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的一间书房里,方英与他刚刚相认的父亲相对而坐。花家老爷本名花如令,虽然生在殷实人家,却从小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年轻的时候,他也曾拿着一把剑,和一群好友去江湖上闯荡过几年。也曾闯出过一些名声。他现在虽然老了,但也能使出一招半式的。方英看着他,便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江湖中人独有的气息。
方英突然感觉有些紧张,当孩子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的时候,面对自己的父亲,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紧张。花如令沉默的看着方英,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这孩子能找回来就是最好的事情,花如令在见到那枚玉佩的时候便在想着,只要人能找到,无论三童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好好的疼爱他,再也不让他受到一丝委屈。
他连最可怕的境地都想过了,但万万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是在天香谷长大的。更重要的是,他从小便扮做一个女孩……当他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险些站不稳。他不敢去想,一个从小被打扮成女孩,混在脂粉堆里长大的男孩会是什么样子。即使花满城在信里一遍遍的强调,三童已经换上了男装,他穿男装的样子,没有半分女气。
但是,花如令还是不信。直到今天,他亲眼看到方英……花卓叹了一口气说:“三童,这些年,你在天香谷过得如何?可有受到什么委屈?”
方英摇了摇头说:“多谢父亲关心,我这些年在天香谷过得很好,师姐们也很照顾我,儿子没有受过半分委屈。”
“那便好”。花如令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说:“听闻你临行前,天香谷的大师姐梁霜儿,给你办了一个很隆重的出师典礼?”
“确实如此”。方英的头微微底下,感觉自己更心虚了。
“两年……还有两年,你还要回去?”花如令叹了一口气说。
方英听着这丝毫没有指责意思的话,心里满是愧疚。他咬了咬牙说:“是”。他是天香谷的弟子,父命难违,可师命也难为。天香谷养了他十二年,这恩情太重,他不得不报。
“那十二年后呢?那个时候,你想去哪?”轻飘飘的,花如令并没有追究方英的这个事情。方英左右为难的样子,他看在眼里,也都明白。
“自当在您和母亲身边尽孝”。方英的眼眶有些湿润,有些郑重的承诺道。
“那便好,我与你母亲的身体也还都不错,也能等到那个时候。三童,幼鸟尚有出飞的时候,虽然你是我们的儿子,但是你所做出的任何决定,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我与你母亲都不会阻拦。你想做便去做吧。”花如令欣慰的看着他说。
虽然眼前这孩子确实是自己的血肉,但从五岁到十七岁,他长大成人的过程自己都没有参与。能把他找回来,而且他长相还是心性都是如此的好,这已经是上天保佑了。何必再苦苦苛求,将他束缚在身边过一辈子?更何况,是天香谷将他治好,将他养育成人,要报答也是应该的。
“多谢父亲”。方英惊喜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有想到,这一关竟过的如此容易。果然,他的家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的父母,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父亲,大哥说……母亲那边?”方英有些犹豫的说,他初来乍到,并不清楚平日里他们夫妇二人是如何相处的。但是夫妻之间,信任为基,若总是有事隐瞒……
“原本担心你从小扮做女孩长大,乍一换回来,有些不伦不类……老大说你没有问题,但我担心你娘亲知道了这件事多想,因此就先瞒下来了。如今她已经见到了你,这件事也就可以说出来了。”
“父亲,儿子知道您的顾虑,只不过您这样瞒着母亲,就不怕母亲生气吗?”
“咳——咳咳,放心,到时候我们爷仨一个都跑不了。”
跟父亲长谈了了一番过后,方英算是正式的在花家住下了。这里的一切都很好,方英在这里,没有觉得万分的不舒坦,一沙一石,一草一木都在欢迎着方英回家。每天受着父亲大哥的教诲,还有母亲的投喂,还可以逗弄三个可爱的弟弟,方英过得,那叫一个舒坦。不得不说,自己的三个弟弟都是万分可爱,五童六童天真活泼,七童乖巧可爱。尤其是七童,软软糯糯,能甜到人的心底里。七童今年六岁……方英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一定要好好的看着七童。
在这里过得舒服,方英也没有忘记,自己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这一日凌晨,方英身着一身轻便的深色衣服,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身上背着一把伞。走到一块不起眼的墙根处,左右瞧了瞧,趁没有人,一下子翻了过去。
于是两刻钟后,在杭州的街道上,清晨的薄雾中,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撑着伞,长得很高的粉衣女子,妆容精致,身姿绰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虽然她的脸上覆着一件面纱,但难掩倾城的容颜。有这样的颜色,为何偏偏要用面纱遮起来?看到她的那双凌厉的冷冷的眼睛,大家明白了。这朵娇花可是天山雪莲,水中芙蕖,高不可攀,远不可及。
她看起来走的不急不缓,姿态优雅,她脸上的面纱随着她的步履忽静忽动,惹人遐想;肩头垂落下来的发丝也随之轻轻飘动,让人明白何谓三千情丝。美,无论动还是静,都是绝美得,似乎每走一步,都能在脚底下生出花来。
但是这样的绝世美人,却无一人敢上前去搭话,因为她手中那把精致的伞。剑尖是利刃,十六根伞骨的尖端,十六把利刃。那只白玉般的手,看似轻柔的握在伞柄上,熟知的人都知道,她握的不仅是伞柄,还是剑柄。她现在拿着的是伞,但若是惹得她不高兴了,这伞便变成了剑。
街边的茶楼上,一个身着方巾儒衫的中年书生,漫不经心的往窗外一看,一双眼睛便再也挪不开了。他的目光随着那道粉色的倩影,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美人越行越远,最终消失在街边的拐角处。中年书生失态的站了起来,眼睛仍然遥遥的望着那里,恍然若失的说:“美,太美了。研墨,快去打听打听,刚刚走过去的,是哪家姑娘?”
他身边的小厮领命,刚要下去,却被人给拦住了。坐在中年书生对面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虽然没有像对桌那样做书生打扮,可身上也是满满的书卷气。他生的很好,翩翩君子如琢如磨,若是那中年书生看的够仔细,便会发现,这少年与刚刚那女子,眉目间竟有几分相似之处。这少年名为花满庭,花家四子,也是方英的弟弟。
“孟兄莫急,那位姑娘,可不是你能轻易招惹的。”花满庭有些无奈的说,他的这个朋友,有一个毛病,只要看到生的美的东西,便走不动路了。
“还请花兄为我解惑!我看到那位姑娘,方知曹子建遇洛神是何心境!”孟君兰目光灼灼的看着花满庭,眼中的温度,仿佛能把纸张烧穿。
“粉色罗裙,手持稠伞,伞上有利刃,步履轻盈,刚柔并济。如果我没猜错,刚刚那位姑娘,是天香谷的弟子。她是习武的江湖人,若是惹的她生气……孟兄小心被她伤到。”无论哪个姑娘家,看到有外男如此盯着她看,都一定会生气。
“天香谷……天香谷……花兄可否告知,我若是想寻她,在哪里可觅得芳踪?”
“天香谷在杭州有一处分舵,正是她去的方向。孟兄万不可轻举妄动,天香谷的姑娘生起气来,可是能要人命的。”
“花兄放心,在下怎能忍心唐突了佳人?三天之后,风月无边,我准备开一个热闹的集会,我花重金从广东买来的彝斋居士的墨兰图刚刚送到,如此杰作,当应邀亲朋共赏。花兄到时候也务必要到场,我也为那位姑娘送一张请帖……写的真诚些,希望她也能莅临。”
“彝斋居士的墨兰图?确实难得……”只不过,用赏花的由头来约佳人出门?花满庭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确实难得,为了把这幅画送到我手里。我所交由的镖局,一路上可是折损了好几个镖师!”提起画,孟君兰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开始兴致勃勃的和花满庭说起自己刚得到的这幅画来。
孟君兰说的兴致盎然。花满庭却微微皱起眉头来,沾了血的画,恐怕难存兰花清雅之姿。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