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萤火

    
    逃离贝尔诺特利之后，吉普车重新回到自雪山而下的溪流河滩边，沿着碎石铺成的崎岖道路继续前行。
    一路颠簸，众人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属于自己的内心独白。
    为伙伴死于非命的伤感，为远离安全之境的紧张，为任务完成的布置，以及为不知是否可算作朋友之人将来的不期而遇而彷徨。
    天色渐晚，凝雨让莫小璃选择了一个河滩高地的背风处停车，为躲避黑夜里可能到来的兽群，她又将临时的营地安扎在了几棵大树的树枝间。
    几人爬上营地，靠着有些潮湿的树干，回想从汐斯塔诺出来的这段日子，二十人的远征队，转眼就只剩下了他们五人，大批的物资也遗失在了贝尔诺特利。
    这次前往卡斯塔诺矿坑的任务似乎从一开始就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甚至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路程，整个队伍就要面临解体的风险。
    凝雨将背包内仅余的一些食物分给大家，又从腰间取下由扎克多瓦那里夺回来的唯一一个通讯器。
    “和你父亲联系吧，你没必要再和我们一起冒险。”凝雨将通讯器递给南宫葵。
    南宫葵接过通讯器，想了许久又将其递回给了凝雨。
    “我想继续和你们走下去，虽然我仍未相信你们，但我想看看那些我父亲也许未曾见过的东西。”南宫葵有些犹豫，但又像下定了决心。
    对于变异者，对于这些曾经毁掉他们生存家园的怪物，这些时日的相处，似乎让她看到了某种和她根深蒂固的认知不一样的东西。
    “随你吧，萤火并不是黑潮的毁灭，而是重燃希望的火把。
    我们，虽然不再是纯粹的人类，但我们仍然向往光明。”凝雨站起身看着繁星点缀的夜空。
    某一刹那，她多希望醒来，这个世界还停留在旧日，只是那个世界对于她而言仍是浓雾般的黑暗。
    清晨，溪水潺潺的流动声将众人唤醒，高度紧张的环境加上本就不算舒适的营地，让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好。
    凝雨拿出地图确认前进的路线，脚下这条溪流很快会汇集到一条稍大些的河流中，而那条河流的终点便是卡斯塔诺矿坑，只是矿坑标注的位置并未和周围的大地连接，似乎是悬浮在空中一般。
    但不管怎样，沿河而下就是此行唯一的路线。
    吉普车继续沿着河岸颠簸，没过多久，碎石的道路到了尽头，溪流汇入了一条宽达十来米的河流中。
    河面宽阔，虽然水流不算湍急，但沿河两岸皆是刀削斧凿似的崖壁，并没有供人行走的地方。
    凝雨看着地图思索了一阵，若是绕道攀上崖壁，至少得多出两日的行程，而且面临的危险不可估量。
    若能沿河而行，顺流直下，只需一日便可到达卡斯塔诺。
    权宜之下，众人决定选择沿河而行的方案，但没有船只，又成了另一个棘手的难题。
    凝雨想了想，让大家把吉普车的轮胎拆下来，自己则从树林里伐了几根竹子。
    一顿忙活，几人合力造出了一个简易的木筏，还好队伍中多数都是女生，木筏下水后也算能承受住大家的重量。
    凝雨用竹竿将木筏推离河岸，借着水流的力量，木筏并不需要靠浆划动，自然的顺流而下。
    过了大半天的光景，凝雨在地图上测算着到达卡斯塔诺的距离，照目前的速度，应该能在太阳下山前赶到目的地。
    “你们有没有觉得水流的速度变快了。”陈凌风将手插入水面，感受着水流速度的变化。
    “不是感觉，是真的加快了！
    大家打起精神来，小心了！”凝雨从木筏上站了起来，握紧手里的竹竿。
    在木筏的正前方，河面突然变窄，两岸的崖壁也挤拢成压迫之势，原本平静的河流瞬间变为了极度湍急的白水激流。
    河心处也出现了许多冒出水面的巨石，河水打着漩拍打在那些光滑的岩石上，腾起数米高的巨浪。
    形势变化的实在太快，紧张的情绪在队伍中蔓延，大家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凝雨站在木筏中央，让大家压低重心，全部蹲下来保持平衡，自己则拿起竹竿将卷入急流中的木筏推离那些巨大的岩石。
    简易的木筏宛如一片树叶在汹涌的水流中沉浮，所有人全身早已湿透，水流压迫的力量逼得人几欲无法呼吸。
    临时的水上平台早已脱离了凝雨的控制，只能被动的随着河流漂泊，强大的力量拉扯下，缠在竹子间的绳套逐渐崩裂，整个木筏眼看就要彻底粉碎解体。
    然而比解体还要可怕的事正慢慢浮现在众人眼前。
    卡斯塔诺矿坑，此行的目的地终于出现在河流的尽头，那是一块巨大的横亘在水雾弥漫间的岩石。
    岩石低于河岸两侧的崖壁，岩石上方矗立着一座螺旋形的高塔，上面依稀能够看到盘旋的矿车轨道，高塔的底部直插进岩石内部，看来那里应该就是矿坑的入口。
    围绕着那块岩石的四周是一圈宛如天边银河泻地的飞瀑，巨大的水流汇入岩石下方看不见底的深渊，腾起的水雾之气让整座矿坑仿佛处在仙境。
    凝雨终于明白了地图上标注的卡斯塔诺没有与周围的地界连接的原因，飞瀑之下的缥缈仙境，此刻对于竹筏上的五人来说无疑是绝命的黄泉。
    随着与瀑布的距离越来越近，水流拉扯的力量也在不断增大。
    凝雨四下搜寻，在瀑布断流处的后面有一块较为平整的岩石，那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各位，做好准备，我会尽力降低竹筏的速度，经过那块岩石的时候我们必须全部跳过去，机会只有一次！”凝雨指着那块平整的岩石吼道。
    众人点点头，全都将目光聚焦到了瀑布口的岩石上。
    凝雨扔掉手里的竹竿，将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
    极度危机的形势让她不敢怠慢，霜寒气劲瞬间凝结，剑身猛地挥向水面，湍急的河流霎时被冻成了一道冰脊，但很快，冰脊抵不住水流的力量又化为了冰晶的碎片。
    接连三剑挥出，竹筏在连续撞断三根冰脊后速度明显下降了许多，但撞击的力道也加速了解体的过程，几根竹子已从竹筏上脱离。
    “大家快跳到岩石上去！”凝雨极力支撑着木筏的平衡，挥出了最后一剑。
    水面凝结，木筏也短暂的停止前进，众人趁着这静止的一刹，跃向那块巨石。
    下一秒，木筏在水流的拉扯下被撕成了碎片坠入瀑布下方的深渊。
    众人躺在岩石上惊魂未定，耳畔轰鸣的水流声几乎要剥夺他们的听觉。
    修整片刻后，众人才从刚才噩梦般的险境中缓过气来。
    这是一块位于河心处的岩石，距离河岸的崖壁尚有数米的距离。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安娜喘着粗气，浑身湿透的她开始感觉到阵阵寒意。
    “那些是什么东西？”莫小璃眯着眼睛，指着左侧悬崖顶部一座巨大的金属高塔。
    细看之下，金属高塔的顶部竟有数根闪光的像是电缆的东西，那些电缆斜跨过瀑布悬崖，与矿坑上方的螺旋轨道相连。
    “看情形那是我们的出路了。”凝雨捋了捋浸湿的长发，指着金属高塔上的另一样东西说道。
    众人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高塔顶部，那些电缆的后面是一个环形的平台，而在平台上静静的放置着几辆黑色的矿车。
    原来横亘在空中跨过瀑布上空的并不是什么电缆，而是卡斯塔诺矿坑连接外界的矿车轨道。
    “哗啦”湍急的水流忽地触碰到了陈凌风的脚踝，他回首望去，水面正在快速的上升，蚕食着众人唯一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