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心劫

    
    楚染眉眼柔和，望着华岚一字一句地道：“我亦是如此。”
    她再也不想活在那种狠狠压抑自己的痛苦之中，她喜欢华岚，便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幸而她不是一厢情愿。
    华岚望着楚染明媚的眼睛，在听到她的答案时，呼吸一窒，惊喜在脑海中不断冲撞，久久不能平息。
    他激动地一把抱住楚染，紧紧相拥的温暖让他眷恋万分。他抬起楚染的脸，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满腔的情意都蕴含在温热的双唇上，点上楚染光洁的额头。随后顺着吻下，覆上楚染柔软的双唇。
    楚染也动情地闭上了双眼。
    一吻作罢，楚染环抱住华岚精瘦的腰，看着他紫紫上精美的绣纹，问道:“魔界真的要与仙界为敌吗？”
    如若两界能和平相处，她与华岚就可以更好地厮守一生，再不受身份的牵连，阻碍疯狂滋生的爱恋。
    华岚原本还沉浸在与她相知的喜悦之中，又听她谈起仙魔立场，眉间便不自觉地夹杂几分哀愁。
    他沉默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楚染柔软的秀发，缓缓道:“阿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楚染一愣，细细回味他的话，不会伤害她？所以就是不会放弃与仙界的恩怨吗？
    楚染略一苦笑，不露痕迹地拉开与他的距离，哑声问道:“就算我愿意放弃寻找神器，也不行吗？”她想着若是魔族放弃打破结界，她也就不用再寻找神器，从此仙魔各据一方土地，互不相扰。
    华岚抚摸楚染秀发的动作微微微微一顿，心里漫上难言的酸楚，他不可以任性，将魔族未来当做儿戏笑谈，全然不管。
    “如果，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我必定会抛下一切烦忧，与你一起厮守白头。可是，我生来就是魔身，身上更是担着魔族未来的担子，我不可以置魔族众将于不顾。”华岚沉重地说。
    此话虽然没有正面说明回答楚染的问话，但其中隐晦之言，皆是不可行之语。
    楚染心里的期望便凉了大半，她低垂眼睫，遮住眼中的复杂情感，轻声说:“嗯，我知道了。”
    楚染的声音虽轻，但还是如同千万斤的重锤击打在华岚心上，发出闷响。不知为何，他有些害怕，害怕会失去些什么。
    楚染抬起头，朝华岚嫣然一笑，明亮的眸里藏着深沉的失落。
    “天色不早了，莲妩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决然起身，离去的衣角带着冷漠，叫华岚心里不禁一颤。
    华岚急忙起身拉住她轻盈的衣袖，带着难以言说的小心翼翼。 指尖触碰到她皓白的手腕，触之细腻，有着让他不舍留恋温度。
    楚染转过头，目光里不带走丝毫的温度，“魔尊还有何事？”
    华岚眼瞳猝然一缩，原本炽热的心现如今被过去的冰雪包裹，在极寒中卑微跳动。
    魔尊？真是个让人觉得冷漠称呼。
    华岚苦笑着缓缓放开她的衣袖，低声道:“无事。”
    楚染微作点头之势，再不看华岚一眼，出了雅室。
    但只有楚染自己知道，踏出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是怎样的纠结。明明想与他在一起，明明想与他好好说会儿话，却还是败在了仙魔立场。
    楚染走后，君尧便进了雅室。
    其实他从没有离开过，就在隔壁房间淡然饮茶，只是偶尔在听到他们两人互诉衷肠时，手不经意地抖了一下，洒出些许的茶水。
    然后他就懊恼地用桌旁备下的抹布使劲擦拭，只是，越擦他心中的恼怒就越深，叫他一下将沾满茶渍的抹布扔得老远。
    果然，他还是无法不去在意。
    进了门，君尧一撩自己红如烈火的衣袍，散漫地坐在华岚对面。
    “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君尧假意一笑。“你们既然有着跨不过去的沟壑，放过彼此也未尝不可。”
    华岚神色一凛，眸里风云骤变，“妖帝此小人之举，也不怕落人笑柄。”
    君尧也不怒，红瞳里闪着妖异的光。“我放荡惯了，也不在意这点名声，身外之物罢了。”
    华岚冷哼一身，那双尊贵无比的紫眸里凝结出片片冰花，雅室里的温度骤然降至冰寒。“我与她的事，何须你管。”华岚抬眸，眼中溢满了不屑与冷酷。
    调笑的气氛被华岚的冷酷寸寸击碎，君尧嘴角的微笑停滞，脸上是少有的认真:“仙魔隔阂，注定是跨不过去的。可我，妖界至尊，与她才会有结果。”
    华岚手下力气一重，杯盏破碎，锋利的碎片割破他的手掌，有鲜红的血液滴落，却见他没有丝毫的动容。他缓缓放开手中的碎片，站起身来，威压强大，紫眸绝世，睥睨天下。
    “妖帝莫不是忘记了妖界与我魔界的契约？仙魔纷争，你妖界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君尧势在必得的气焰一下被华岚的这盆冷水泼灭，他红眸黯淡，眉头微皱，连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恼怒都在这一瞬间窜上心头。
    君尧脸上布满愤怒，随后又化成不屑的笑意，“我亦可以就此收手，反正医治夜娆的方法你已得知，我此时全身而退，反而是我吃了亏。“
    华岚莫测地看了君尧一眼，道：“狼子野心，不可终矣。”
    君尧神色一痛，确实，他的野心不是一个楚染可阻挡的。可是，他也不想放弃这样一个让他如此动心的姑娘。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如今他若是选了楚染，要负的，是妖界众人。严格说来，他与华岚是同一类人，同样的立场。
    最终两人以沉默收场。
    莲妩一直在门口等着楚染回来，当看见楚染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扑上去，像往常那样拉住楚染的衣袖，甜甜唤道：“染姐姐。”
    楚染收敛疲惫朝她笑了一下，也不多说其他，就一个人上了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莲妩看她神情疲惫，朝身边的容言问道：“染姐姐她这是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容言是个男人，自然是不能揣测楚染的心事，只能摇摇头道：“她也许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她既然不愿意说，就让她自己冷静一下也是好的。”
    楼上，房中。
    楚染看着自己的掌心出了神，手里还残余着拥抱华岚时留下的余温。
    端坐在铜镜前，楚染可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是因为自己竟然妄想华岚能为了她抛弃整个魔族；二是因为她身为青鸾后裔，父母皆丧命于魔族手上，她却愚蠢地爱上了魔界之尊。
    蠢笨如斯。
    楚染现在也已看透，不想用情爱桎梏大局，若是仙与魔终究不能和解，她会理解华岚的立场，也会尽自己仙界一份子的责任，护卫家园。
    这时，一道金光从窗外穿进楚染的房内，楚染伸手接住，那光便化作一张缣帛。上面写着：魔气渐浓，恐离结界破碎时日无多，望速速寻回神器，加固结界。
    楚染沉思了一会儿，便匆匆下楼。
    此时莲妩正与容言吃得正香，见楚染匆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染姐姐，出了何事？”容言也一同看着楚染。
    凝着柳眉，楚染对莲妩他们说：“我们立即出发，寻找下一块碎片。”
    说完也没等莲妩二人，就一个人出了门。
    莲妩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急匆匆地对店家说：“店家，银子给你放桌上了。”说完，快步跑去跟上楚染。
    出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风带着几丝透骨的寒意，叫莲妩抱住胳膊瑟瑟发抖。
    容言眼尖地发现莲妩的颤抖，便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到莲妩的身上。
    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衣裳，替莲妩抵去几缕幽寒。
    莲妩转过头去，对容言说：“这天真是变化多端，明明白日还艳阳高照，到了晚上就这般寒冷。你将自己的衣裳脱给了我，你不冷吗？”
    若是现在有几名凡间女子在场，必定会觉得这二人着实放荡。但莲妩只是只未涉世的小妖，对男女之妨并不了解。
    “我不冷，你且安心披着它，莫要叫自己着了凉，到时风寒严重，只会拖累你的染姐姐。”容言是只妖，且妖力深厚，自然是不惧这丁点风寒。怕莲妩拒绝他的好意，还抓住她的脉门楚染，叫她不敢将衣服还给自己。
    果然，莲妩乖乖地披着容言的衣服，像只乖巧的小猫。
    “染姐姐，这天都已经黑了，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寻找神器碎片呢？”莲妩拉紧身上的衣物，不解地问。
    天色逐渐变得漆黑，黑得快要看不清前面的路途。
    楚染掌中窜起一团火焰，瞬间照亮了前行的小路。“在客栈时，我收到仙界的消息，魔界禁制大大松动，魔气浓郁。所以我们必须要赶在魔族冲破禁制之前，找回神器。”
    莲妩点点头。
    离开客栈向东一行，路上没有人家村落，只有黑蒙蒙的树影摇曳。
    突然，一阵阵狼嚎响彻在楚染耳边。
    楚染皱眉抬头，透过树林的缝隙看天上的月亮早已升至最高，明亮圆润，正是狼群最为骚动的时刻。
    莲妩听着四周的狼嚎声，她身为草木，天生对这些肉食动物感到惧怕。奇怪的是，她知道容言本体是只白狐，却对他从没有畏惧之意。
    反而分外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