舟了,就算真的再来了一次高烧,他也不想喊停。
再停一次,他也要郁闷死了。
可是,手机那头的人却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一样,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提,一副不接电话不罢休的姿态。
苏瑞推了推他,笑着催道:“也许是重要的事情。”
现在这个状况,万一错过什么重要的电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莫梵亚没法,只得站起来,他很快回到桌边,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家里的电话号码,来自法国。
这个时候,那边还是白天。
苏瑞见他的表情,也立刻坐了起来,然后拿起莫梵亚脱下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挡着胸前。
莫梵亚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他直接问。
那边说了些什么话,莫梵亚的表情也越肃越紧,他没有再开口,只是很认真地倾听着对方的话,等听完后,他抬眼看了看苏瑞,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缩了回去。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待莫梵亚挂断电话,苏瑞不由得站起来问。
莫梵亚摇头,转过身,不去看她,“嗯,有点事,工作上的。我可能现在就要赶过去,就不等明天了。——我先开车送你回去吧。”那件事,莫梵亚也没打算继续了。
苏瑞同样没有了心思。
能让莫博石从法国打电话,半夜催莫梵亚赶回去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
“你先去取出吧,我……穿好衣服再下去。”等莫梵亚将连衣裙从地上捡起来,苏瑞红着脸道。
莫梵亚点头,将衣服放在桌上,然后走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谢谢你今天来看我,等会楼下见。”
他拿起车钥匙先出门,虽然已是夫妻,不过,清醒地面对对方的裸—体,双方还是会觉得羞涩。
等出了门,莫梵亚脸上的忧虑却越来越深,天知道他刚才费了多大的劲,才没有在苏瑞的面前失态。
那通电话,确实是莫博石打来的。
而对方的话题,却与工作无关。
莫博石说:“阿亚……乐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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