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御画小娘子

    
    “你们都是哪里来的？”春碧倒是不怎么介意旁人说她脸上的胎记，那胎记本就是做出来的。她擅长易容，平日里并不想旁人知道自己真实的面貌，所以就会在自己的脸上做出这么一个东西来，叫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但是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的扫把星，应该说的就是陆芷筠。
    谁是扫把星？她看着一个个的看热闹，闹事的都是像是扫把星！
    “这位姑娘，敢问陆芷筠在家吗？”荣老爷让人推着自己来到门前，故意温声问道。
    “你又是谁？”春碧不解的打量了荣老爷一番，见他背上背着荆条，便心生警惕。其实不用荣老爷说，她已经猜的七不离八了。
    “我是陆芷筠的舅舅。您便是伺候我家表小姐的姑娘吧？”荣老爷笑道，这位姑娘应该就是家里那些婆娘嘴里的死丫头了。听说这姑娘是锦衣卫，不可得罪。所以荣老爷格外的躬谦有利。
    “荣老爷，这可是你外甥女的丫鬟啊。你对她这般有礼作甚？”旁边有人起哄道。
    有人这么一问，便有不少人跟着瞎胡说，“就是就是，你那外甥女果然是生的桀骜，便是丫鬟都这么的无礼，还不赶紧见过你家老爷？”
    春碧对这些破话一概不理。
    “老爷，请问你找我们姑娘什么事情？”她死死的扒住门，不然人挤进去，语气不善的问道。
    “我是来替我那个不孝的儿子向陆芷筠道歉的。”荣老爷拱手说道，“我知道她不肯原谅我儿子，但是我们周家子嗣不丰，我身体残疾，指望着两个儿子给我养老送终，若是我那大儿子在牢里真的被打了，那可是真是小命不保了。听闻陆姑娘与锦衣卫的裴大人关系较好。所以来求求我家的陆姑娘，看看能不能去替我在裴大人面前美言两句，我不求推翻重判，只求能再将日期宽限几日，让我周家好有时间去卖掉店铺周转银两救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周老爷，听说你儿子是冒了兰竹居士的名才入罪的，那兰竹居士到底是谁啊？你又为何要向你外甥女负荆请罪？”有人急切的问道。“若是你们周家没有对不起你们的表小姐的话，你何必如此，只要让你家那外甥女直接去求情便是了。”
    “唉。”周老爷也不言明，只是叹息道，“家门不幸 ，大家就不要多问了。”
    他越是这么说，人家的好奇心就越是重。
    开始还只有这么一个人，接着便是一大批人在交头接耳的相互打听。
    “还请姑娘帮忙，将陆芷筠请出来，老朽当面和她道歉。”荣老爷朝着春碧一拱手。
    春碧的眉头皱的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这周家真是属狗皮膏药的，怎么这般的讨厌，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这下好了，周家这般一闹，只怕都不用明天，这临川城里便都是陆芷筠的风言风语了。
    “你进来吧。不过其他人不准进去。”春碧不能让荣老爷再在门外待着了，对荣老爷说道。
    “不不不，还请姑娘将我那外甥女请出来。”荣老爷哪里肯进去。他就是要靠着这些人帮他说话，逼迫陆芷筠就范呢。
    “你们那小姐架子够大的！长辈这般邀请，她都不出来吗？”有人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顿时随声附和者甚广。
    “你们知道什么？闹什么闹？”春碧也大吼了一声，她是用了内力的，顿时震的周围人耳朵嗡嗡乱响。
    倒是一时间真的将这些人都给镇住了。
    “你们不知道便不要跟着瞎胡闹起哄。”春碧这才厉声说道，她对大家说道，“你们现在觉得这个人可怜是吧？年纪一大把，身体残疾，还要在这个冷的天前来负荆请罪。可是若是他们周家没有做坏事在前，这身有残疾之人又何苦做到这种地步？他们的大公子周扬差点杀死我们姑娘，杀人需要偿命，虽然说我们姑娘命大被人救了，但是难道这意图杀人的家伙不该受到惩罚吗？那如果大家都觉得杀人者能被原谅，我觉得这大梁朝的法度也不用存在了。大家有什么不满直接当街杀人便是了！”
    春碧这一席话，倒是真的叫起哄的人没了言语。
    大家再度相互交头接耳起来。
    荣老爷的脸色变了几变。
    明明适才舆论都是在他这边的，但是才被这臭丫头几句话一说，风向便改变了吗？
    “姑娘姑娘，你且息怒。”荣老爷再度开口道。
    “这位老爷。你说你的我们姑娘的舅舅。我们姑娘这些年在临川，你们可曾好好的照顾她？她既然身为表小姐，为何会住在这里？你扪心自问，你可做到了舅舅该做的照顾？你们将自己的罪责推到我们姑娘的身上，觉得你们周家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姑娘的缘故，那我就问问你了。你周家克扣我们家姑娘的东西，将我们家姑娘的生母从京城给我们家姑娘带来的东西都占为己有，这也叫人做的事情？”春碧早就气不过了。
    这……荣老爷一阵的赧意浮上面容。
    大家一听，还有这等事情。
    即便人家姑娘真的是扫把星，那周家将人弄到一个僻静的所在居住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克扣人家的东西就不对了。更何况还将人家母亲托人带来的给占为己有。
    一时投在荣老爷身上的目光便又复杂了许多。
    陆芷筠在屋子里听到这时候，便知道自己再不出去也是不行了。
    更何况兰姨都被吓坏了，躲在一边眼眶红红的看着她。
    ”你放心啦，不会有事的。“陆芷筠安慰了一下兰姨，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反正是要露面的了，也不在乎这会了。
    她从容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大家注意到响动，纷纷看向了朝他们缓步走来的一名少女。
    那少女生的很漂亮，清纯之中带着几分她这个年纪姑娘才有的娇憨，陆芷筠的衣着质朴，但是常年练习书画，气质却带着一股子出尘之意。若是一直这么端着，不开口，不骂人，丝毫看不出是这市井之中长大的姑娘。
    陆芷筠一出来，很多人便在心底赞了一声。
    “舅舅。”陆芷筠来到门口给荣老也行了一礼。“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去向舅母讨要生活费，被舅母打出来的那一回。今日一见，舅舅的气色一如既往的好。看来我被撵出周府居住，周府上下过的甚是安稳欣慰。”
    陆芷筠这么一说，大家便是一片哗然。
    陆芷筠在屋子里面早就听得真切。这周家是不要脸面，非要逼她就范是吧。既然早在周家已经将脸皮子给撕开了，那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这么多年，舅舅对自己不管不问，任由舅母欺负，她的心底也有怨气。既然说她是扫把星，那她不住在周家，周家也应该兴旺发达才是！
    荣老爷的脸皮子真是有点挂不住了。
    印象之中陆芷筠就是一个话不怎么太多的姑娘，每次去周府讨要银子，其实他都是知道的，因为下人会说。
    哪里知道今日一见，他才知道自己错了，陆芷筠出来不过说了几句话，却是字字诛心。
    他本意是想拉着一众人前来，帮自己站场子的，但是被陆芷筠这么一说，给谁站场子哈说不定了呢。
    “呵呵，咱们进去说，进去说。”荣老爷现在也不想逼迫着陆芷筠在外面说了。就怕再说出什么不利周家的事情，让好事变了坏事，那就真的麻烦了。
    “等等。”荣老爷的话音才落，就听到人群之中发出了一个声音。
    大家扭头朝这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名衣着雅致的年轻公子站在人群的最后，他的手中举着一张被卷起来的纸。“陆姑娘且暂时留步。”
    陆芷筠看去，微微的一怔，怎么会是江淮月？
    围观的人群里面有不少是前来一探究竟的读书人，他们几乎都认识江淮月。江淮月在这些人之中的口碑颇好。
    “江兄。”顿时就有不少人与江淮月打招呼。
    江淮月双手抱拳，朝四周点了点，算是都回了礼了。
    “陆姑娘，今日到访是有事想要告知。”江淮月从人群的最末走了进来，有人给他让出了道路。“本是想请官府出面昭告一下的，可是巧了今日在陆姑娘门前聚集了许多相熟之人，在这里江某还请各位先口口相传，这位陆姑娘的真正身份便是你们一直都想知道的兰竹居士。陆姑娘心善，本是想办一个书画的义卖会，用自己的名气，义卖几幅画，捐助给城中的积善堂好让积善堂之中的孤寡老人过一个能吃饱穿暖的年。本来陆姑娘是不想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的，但是适才江某一直跟在大家的身后，听的真切，江某觉得事到如今，陆姑娘就是兰竹居士这一秘密也不必隐瞒大家了，免得被某些居心叵测之徒用这个秘密钻了空子，反而对陆姑娘不利了。”
    他的话一出口，在场众人就和炸了锅一样。
    荣老爷暗自的捏起了自己的拳头，懊恼至极！
    这完全与他的初衷相背离了。
    原本是想让大家都站在他这边，他故意避重就轻，不提自己的儿子所犯何时，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淮月这么一搅和，让大家都知道陆芷筠就是兰竹居士，那自己儿子冒的就是她的话，冒人的画，还想杀了人家……这……
    “哎呀，难怪周扬能冒充兰竹居士了呢！”有人拍大腿道，“原来兰竹居士就是他的表妹啊。”
    “正是。”江淮月挡在了陆芷筠的身前，对大家朗声说道，“大家都知道周扬进牢房是因为他欺上瞒下，盗用了兰竹居士的名号，其实大家不知道的是，他不光做了这等卑鄙无耻的事情，更是想要在寺庙之中杀死陆姑娘，大家想想，陆姑娘豆蔻年华，差点被自己的表哥害死，你们若是陆姑娘可会轻易的原谅这样穷凶极恶的表哥？”
    “那自是不会原谅了！”不少人义愤填膺道。
    陆芷筠适才给人的感觉很是不错，大家纷纷将同情分又都压在了陆芷筠的身上。
    “有这种亲戚，还真是倒霉透顶！便是不相熟的人也不该做出这种猪狗不如之事。更何况是自己的表亲？”
    “对啊对啊。我若是陆姑娘，我也不会轻易宽恕了这等不知道廉耻的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时之间让荣老爷尴尬至极。
    他想当着众人面逼迫着陆芷筠答应原谅周扬去帮周扬美言两句的计划如今算是全部落空了。
    不光如此，就连周家之前对陆芷筠所做的那些事情现在都瞒不住了。
    他这是何苦啊，真是搬石头起来砸自己的脚！
    荣老爷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之下，只恨不得生出八只脚来溜掉，只可惜他只有两条腿，还是不良于行的两条腿。
    “老朽来，便是求得你的原谅了。”荣老爷硬着头皮愣说道。
    陆芷筠微微的一笑，“舅舅请回吧。那日我被舅母请到周家，舅母就曾经放过恶言，要杀了我泄愤，我万万不敢再与舅舅一家有什么接触了。毕竟表哥如此，舅母也对我如此的凶悍，若不是春碧拼命报我，只怕我连周家的大门都走不出来。”
    陆芷筠这么一说，众人又是一片喊骂声。
    陆芷筠说的是实话，并无添油加醋之说，荣老爷也无从分辨，后面的话是无论如何的都说出不来了。只能让人给推着自己灰溜溜的在一片骂声之中逃离此地。
    “众位众位。”江淮月见荣老爷走了，于是说道，“感谢诸位都站在平公正义这一边。周家这么些年对陆姑娘如何，大家只要去打听一下便会真相大白。并非陆姑娘对亲情置若罔闻，而是实在是不值得这么做。还有陆姑娘的书画义卖会在六日后举办，到时候还请各位前来多多观赏捧场。江某谢过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