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少年与长腿野兽

    
    陆彦整条蛇都散发着寒气, 弯弯却一点害怕的心理也没有。他昂起蛇首，透着淡粉色的脑门蹭向陆彦, 娇里娇气地哼哼：“嗨呀，被葛葛捉到了~”
    陆彦冷冷地俯视着弯弯，上半身恢复成人形, 裸.露在外的肩膀上，可以看到一些鳞片的反光。他一手揪住弯弯的七寸, 将他从白小虎身上扯开。
    弯弯被人捏住命门, 身体在半空中晃悠了一下就缠住陆彦的手腕，尾巴尖蹭了蹭他的手臂内侧，委屈巴巴地眨巴着绿豆眼：“弯弯想葛葛了……”
    陆彦已经到嘴边的教训顿时咽了下去，他掀起眼皮, 淡淡地扫过白小虎, 确认对方只是被吓得脸有些苍白，便松开了手指。
    “不是每天都有见面吗？”陆彦点了点弯弯的小脑门，板起脸道，“又贪玩了。”
    弯弯磨蹭着陆彦的手指，语气透着无助可怜与弱小：“弯弯一个人在家，房子大大的，弯弯害怕，要葛葛亲亲抱抱，和弯弯一起捉迷藏。”
    陆彦眼里露出一丝无奈的宠意, 瞥到白小虎游离不定的视线, 正色道：“今晚不行, 今晚哥哥有事。”
    白小虎缩在衣柜里，弱弱地出声：“我有一个提议，亲人最重要，你要不……”
    陆彦冷冷地打断他：“还不从我衣柜里滚出来？”
    白小虎噎了一下，老老实实爬出柜子。他的脚刚落地，忽然感到一道火热的视线落在他脚上，仿佛要将他的脚烧穿。
    白小虎缩了缩脚趾，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
    陆彦盯着白小虎脚上的板鞋，脸色难看得像吞了瓶苦瓜汁。忽然他眸光一厉——
    卧室阳台上，一头老虎跃然而出。身姿矫捷而威猛，带着气吞山河之势，撞开阻挡的玻璃门。伴随一地冷光湛湛的碎片，程天舟犹如盖世英雄，出现在白小虎面前。
    白小虎脸上的惊喜还没完全展开，面前一道银光闪过，眨眼就被陆彦的用水桶粗的尾巴牢牢卷住拖到身侧。白小虎拼命挣扎却无法撼动分毫。他盯着上面的鳞片，又看了看自己一周没剪的指甲。
    另一边程天舟肩背压低，眼里尽是杀.意：“放开他。”
    陆彦轻笑：“你做梦。”
    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
    陆彦忽地浑身一抖，尾巴被蜜蜂蜇了似的抖开白小虎。白小虎连滚带爬跑向程天舟。陆彦神色一变，想要拦住却已经迟了，程天舟已经跳到他和白小虎之间，将白小虎牢牢护在身后。
    空气里有血.腥味。
    程天舟和陆彦盯着白小虎鲜血淋漓的食指，一个满眼心疼，一个面色铁青。
    就在刚才，白小虎用指甲掀开陆彦尾巴上的鳞片。不过显然陆彦只是疼了一下，而他半个指甲盖都翻了过去。
    陆彦随手抹去尾巴上被沾到的血迹，目光沉沉地凝视着白小虎。对方缩在程天舟身后，明明疼得嘴唇发抖，额头布满冷汗，却一声不吭，只是警惕地盯着他。
    “葛葛，你疼吗？”弯弯仰起胖胖的三角形脑袋，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小虎手指上新鲜的血液，跃跃欲试，“弯弯帮你咬回来。”
    一双荧绿色的蛇瞳，却有着炙热的温度，仿佛他盯的不是刚刚还和他一起躲在衣柜里的人，而是一只肉嫩血甜的猎物。
    陆彦摸了摸他滑溜溜的后背，说：“哥哥说过，不能咬人。”
    目光却依旧落在白小虎还在流血的手上。
    弯弯眼里闪过一丝可惜，他吐出信子，似乎在享用空气里甜美的血腥气，喃喃道：“那好吧，我听你的，哥哥。”
    程天舟看出弯弯眼里的贪婪，尾巴重重扫过地面，然后充满占有性地卷住白小虎的腰部。
    “小虎现在需要止血，今晚的事不会就这么了了。”程天舟语气坦荡，“你的宠物我是在兔舍里捉到的，所以才以为是幼儿园养的兔子。你先搞清楚到底是谁把你的宠物放到里面再来找我算账。”
    话落，白小虎自觉爬到他背上，紧紧地抱住程天舟的脖子。程天舟几个起落间，便跳到了院子外，很快消失在夜色下的山林里。
    陆彦向前滑行几步，在一滩血液前停下。弯弯缠在他肩膀上，见哥哥默不作声，便缓缓地向下滑去。
    “弯弯，你要做什么？”
    弯弯落在地板上，信子向着那滩血吐出。他们和猫科动物一样，舌头可以捕捉味道的分子，比鼻子更能辨认气味。
    白小虎的血液让他着迷，听到陆彦的话后，弯弯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向前。
    陆彦脸色骤变，俯身抓起弯弯，放到眼前急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弯弯语气里带着懵懂的天真：“葛葛，你说什么？”
    “我说，”陆彦沉声：“你什么时候开始有喝.血的念头？”
    弯弯歪了歪脑袋：“上次咬人后，弯弯就觉得红红的水好好喝，可是……”
    弯弯蔫巴巴地垂下脑袋：“可是你们都不让我咬人，地上这个又不是弯弯咬的，为什么不可以喝？”
    陆彦心里一阵阵的发寒，他们蛇族是所有兽族中躁郁症发病率最低的族类。可是，一旦患上，却也是最难治愈的，并且要一生受到监控。
    因为蛇族得了这个病，就会有饮.血的欲望。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也会有这种可能，明明弯弯除了有点爱玩，是条那么乖巧听话的小蛇，怎么会这样……
    …………
    程天舟背着白小虎，他能感觉到白小虎身体的颤抖。他心里又急又怕，环乌山离栖虎地又有一段距离。程天舟缓下速度，鼻尖轻嗅，终于在一条小溪边上找到想要的草药。
    “小虎，你先下来，我找到止血消毒的草药了。”
    白小虎一滑下程天舟的后背就跌落在地上，程天舟转头，见到伤口已经停止流血，顿时舒了一口气。
    程天舟收起舌头上的倒刺，轻轻地舔了下伤口附近的血渍。白小虎往后一缩：“别，太脏了。”
    程天舟：“没事，我的唾液可以消毒。我先把周围清理干净。”
    白小虎这才别扭地伸出食指。程天舟垂着眼帘，用最柔软的舌尖，细腻温柔地轻舐着白小虎的手指，不过始终没敢碰到伤口。
    十指连心，他可以想象白小虎有多痛。那指尖上的断甲仿佛也连着他的心，他感到心脏一阵阵的抽疼，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如刀绞。
    程天舟的舌头又湿又暖，柔软的舌尖擦过指缝间的嫩肉，然后往下掠过掌心，白小虎缩了缩了手指。
    真的好痒，还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稍稍忘记指尖上的疼痛。
    “可以了……”他小声地道，感觉有些无法再忍耐下去。
    程天舟把他手上的血迹舔干净后，低头咬了一大口草药，在嘴里嚼碎后，用舌头卷了盖在白小虎的伤口上。
    他的动作很轻，比羽毛落在水面上还要来得轻，白小虎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程天舟一下子就僵住了。
    白小虎赶紧道：“没那么疼，你继续。”
    于是程天舟加倍小心地将所有的药草敷在上面，白小虎借着月光，看到他舌面上的绿色，笑道：“会不会很苦？”
    程天舟正吐掉多余的碎末，要回头喝两口溪水漱口，听到白小虎的话，止住动作道：“一点也不苦。”
    白小虎忍不住双眼弯起，“你还是赶紧漱漱口吧，舌头都绿了。”
    程天舟耳朵一别，乖乖低头，用舌头卷起溪水又吐出，然后起身蹭白小虎的脖颈：“好了，我的舌头干净了。”
    “我们现在怎么下山？”白小虎摸着程天舟的大脑袋，有些担忧，“你可不能这样下山，不过也不能裸.奔吧？”
    环乌山就在市区边上，下了山就是居民区。所以白小虎才会这么担心。
    程天舟：“没事，我开车过来的，手机也在车上。”
    “……”白小虎，“你们好像都没有驾照就开车啊……”
    程天舟甩甩尾巴：“等下我走没有交.警的道。”
    车上白小虎问了程天舟他和陆彦之间的矛盾，白小虎听后心情相当复杂。
    没想陆彦是这样的蛇，对他突然也没那么害怕了。一条把食物当□□宠，十年来不忘复仇，这样的蛇，一定是条善良的好蛇！
    两人回到家里已经午夜时分，程天舟换了衣服后，执意带白小虎去急诊重新包扎，折腾到凌晨一点半两人才真正躺倒床上。
    虽然这一天惊险刺激又累又怕，白小虎却没有丝毫睡意。他贴在大老虎胸口，听着程天舟发出的“呼噜噜”振动，脑子里却浮现了花亭里那张明艳精致的少女脸庞。
    白小虎：“我今天在傅班的生日宴上认识一个女孩，她叫徐梓昕。”
    程天舟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白小虎不知怎么的，语气不自觉得带上一丝幽幽：“你们认识啊……”
    程天舟一张虎脸看不出表情，眼睛却带上一丝心慌：“没，今晚我才知道这个人。”
    “怎么会？”白小虎撑起上半身坐起来，目光凉凉的，“她说自己是你的未婚妻，我都不知道你有未婚妻了。”
    程天舟只觉得脑皮一紧，正襟危坐道：“这个未婚妻我也是今晚才知道，而且我已经跟家里人表明不同意这个婚约。”
    白小虎被勾起了好奇心：“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天舟见此，毛茸茸的脑袋蹭到白小虎胸前，白小虎顺势搂着他，程天舟跟着肚皮朝上，两只前爪放在胸前，浑身透着一股委屈劲。
    “是我妈给我订的，后来她不在了，也没人跟我说。我今天回老宅，是因为徐家的人向我大伯提起这事，我大伯让我回去也是要问问我的意思。”
    白小虎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松快了些，仿佛落下一块大石头。他温柔地抓挠着程天舟的下巴，说：“你们兽族也会家族联姻吗？”
    程天舟：“挺多的，其实兽族在与人类通婚这事上分了两派，就算……”
    再往下说就要提到躁郁症，程天舟不想让白小虎知道他有这种病，于是改了话头：“徐家历来是保守派，每年都向长老会提案禁止与人通婚。哼，哪来那么高贵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