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青春不算虚度

    
    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世界末日果然是假的，各种说法都是假的。
    世界没有毁灭，太阳升起来了，地球也没有搬离银河系，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样子。
    天还是阴着，大街上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路沿石上被踩硬的变得脏兮兮的雪印子还有很多，稍不注意脚下就是一滑。
    我和桃李约在广场见面，我早去了五分钟，去的时候桃李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迟到了。”我很抱歉的笑着打招呼，白气像雾一样从嘴巴里跑出来，就像电视剧里演的妖精正在施法。
    “我觉得你一定会提前来，所以我就早来了一会儿。”桃李穿了卡其色的妮子大衣，配着黑色打底裤和黑色短靴，她今天将头发低低的扎了起来，这个样子的她看起来很干练。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在上学的女生很少会有这副打扮的，首先气质不符合，最主要的是这个年纪穿呢子大衣的都是像于静子那样的混混，一般学生穿了怕惹眼会被人说。
    可是桃李穿着真的很好看，去年冬天于静子穿了一件深红色的呢子大衣，化了浓艳的妆，一般人穿那个颜色会显得老气或者俗，可是她穿着很有高贵冷艳的范儿，不过，十六岁的她看起来就像二十六岁的人。
    “感觉真奇妙诶，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开学典礼，现在可以和你一起去吃东西，看来我高中还是有收获的。”我主动挽上桃李的胳膊，一起往美食城走去，今天路上人很多，有些商店门上还贴着卖蜡烛的的消息，我想到了家里那几捆蜡烛，大概可以用个几十年的。
    “我第一次和朋友出来吃东西，我从小就没有玩伴，就算出去玩不是父母带着就是和亲戚家的孩子一起。”
    “因为你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头顶光环，让男生望而生畏，让女生咬牙切齿。”
    “那你呢？”
    “我不是精彩了年华嘛。”
    这是当初桃李夸我的话，虽然很可能只是客套话的礼尚往来，不过我很喜欢这个定义，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是一个穿越回古代如果没有生在富贵人家也是炮灰一样的存在，我没有绝世武功，不能成立帮派，我不会做胭脂水粉，没有创新从商的可能，琴棋书画我更是一窍不通，历史也记得不全，只记得自己感兴趣的三两事罢了，我知道自己普通，所以，我只要精彩的生活就好了，我希望自己老了以后，坐在摇椅上，跟我的孙子孙女讲他们的奶奶平凡又精彩的一生，到时候我要约桃李一起在家里吃豆腐大餐，两个老太太肯定咬不了太多东西，到时我要告诉她我已经精彩了时光，你呢，你的岁月是不是一百年如一日的温柔。
    我喜欢挽着桃李的感觉，在她面前，从一开始的憧憬到现在的细水长流，她就像一个大姐姐，她什么都懂，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她身上有浅浅的薰衣草香，她一切都那么美好。
    桃李带我走进了学校巷子，去吃刀削面，那家刀削面平时都是人满为患，门牌很脏不过里面打扫得很干净，我从来没在那里吃过饭，不过那家店的口碑特别好。
    我和桃李点了一样的面，小份干拌的刀削面，店里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个人，老板在厨房拉面，老板娘坐在火炉子跟前做鞋垫，面条端上来之后桃李和我不约而同的跟老板娘说了句谢谢，桃李浅笑着递给我一双筷子，这里的筷子有两种规格，一种长一种短，还都是黑色，桃李在手里比对好才递给我。
    不知道这里的味道怎么样，反正面条拉的很糟糕，一根粗一根细的。
    我从小就不会拌东西，搅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弄好，桃李什么话都没有说很自然的把我的碗拿过去拌好再给我。
    “谢谢啦。”我挑了一筷子面吃起来，不是很好吃，但是也不难吃，感觉这个度把握的刚刚好，既不会让人反感也不会让人吃了欲罢不能。
    “好吃吗？”
    我点头。
    “我觉得这家店吃起来有家的味道，很耐吃，吃不厌的那那种。”
    桃李说完之后一种奇妙的共鸣在我心里蔓生，就像那家米线店，就像我从小就去的诊所，就像排在上学时期发车的那趟编号6的公交售票员，仅是想就有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其他店其他人取代不了的。
    老板挑起厨房的门帘走出来，在火炉子上暖了暖手，老板娘笑着埋怨快到饭点了儿子还没有回来，可能跑去广场玩了，这么冷大概会感冒，老板就笑着听她说，不附和不反驳。
    “桃李，你有喜欢的人吗？”吃到一半的时候我问道。
    “有哦。”
    没想到桃李会这么直接的回答，我两眼放光的准备继续问下去。“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你曾说过我的名字很特殊对吧。”
    我死劲儿点头。
    “他的名字更特殊，他叫‘余生’。”
    这是一个比顾念晨还要男主角的名字，余生，听起来就很温柔，听起来就很舒服，听起来就和桃李配得一塌糊涂。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厦门长大，会弹钢琴，他熟读四书五经，看过很多诗词，他最喜欢的诗人是苏轼，他喜欢喝牛奶，喜欢摄影，喜欢远方。”
    “他在我们学校吗？还是在别的地方上学？”
    “他没有上学，他回来养病。”
    在我的概念里，厦门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竟然还会有人跑回来在这个北方的小城养病，不过我没有再多问，桃李口中的余生我没有见过，不过我大概可以想象他的样子，喜欢诗词古文的男孩子，应该是书香气很浓郁笑起来温润如玉的吧。
    “我也有一个喜欢的人哦。”我咬了咬唇将这些年和林向东的事告诉了桃李，桃李静静地听着我说，我说完之后她笑着捏了捏我的手。
    “我想，林向东大概是知道你喜欢他的。”
    “不会，我没有说过，而且我对别人也很好的。”
    “不信你去问问那个叫秦北北的女生，她应该也知道，很多人大概都知道吧。”
    “什么？”我下意识的捂住脸“怎么可能，你是说她们都知道？那我在她们面前岂不是很没面子！”
    桃李将我两面前的碗推到了一边，我感觉自己此刻如坐针毡，心脏似乎不满心房的大小想要从嘴里跑出来，我想到秦北北和林向东感觉自己在他们面前好像赤裸一般，羞耻感很快的占据了我的大脑，我败得一塌糊涂。
    “你听我说，如果喜欢一个人，一个眼神就看得出来，何况你们还认识，这么久了，他们又不傻，我想他们应该都知道的，喜欢一个人和关系好不一样，言语间的逃避或者试探，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失望或者不小心的过界，甚至没有底线的包容支持，被喜欢的人一定知道，只不过他不说而已，可能是他舍不得你这个朋友怕把话说开再也不能装傻充楞无话不谈，也有可能是他单纯的享受被喜欢的虚荣感和你无止境的好罢了。”
    桃李最后一句话我听的很清楚，我开始想认识林向东之后的事，借给他的钱我从来不要他还，他过生日我砸重金准备东西，还要求必须有创意独一无二，他提的要求我从来不曾拒绝，甚至只要他一句拜托了我就可以赴汤蹈火，一起吃东西永远是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说什么不好这个东西就是我的逆鳞，他想追女生我帮他出谋划策，他想分手连分手短信都是我编辑，有一次十一月份他感冒不想吃东西，我去超市买了半个西瓜给他，冬天的西瓜贼贵，半个西瓜花了我一周半的生活费，第二天他宿舍的在班上说林向东请大家吃西瓜，不好吃都吃了一两口扔掉了，那时候我还在质疑自己买东西不走心，他和何璐开房之后让我送何璐回家，初三的时候他弄丢了英语练习册，新华书店淘宝都买不到九年义务教育的练习册，我将自己的名字用透明胶带沾掉把我的练习册给他，他说了一句谢谢，我被英语老师叫到办公室训了一顿从此那学期我都是手抄其他同学的练习册交作业，这是我该受的惩罚，中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发挥失常，我安慰他被他说多管闲事没有眼力劲儿不会说话，我当时还怪自己情商低，第二天他一句对不起我就原谅了他重要的是宽恕了自己……很多很多，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怎么可以坚持这么久。
    我不停的想着和林向东的事，我想到他因为我一句心情不好陪我聊天熬通宵第二天上课睡觉被老师罚跑步，过年时候他感冒嗓子发炎给我发语音唱生日快乐，虽然他有时候冷血，可他对我，也不坏……
    “苏南西？”
    “啊？”桃李喊了我一声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我深呼了一口气，拿过碗继续吃起来。
    “他以前问我为什么对他那么好，我说我们是朋友，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普通朋友，我明白的，我想为了他努力变得更好，变瘦变白，举手投足都像你一样优雅有内涵，可是我苏南西又不想为了他改变自己，我一直不敢告诉告诉跟前的人我喜欢他，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只会给他丢人。”说完这句话我刚刚吃完剩下的面，随便用手背抹了嘴巴，就咧嘴对桃李笑了。“我一直相信我会喜欢上别人的。”
    “那就好。”桃李语气很温柔，她支着胳膊看着我，我觉得她身上有与生俱来的解语花气质，我愿意将所有的心事告诉她，不用担心她嫌我烦，也不怕她告诉别人，她和秦北北不同，我们的感情不像友情，像什么我自己也谈不上来。
    我和桃李在店里做了三个多小时才走，这期间老板家的孩子已经回来吃了饭又跑出去继续玩了，老板娘做累了鞋垫子开始看电视，老板磕了很久的瓜子，放假这家店的生意很一般，我两一直占着位子他们也不说什么，老板还装了一小碗瓜子给我们。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怎么问秦北北，走神的我脚下打滑好几次差点摔倒。
    像是身后有怪兽追我似得，我越跑越快，回到家锁上自己屋的锁脱了羽绒服躲进了被窝。
    我打开手机qq，秦北北的头像亮着，我将字码好又删掉，好几次，最后发了一个“在吗？”
    “怎么了？”
    “有事情想问你。”
    “怎么了，这么严肃？发生什么大事了？”
    “北北，你知道我喜欢林向东，对吧。”
    我捧着手机等秦北北的回复，每一秒都感觉很煎熬，我不知道我希望秦北北回复什么，我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
    我紧紧抓着被子将头埋进被子里面，然后，手机屏幕亮了，秦北北回消息了，很长很长的消息。
    “nancy，我们认识三年了，这三年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我很早就知道你喜欢林向东的事，你不说我就不问，虽然你总是很洒脱的假装你只当他是朋友，我不想让你尴尬，这三年，你，我，林向东，如果只是作为朋友，我觉得关系还不错，我不知道林向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水太深了，我看不透，他总是让你帮忙，我说过很多次别管，你总说大家是朋友，你总说他对你好，你不能拒绝他，nancy，林向东他知道你的心思，他是个渣男，你比我更清楚，好不容易他去了市里，现在又回来了，我看到他和何璐又在一起了，我秦北北从来都是因为你苏南西才把他林向东当根葱，如果可以，我想你离他远远的。”
    “我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比他高的帅的多了去了，对你好的也不少，那天，你不是很好奇他跟周凯说了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他跟周凯说你喜欢他，喜欢到了骨子里，喜欢到这辈子再看不上别的人。”
    “他林向东以为他是谁啊，nancy你才十几岁，他有什么好，让他的自信随着他一起喂狗吧。”
    “……”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还告诉别人，他知道他还装不知道，他知道还让我去接何璐，他知道还让我给他出谋划策，他知道还一直明着暗着说nancy你对我这么好咱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狗屁兄弟，我拿着手机眼泪一下子盈满了眼眶，我想着这三年我对他的付出，我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林向东知道我的心思，我还笑着说不客气我们是兄弟，他会用什么眼光看我呢？是不是在心里一直笑我。我就像个跳梁小丑，满足着他的虚荣心甚至猎奇心……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我回家的时候天还亮着，哭着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眼睛又干又涩，头也晕乎乎的，找着手机打开全是秦北北的消息。
    “就当初中三年喜欢一条狗。”
    “你是不是哭了？”
    “哭了好，哭完咱再喜欢其他人，谁不喜欢你我就秦北北就打到他喜欢你为止。”
    “……”
    还好，还好我认识了秦北北，还好有她懂我陪我。
    “北北，谢谢你。”
    我发了这条消息后起床去洗脸，妈妈还没有回来，我找了一堆零食抱着进屋打开了电脑开始看武林外传，武林外传和还珠格格是我看了无数次的电视剧，在我心里是不能超越的神作，是可以看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腻的特殊存在。
    从今天起，林向东在我心里，就是同学一样的存在了。
    我再也不会无条件的对他好，也不会再主动搭理他了。
    我苏南西是喜欢他，但我爱自己，很爱很爱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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