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红尘

    
    “奇怪。”斜靠在山坡上的李白，看着用树枝不断刺向树干的李凭，口中喃喃自语着，山背后的夕阳已经隐没，远处的襄阳城浮现一股青黛之色，“怎么会是这样……”
    近几日，为了防止被那些散落在草棚区的铁剑门爪牙和爪牙的附庸发现，李凭与李白还要安安静静的躺在草棚之中。白天炎热，晚上风恶，草棚对于养伤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天气的焦热，在九月反复出现。比天气更加焦热的是李凭的心情。对于律津的情况，李凭心中充满担忧，却也不能抛下身负重伤的李白一个人去探查。
    关于律津之事，旁敲侧击的问过南老爹，南老爹也道，前几日汉水确是被染红了一片，城内各种说法纷纭。官家的说法是上游大雨，山洪冲来一片红土地，这江水也便染红了。坊间则传是上游一个镇子遭来劫匪，一夜之间死了很多人。还有人言之凿凿说是官府出兵，缴了一个危害往来船只的一窝水匪，才造成了江水红红一片。各种说法都是有鼻子有眼，奈何都是市井传言，一听便知无可靠性可言，反而让人不知如何是好。这些说法让见惯后世水军的李凭来说，自是知晓不同版本的传闻从何而来。只是身在局中关心则乱，各种版本的传闻中，总有几个让他对律津又滋生了一丝希望，总觉得那牢卒应是误传，想回去看一下的心思愈发活泛起来。
    那微茫的希望在心中，随着点滴的时间不断发酵，竟然让李凭有一种律津小镇依旧繁华的感觉，心中只盼李白的伤势早好，一起回趟白云楼喝那“十年”酒。
    等待的时间不能白白空着，这时候，修习武功便是唯一的选择，开始时候，他唯恐刺激到李白，只是躺在干草上推敲整个过程，让自己表面看起来无所事事。反而倒是李白对此看得很是淡然，主动催促李凭练习武功，偶尔还在一旁小声的提点几句。李白内功虽失，但眼光仍在，每一境界的经验更是丰富，指导李凭武功还还是绰绰有余，自然要比李凭自己对着皮卷练功要好很多。
    草棚外鱼龙混杂，二人整日躲在这草棚中，偷偷向李凭讲解武功。那吃喝拉撒一应都在草棚之中，全凭小南八照顾二人。好在少年人聪颖机警，整日里在草棚附近看似闲逛的放风，几天下来，倒也无事。
    那襄阳城内传来消息，襄阳大牢走水失火，烧了几片房子和无数狱卒，便是连那牢头烧的也只剩下了半个身子。此时正值关键时刻，整个襄阳城戒备森严，往来盘查细密了很多。
    这西山脚下本是鱼龙混杂、藏污纳垢之所，大牢大火后排查加大，襄阳城内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被从城内的逼迫过来，让这草棚区多了很多满脸横肉和面相猥琐之人。就是连一些铁剑门的外围人员，也若隐若现的出现于此。
    李凭与李白自家事自家知，更是不敢在此时轻易露头，以防被铁剑门的人掇上，二人生死是小，连累南老爹与小南八倒是非二人所愿了。
    “这里躲不下去了。”
    李白伸长脖子借着垂下的茅草的掩映，看着近几日，往来逐渐增多的闲杂人，向李凭说道。
    二人原本还只盼硬捱几日，等着风头过去，只是周围的人逐渐增多，几天下来，二人均有难以为继之感。这西山脚下，本是一个很好的藏匿之所，只是很多人都看中此处，于是，这个所谓的藏匿之处就尴尬了
    “还有个地方，肯定能藏得了人。”南八看着二人焦急的样子，纠结的说，“只是，我怕二位哥哥，受不了那里。”
    南老爹草棚后便是一个山沟，顺着山沟直上便进入了西山。不得不说，南老爹选址建的这个草棚，也许不利于长期居住，但是对于藏身此处的二人来说，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趁着天色将暮，小南八领着二人，顺着山沟，直上西山，翻过两道不高的山脊，便来到一个小石崖边，有个平躺的小平台，隐藏在小石崖下。
    “这里很好的啊。”李白诧异的问面色古怪的南八。
    “这座山都是死人，山脊那边是有坟有墓，山脊这边，无坟无墓，这个下面，都是横死之人，抛尸的很多。那边很多人，靠着墓地牲肉活着。”站在平台的南八顿了一顿，深沉的暮色中，小男孩一脸淡然指着石崖下面，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山脊这边，有很多野兽，他们才是真的靠着死人活着的。”
    山风吹来，夜色渐深。
    山虽不高，李凭探出头去，朦胧之中，却已看不到崖底。想到这个下面无数横死之人，李凭前世见惯生死尚不觉得如何，那小南八一脸无惧的样子，让李凭心中暗暗惊奇。
    “没有腐尸，都直接被吃掉了。”南八见李凭在空气中抽了抽鼻子，四处嗅着，向他。
    “被什么吃了？”李白问。
    回到他的是南八与年龄不符的沉默、随之而来的夜和无尽的风
    李凭与李白便改藏在此处，李白便与李凭做武学上的辅导。小南八颇有自觉，见李白与李凭讲解武功，虽是满眼羡慕，却也远远的回避开。李白见小南八有意武学，便喊南八在旁一并听着。
    到达这个世界这么久，此刻的空余时间，才是李凭正式接触武学的开端。
    “武在外，乃功之外延，杀伐之法；功为内，自具天地，万法之根本。”李白的刚刚起了个头，看着一脸茫然望着自己的李凭道，“你可明白？”
    “你——”李凭扬了扬下巴，向化身绝世高手的诗仙说道，“说普通话。”
    “普通话？”李白已经完全适应李凭动辄冒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不知普通话是什么话，却也知道李凭没听太懂，当下也不再纠结于普通话到底是什么，“哪里不明白？”
    “都不明白。”
    “我现在相信，你说的那些诗句确实是你的朋友长辈写的了。”李白顿了一下，不理会李凭已经挑起来的眉头道，“就是说，内功是根本，一旦修炼很难再改，你要修一门好的功法。那些剑法刀法什么的不过是内功的外延，这些外在的东西是杀人技，倚附内力才产生强大效果，中途改换还是很容易的。”
    不愧是诗仙，玩弄文字的高手，和礼品几天下来，已经熟练的使用李凭用语言的方式了。
    李凭吐槽着李白用自己习惯的说话阐述着武功的含义，感叹了一下，心中却不由得想到，和自己预想到的差不多嘛。
    内功为万法的根本，这也是为何李白被废掉丹田之后，也就等同于告别武道了的原因。
    “一旦修炼很难改换？”李凭一愣，这句里面信息量很大啊，随即又想道，“那无名心诀你我二人怎么都修习了呢？”
    “那无名心诀不经任督二脉，乃是辅助功诀，修习起来对现有功诀并与冲突，反而会和现有内功融合起来。”
    “所以，你选择一部好的功法很重要。”
    “现在还有得选择么？我已经开始练习一种功法了。”知道选择一种功法很重要，可是对于李凭来说，其实是没得选择。李凭虽然不知道哪些功法是不错的功法，不过，便看白云楼中林哥想进铁剑门习武，还要如此折腾，便知功法来之不易。主角光环在小说中是一种常见的之物，可是转到实际情形下，自己获得一部上好功法的可能已经很低了。
    如果自己的年岁像是南八那般，自己一定会看看再选择，只是根据当前身体状况，应该已经过修炼功法的最好年龄了，所以王珪给他蹉跎劲之后，他毫不犹豫的修炼起来。
    拿到手的便是最好的。
    “你修炼的功法只是修炼十二正经，可以说独辟蹊径，也可以说不够全面，还有奇经八脉尚未修炼，天下众多武学，皆是主修奇经八脉，你应该还可以修习一套功法。”
    “应该？”
    “是的，应该。”
    “不能说得笃定么？”
    “我没见过主修奇经八脉的。”
    “果然是难练，果然是蹉跎。”李凭一直以为这蹉跎劲只是从难度上难以练成，没想到竟然不与现有修炼体系一样。这边如同大家都在靠右行驶，而自己一个人在逆行，刚刚感叹过自己没有主角光环，莫不是这蹉跎劲便是我的金手指。
    只是那蹉跎劲的皮卷和一些杂物，都落在襄阳城内自己住的小院，也算是还给王珪了。
    和蹉跎劲在一起的，还有当初神秘人给自己的那一包药。
    缓缓收功，李凭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把蹉跎劲的运行路线全部回忆起来，也算是激发潜力了。
    伤好之后，这是还是李凭首次正式运行蹉跎劲，那蹉跎劲原来无名心诀只是一个融合，现在竟然已经部分不出彼此，形成一体了。
    这两个功法可以在两个方向上同时运转，已经是够惊奇了的，而现在运转的更加缓慢且隐蔽。
    “嗯？”天池穴我记得明明当时是穴道之内运转三次，怎么现在变成四次了？
    “有什么疑问么？”李白见李凭收功后，便陷入苦苦思索，便问了出来，李凭把心中的疑问向李白相告。
    “你确认是穴道运转三次，变成四次？”李白眉头一皱向李凭郑重问道。
    “是的。”
    “我在汉水之上运行无名心诀的时候，所有的穴道都是旋转一周即过。没有在哪个穴道运转三次的。”李白沉默良久之后，说出了一段令李凭瞠目结舌的话来，“并且，我也没有听说，什么功法会在穴道里运转四次。”
    真气运行，讲究的是通顺流畅。真气在体内行走，如大河行走于大山大地，澎湃与经脉之间，怎么可能往复三次和四次？
    同一个心诀，竟然练出两个不同的东西来。二人马上按照无名心诀的运行路线逐一核对起来。
    三分天池过，七分归天宗
    “大陵、曲泽无名氏心诀是在这几个穴道融合进蹉跎劲的咦，你的当时是在合谷、中冲么？”此番两厢一对比，二人赫然发现，无名心诀对于二人来说，只是行走路线一样，然而，二人体内运转和融入现有内功的穴道完全不一样。
    不是所有的功法都在一个穴道融合么？
    “这么说，很奇怪啊。”李凭扬了扬眉毛。
    “何止是奇怪，你不明白，所有功法运行都是一样的。”李白看没有引起太多重视的李凭道，“可是，今天突然发觉有一个功法竟然是不一样。就像世人皆知天圆地方，有一天你突然告诉我，大地也是圆的一样。”
    “大地本来就是——”李凭不想在此时再添混乱，急忙刹住了脱口而出的话，心道，“大地本来就是圆的。”
    大地是方的，李凭突然想到，所有的都是一样的就是对的么？
    “不一样，有三种情况，”李凭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勾画着，“第一，你修炼的，我与司马前辈练不一样。第二，我修炼的，与你和司马前辈不一样。第三，就是每个人修炼的不一样。这个事情，当前缺少足够的样本，无法比较。先让他怪异着吧。”
    如果每个人练的都不一样，那就是功诀的问题，要是只有一个人不一样，那就是那个人的问题。看来，要等再次遇到司马前辈或者一石小和尚才能问明白了。对于无法意识到整个武功体系的李凭来说，这件事就这么简单。
    然而，这件事，给李白所带来的冲击是李凭无法理解的，于是便有了李白靠在山坡上疑惑不解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