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京当监督

    
    铃木修司和卫宫是同一个类型的人。
    在资金充足，条件允许的前提下，他们更加注重拍摄环境的真实性。
    也就是说，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或者特殊剧情，剧组基本不会缩在一个摄影棚和摄影基地里面进行拍摄，而是会在现实中，选择符合剧情要求的相似地点进行拍摄。
    而的拍摄场景组成也并不复杂，围绕着北田男子高校周边的区域展开，基本能将整部片子中需要的绝大部分场景囊括进去，毕竟不像，需要用到各种精致唯美的场景，作为监督的铃木修司想法很简单，不求在画面出现一张张让人感觉到赏心悦目的风景图，而是力求将那些最真实，将仿佛绝大多数高中生都会在不经意间停留过的地方，悄悄展示在众人眼前。
    或许你从不在意，但不知不觉中，你便已经被带入到那个曾经或许自己存在过的场景之中。
    五月中旬的这段时间。
    出院后，还在做着康复训练的卫宫决定去一趟的拍摄现场。
    虽然相信着铃木修司的能力，将整个的工作，全权托付给他，而自己只是做个打酱油的编剧，等着六月上映后，跟着蹭一些荣誉。
    但是嘛。
    不清楚什么叫作‘天选之人’的铃木修司，现在恐怕也是第一次，在成为监督这么久以来，手下的绝大部分演员都是圈外人。
    所以，卫宫决定还是在前往东京之前，过来看上一两眼。
    在剧组租下的一间民宿内。
    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场景布置，但无论是谁，在工作期间，眼神都会不知不觉中，落到不远处和铃木修司站在一起的红发青年。
    此时。
    作为今天将要出演的主角团。
    田畑秀则和田中吉竹也在一边复习着剧本，一边偷偷地望着红发青年。
    “没想到，真被忠邦给猜中了，老贼还真的来了。”
    “和网上看到的那些照片有点不一样，现实中的老贼，好像还要更帅一点啊。”
    “嗯，确实很帅，难怪老贼在现实中的迷妹有这么多，据说上次艺大‘暴乱’的时候，其中有不少女生，还在维护着老贼。”
    两人凑在一起，轻声讨论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虽然包括他们在内，整个剧组有不少人都是‘反卫军’的一员，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重拳出击，但在现实，在的剧组里面，碰见了老贼，以他们目前圈内人的身份，还是十分老实的。
    “话说回来，忠邦他人呢？”
    聊了一会儿之后，田畑秀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平常这个时候，应该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志原忠邦，现在忽然不见了人影。
    “不知道，应该上厕所去了吧。”
    田中吉竹四周扫了一眼，没看见志原忠邦的人影后，才继续说道：“说起来，从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忠邦就一脸怪怪的，只有在看见老贼的时候，表情才稍微好转了一点，但很快，又变成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
    田畑秀则推了推眼镜，轻声一叹：“唉，谁让他昨天输那么惨，明明我们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从最开始一人一个的脑筋急转弯，到后面摇骰子，抽龟牌，再到最后的，也是最简单的猜拳，几十局下来，他居然连一把都没有赢…看来，这是老天爷想要让他出演今天的这段内衣戏。”
    “确实…记得猜拳的时候，中途有一次，忠邦说，率先出局的人是赢家，结果，他就莫名其妙，一次划赢了我们两个人，将我和你都扫出局了…”
    田中吉竹想到这里，都莫名觉得这件事情邪性的很。
    不由自主的，他偏过头，看了眼那位撰写了整个剧本的红发青年。
    或许是这次动作有点大。
    田中吉竹的目光终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在他视线里，红发青年缓缓转过头，冲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仿佛在诉说着。
    别挣扎了，你们跑不掉的。
    “……秀则，我们还是赶紧去找下忠邦吧，马上就要开始拍摄了…”
    说着。
    田中吉竹拉着田畑秀则，瞬间消失在二楼卧室。
    卫宫一头雾水地望着这一幕，心里升起一个疑问。
    () ()自己，有怎么不招人待见吗？
    半晌。
    卫宫才微微摇了摇头，转头对着铃木修司说道：“今天才开始为第一集收尾的话，这样的拍摄进度确实是慢了点，不过呢，我们也要考虑到忠邦他们的身份，他们虽然有潜力，但在一开始，总是需要用时间来慢慢适应眼前的这个环境，特别剧本里的某些剧情，为了让它们更具戏剧性，表现稍微夸张了一点，他们会觉得尴尬，也是很正常的。”
    “我明白了。”铃木修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虽然有些时候别扭了一点，但总体来说，这群少年少女的表现都还不错，特别是秀则和文学少女的那段戏，两人当时的发挥都可以说是绝佳，不过，卫宫老师，你应该是知道的，我的要求一向都很高，所以，我怕的不是时间，时间在我这边，倒是充裕的很，我是怕有一天，这群高中生会受不了拍摄的辛苦，或者说，我的高要求。”
    的拍摄也进行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铃木修司也确实看见这个由卫宫所选中之人的闪光点，他们确实有潜力，但日常搞笑类型的电视剧，不是说，你一上去，就能将剧中那种自然性变现出来。
    要想没有违和感，更加自然不做作。
    那么，克服内心，也是眼前这群高中生必须要修行的一点。
    铃木修司会帮助他们，也会耐着性子等待他们，但前提是，这群高中生能在这漫长的拍摄之中，不断坚持下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
    卫宫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今天要拍摄的剧情，大概就是第一集中，最会让演员感到尴尬的一件事。
    “对了，铃木，男子高中生与短裙这段戏，最终负责穿短裙，换内衣的角色是哪一位？”
    “志原忠邦。”
    “哦。”
    卫宫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原著中的这段剧情，确实是该由志原忠邦来表演的，但卫宫考虑到现实和作品终究不是一样的，志原忠邦三人，虽然是天选之人，但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定位，都只不过是最普通的高中生，过着最普通的平凡生活罢了，他们也有最基本的羞耻心，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他们，遇上这样的剧情，一时之间，肯定会有人迈不开脚步。
    于是乎，卫宫就干脆把这段剧情的特定人选模糊掉，让男高三人组自己来做决定，选择一个最具‘勇气’，敢于直面任何羞耻场面的人来将这段剧情演下去。
    但是，现在看来。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原点了啊。
    准备工作很快就已经完成。
    卫宫在铃木修司的邀请下，准备近距离观察着一段戏。
    三位主角都已经到位。
    志原忠邦站在中间，仰头着头顶的天花板。
    在周围一声声通报传来的期间。
    卫宫几乎可以从志原忠邦的脸上，观测到明显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变化。
    绝望，痛苦，悲伤一一交织，在最后一声的‘action’喊出之时，最终化作一副‘我认命了’的表情。
    整个过程是煎熬的。
    虽然只是还处在在穿裙子的阶段，就依旧能看见志原忠邦整个人，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只余下机械般的身体进行着机械化的动作。
    铃木修司看的眉头都快皱成了一团，他叹了一口气，果断暂停了拍摄。
    “忠邦！”
    “……”
    志原忠邦眼神中终于浮现出一丝色彩。
    根本就没想着‘一条就过’的铃木修司也不急，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志原忠邦的肩膀：“吉竹和秀则在拿到你妹妹的衣服时，作为男人，你应该是羞涩的和好奇的，作为哥哥，你是带着点不情愿和恐惧的，因为你知道，这种事情，要是被你的妹妹知道了，你的后果会是怎样，而刚才的你，表情控制明显很不到位，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平淡了。”
    志原忠邦张了张嘴。
    只有自己明白自己刚才在做什么，整个人，除了脑海里面那一条条干瘪瘪的灰色台词外，再也没有其它的颜色。
    所以，志原忠邦很清楚自己刚才的表情，在镜头前到底有多么别扭。
    () ()铃木监督这段话，已经是极其给面子了。
    拍摄暂停。
    铃木修司和志原忠邦面对面讲了一下那段戏人物的内心想法，以及他该怎么做，甚至连动作神情，铃木修司都尽力给志原忠邦演示了一遍。
    “现在你是演员，既然你暂时选择了这份职业，所以，也请稍稍重视一下它吧。”
    铃木修司微笑道：“不过忠邦，你也不要着急，适应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我们还有时间，你也还有更多的潜力没有爆发出来，接下来，先停下来思考一下我刚才给你说的话吧。”
    片场很快就沉寂了下来。
    休整几分钟后。
    拍摄才再度开始。
    这一次。
    志原忠邦的神情稍微有那么点意思了，和田中吉竹以及田畑秀则的互动，总算是能看得下去了。
    但无论是卫宫，亦或者坐在监视器前的铃木，都觉得这种程度依旧不够。
    重拍三次之后。
    铃木修司没有多说什么，让志原忠邦稍微休息一下。
    一直没有吭声的卫宫将这一切都看着眼底。
    果然。
    日常搞笑类型的作品，对于天选之人本身专业素养的要求更高了，想要和以前卫宫拍摄的三部作品一样，轻而易举地入戏，恐怕还是有点难度。
    卫宫动身，走到铃木修司身旁交待了两句后，转身走向志原忠邦。
    “忠邦，跟着我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嗯。”
    放在平常，面对着眼前这个，自己‘期盼’已久的卫宫老贼，志原忠邦心里肯定各种情绪不断涌现，但现在嘛，他心里反而平静地要死。
    正当准备跟随卫宫离开的时候。
    一旁的田中吉竹忽然开口道：“卫宫编剧，我能一起吗？”
    “还有我。”
    田畑秀则推了推眼镜，默默站在志原忠邦的另一边。
    卫宫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田中吉竹望着卫宫率先离开的背影，微微偏过身，朝着志原忠邦轻声说道：“放心吧，老贼要是让你离开剧组，到时候，我们就跟你一起离开。”
    “你们…”
    志原忠邦看着眼前这两个最先签下合同的人。
    沉默片刻。
    志原忠邦缓缓说道：“铃木监督人很好，这边的工资待遇也不错，而且凭借着卫宫老贼的剧本，以及铃木监督的实力，你们以后很有可能成为名人？这种机会，我觉得还是不要轻易放弃吧…”
    “名人？那东西对于我们而言太遥远了，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已。”
    田畑秀则淡淡说道。
    “最重要的是，千万别忘了，忠邦，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来到一楼的庭院里。
    因为工作人员都在二楼，所以这里格外安静。
    敞开的落地窗，偶尔会将屋外凉爽的清风带进来，让人倍感舒适。
    志原忠邦三人站在卫宫身前，等待着卫宫开口。
    瞥了一眼身前的三位少年。
    卫宫轻轻咳嗽一声，然后淡淡说道。
    “稍微等我一下。”
    说完。
    卫宫转身，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口罩和一个无边帽，然后戴在了头上。
    紧接着。
    卫宫再次看向志原忠邦，发出和那天见面时一样的声线。
    “忠邦，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此时此刻。
    望着熟悉的造型。
    志原忠邦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
    “老…哥…”
    “抱歉，忠邦，当时是我骗了你，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怀着什么样的一种心情，是不是想着暴打一顿我这个骗子，但是，在这之前，我也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先问你。”
    卫宫取下口罩和无边帽，凝视着志原忠邦的双眼。
    “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完的剧本了吧，所以，对你而言，本身，是一部怎样的作品？它，给你带来过一点点的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