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很会做梦

    
    齐斯宸是和导演一起来的。
    姚宝落差点认不出他。
    公海活动中的几次短暂接触，齐斯宸都是一副杀马特的打扮，明明对她有几分意思，却老摆出一张嫌弃嘲讽脸，叫人看了就生气，并且理所当然的在心里狠狠把他三振出局。
    但作为编剧而来的他，奶奶灰的头发已经染回黑色，梳得整整齐齐的，衣着也非常简单正式，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本纸质剧本，看人的目光冷静严肃，姚宝落甚至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学术式的严谨。
    韩然和肖乔对他的称呼也很有意思，叫他：“齐教授。”
    不是如今娱乐圈基本用泛滥了的“x老师”，而是“教授”。
    姚宝落在娱乐圈混的时间尚短，还没有听说过这“齐教授”的名号。上大学的时候倒是听过一位姓齐的客座教授的讲座，但那位齐教授是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头子，可没有半点齐斯宸的美貌。
    姚宝落跟着韩然和肖乔一起叫：“齐教授。”
    齐斯宸冷淡说：“这部戏我是编剧，你们叫我‘齐编剧’就行。”
    姚宝落感觉到一丝不怎么陌生的针对。韩然和肖乔刚才叫他“齐教授”他都点头，轮到她说话他就反驳了。
    不过她没有像在船上的时候那么生气。因为在奕颖的再三解释下，她已经知道齐斯宸和焦作新瞧不上她不是因为她娱乐圈女星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们和霍季恒不睦，她是霍季恒看上的人，所以他们迁怒她，但又不敢真的拿她怎么样。
    如此，姚宝落就心平气和了。
    对于她来说，尽管娱乐圈很乱，有很多令人难以忍受的规则，但这是她选择的工作，她并不以自己的工作为耻。作为女模特也好，女演员也好，都不应该承受那些有色的眼光。
    每当被人用不尊重的眼光看着，姚宝落对对方的印象也会降到谷底。或者她暂时无法做出什么有力的回击，但厌恶对方，对其退避三舍，她还是会尽力做到的。
    齐斯宸针对她的方向不一样，姚宝落就不怎么放在心上。而且她觉得他是自讨苦吃，既然讨厌她“霍季恒准女友”的身份，何必还选她做女主角？
    还是，他想把她放到眼皮底下亲自“折磨”？
    毕竟，在现实生活中，他们找不到机会，但在拍戏的时候，使绊子非常容易，也让人挑不出错。
    姚宝落不得不事先做好最坏的预想。
    事实证明，她没有想错。
    戏还没有正式开拍，齐斯宸在定妆这一环就开始针对她搞事情。
    韩然和肖乔的造型都没有问题，轮到姚宝落一站出来，他的眉头立刻皱起来。
    “你给我的这个是什么东西？”他不客气地挖苦造型师，“你走错片场了吗？拍的是《神玉传》？给我整个玄朱公主出来？”
    造型师和姚宝落都有点懵，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姚宝落饰演的角色是仙女轩瑶，虽然在发型和服装上做了一些改动，但总体形象还是玄朱公主的那类型，清丽出尘，衣袂飘飘，仙气满满。实在是，葛文辉不愧为影坛首屈一指的美学大师，他塑造的玄朱公主被誉为近三十年来最成功的仙女形象，完美地挖掘出姚宝落的最美丽的一面。
    造型师看过《神玉传》，也深入研究过玄朱公主的造型，以致于受影响甚深。
    姚宝落也不例外。女人都是爱美的。玄朱公主是她目前为止演绎过的最美丽的角色，她亦因此收获了无数在容貌上的肯定，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有幸得到“盛世美颜”的赞誉。她很喜欢玄朱公主。而且，接下《误入凡尘》这部戏之后，她和其他人的想法一样，以为这部戏想要消费她塑造得极为成功的玄朱公主的形象。
    所以，造型师让她变成《误入凡尘》的玄朱公主，没毛病。
    “你，给我说说你对轩瑶这个角色的理解。”齐斯宸把矛头指向姚宝落。
    这一刻，姚宝落真有种面对大学教授提问的紧张感。
    她字斟句酌说：“嗯，轩瑶，是一个意志坚定，敢爱敢恨的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想法，不计后果。”
    齐斯宸“啪”一下把剧本打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上，不满意说：“重点！重点呢？我把人物的性格写得那么清晰明了，你就只能说出这些？我要的是她的全面性格，不只是爱情方面！为什么女人都这么恋爱脑？冉铮，你说。”
    不知花式从哪个犄角里找来的，目前为止存在感极弱的导演冉铮是个年轻得过分的青年，高瘦内向。
    他没有戴眼镜，却下意识地扶向鼻梁，紧张局促说：“名名名字，轩瑶，炫耀……齐教授用一个名字定义了她的性格和经历。她是天之骄女，性格张扬热烈，不懂人情世故，但因为法术天赋高，备受宠爱，没有受过太多拘束，所以轻视规则……”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长串，虽然磕磕巴巴，但内容十分细致，对一个人物的设定做出详细的延伸，编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齐斯宸严厉的神色一缓，说：“做了功课，还可以。”
    冉铮受到鼓舞，激动说：“宸哥，我写了十万字人物分析！”
    齐斯宸：“……”咳了咳，“叫齐编剧。冉铮有这个毅力，你们都学着点。”
    “我们也要写十万字人物分析？”肖乔微抽一口冷气。
    姚宝落和韩然猛地看向她，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巴。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齐斯宸见状，凉笑：“那要看你们有没有做足功课。像姚宝落这样的，不写十万也得写个一万，三天之内交给我。”
    姚宝落无语问苍天。这是公报私仇，绝对的公报私仇！
    但韩然和肖乔受此刺激，向齐斯宸做人物分析时，说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虽然没有冉铮说得那么具体详尽，但也带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入木三分，显然下了一番苦工。
    相比之下，姚宝落的表现最差。齐斯宸要罚她也无可厚非。
    姚宝落的内心是震动的。因为一开始就认定了《误入凡尘》是一部烂片，“韩然和肖乔是没有演技的偶像派”这一点又名声在外，不知不觉间，姚宝落和刘帆都看轻了整个剧组，以为凭借姚宝落科班出身的演技和她演过两个名导作品的经验，一定可以在演戏时压过韩然和肖乔的风头。
    但接二连三的所见所闻如当头一棒，打掉她的自以为是。
    娱乐圈里的很多人很多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每一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能一直维持当红状态的，必有过人之处。
    人家容貌不比她差，比她红还比她努力，她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
    姚宝落对齐斯宸要求的一万字人物分析再无异议，虚心受教。
    造型师为她重新设计造型。齐斯宸和冉铮进入化妆间，亲自监督。
    “你们都必须忘掉玄朱公主。”齐斯宸严肃说，“尤其是你，姚宝落。那只是一个已经过时的角色，对你的现在和未来没有任何意义。你现在是轩瑶，一个随心所欲，没有责任心，光长脸不长脑袋的仙女，和自律内敛、心怀大义的玄朱公主完全不一样。”
    姚宝落忍不住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差？”轩瑶确实有诸多缺点，但她也不是没有优点的。在冉铮的分析里，正是轩瑶的优点造就了她的缺点。她不完美，但有血有肉。
    齐斯宸挑眉，说：“反正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的。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就用实际表现说服我。每一个角色都具有可塑性，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
    “是，齐教授。”姚宝落表示明白。
    “叫齐编剧。”
    “齐教授。”
    “……”
    最后姚宝落的定妆是一袭华丽的红衣，长眉入鬓，朱唇如焰，持一柄长剑，眼波流转间尽是骄傲飞扬，目空一切，完全颠覆了玄朱公主淡漠出尘的形象，却有另一番截然不同的美态。
    齐斯宸和冉铮对姚宝落的新造型没有异议。
    冉铮悄悄向齐斯宸感叹：“宸哥，你眼光太好了。这个演员的可塑性好强。”
    一个角色的形象塑造可不是换一套衣服和妆容那么简单，演员的演技和对角色发自内心的融入才是关键。
    齐斯宸嘴角上翘，有些得意地“嗯哼”了一声。
    不过，第二天霍季恒送给姚宝落的路易十四玫瑰直接到了片场，齐斯宸的脸当场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