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大帝传

第九章 愤怒的小鸡

    
    年轻的皇帝依旧没有大婚,对几乎整个欧罗巴的少女们来说这欣欣向荣的帝国的主宰者是一位令人向往的配偶,而更好的消息是皇帝的妹妹盖拉与新任安茹公爵维尔弗雷德的婚礼,这有效地堵住了之前不三不四的流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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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有些挑剔的声音说维尔弗雷德不是名门出身,又双目失明,而且他三十四岁的年纪当盖拉女士的父亲都绰绰有余,果然私生女只能入赘这等配偶。但独断专行的帝王指定了维尔弗雷德担任帝国的财政总管,安茹公爵领也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婚礼在皇帝的亲自主持下也实在近乎铺张浪费,因此讽刺的说,在世人眼中,维尔弗雷德与盖拉还是双双踏上了光明大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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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之后不久,前克罗地亚国王即死在了与乌伯托交战的战场上,胜利比巴格预想得都更快,但医院骑士团大团长刚刚率军凯旋,首相西西里公爵亨伯特便动身出发前往战乱初定的苏格兰,身负说服以一个洛锡安公爵地位坚持自己原本苏格兰国王称号的雷金纳德称臣附庸的使命。人们十分怀疑这位拥有八块伯爵领的前苏格兰人的国王是否如此容易被轻易说服,但巴格看上去信心满满,于是亨伯特便也出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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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仅在婚礼两个月之后,一个噩耗传来,来自波西米亚的太后卡特琳娜最终没有抵抗住死神那贪婪的手,此前她的病症一度好转,最后看起来已经完全痊愈了。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又突然倒下,据说直到得知她临终的消息,她的儿子巴格才匆匆赶到她的卧室。年轻的皇帝跪在她的床前,吻着她已经起了皱纹的手,一言不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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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我的皇帝已经成年,”卡特琳娜喃喃道,“我祝福你,我的陛下,我的儿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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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睁着眼睛,任泪水流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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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是含笑阖目的,而她的长子将头抵在她的床沿,据说那时年轻的皇帝发出了宛如幼兽的呜咽。但几日之后在西部大教堂里,站在人前的巴格看上去面无表情。他只是简单地吩咐将卡特琳娜单独置一个棺椁放在他的父亲阿斯特拉德皇帝身边而不是与他合葬,免得抢夺了已经入土为安的阿斯特拉德第一任妻子的位置,另外在年轻的现任皇帝的要求下,他自己的形象与阿内的形象被一道雕刻于棺下,作出负荷他们母亲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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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唯一的弟弟阿内皇子,也是帝国目前的第一继承人备受关注,他的教师因为普热美斯太后的逝世而出现了空缺,在一度传言皇族旁支的阿基坦公爵会得到这一重要职务时,年轻的君主拉着弟弟的手站在教堂的穹顶之下,简短地宣布了他将亲自教导他的弟弟这一消息。当时阿基坦公爵就气得发抖,不过总算没出什么乱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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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婚礼与一场葬礼之后,计划已久的迁都启动,帝国的心脏从密德塞克斯转到了皇室家族世代相传的直辖领地德维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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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后,在新迁首都的城市一角,一家旧酒馆不声不响地重整开张了。依稀“酒鬼……”几字的破旧招牌被拆了下来,全新的招牌打着“无底啤酒杯”的名字换了上去;老酒馆的保留节目——拴在大堂里的野驴被牵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说外国话的吟游诗人;虽然有酒客们说新老板实在不够慷慨大方,因为他在下酒萝卜里加的盐比前任要少得多,但换个角度来看,至少这位慷慨的模范在盐碗里加了更多的萝卜,于是这家酒馆最终的生意还算不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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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威尔士的多雨天气开始发作,滂沱雨幕之中,街角的小酒馆摇着昏黄的油灯,一群客人和酒鬼们坐在大堂里继续就着加了盐的萝卜——或者说加了萝卜的盐,毕竟是哪一种说法也都无关紧要——烤着炉火喝着啤酒,说着天南地北的奇谈怪事,哗啦哗啦推着钱币赌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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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远离炉火的地方,一名年轻人置身酒馆角落的阴影之中,如果此时有什么人能借到猫的一对眼睛,才能看见他方正的下巴上刚刚冒出的一点胡茬,说明他大约才刚刚成年。而无论是他狭长暗沉的双眸,微微隆起的笔直鼻梁,还是整个儿郁郁寡欢的神气,结合他的年龄来看,都彰显出他是一名惯于无情的冷血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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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人更容易注意到他披着的梳理得油光发亮的山羊毛披肩,还有剪裁合宜,边角处有暗纹丝织花边的褐色上衣,笼罩在如黑夜一般暗沉的披风之中。与他同桌的三个人都穿着虽不显眼但质地不错的毛织衣物,腰上挂着佩剑,他们都喝得不多,对酒馆里客人们的兴趣似乎大于对啤酒和萝卜的兴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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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雨神的肆虐,在这段时间里还能走上大街来到小酒馆的人不多,出去的更是寥寥无几。墙角微服的年轻皇帝喝了一小杯暖胃的蜂蜜酒,试着拿起一条腌萝卜塞进嘴里,神情顿时凝滞了数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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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士,”他的侍从之一,年纪一大把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乌伯托忍不住对他发出疑问,“阿零索斯先生的建议可靠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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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挤出微笑,对着另一名侍从,大鼻子的马里伯爵迪奥菲洛斯示意。接着这位客串骑士就开始仔仔细细地咬起嘴里的萝卜来,似乎想将盐分完全吮尽。在整个过程中都保持沉默的最神秘的第三名黑发黑眼的侍从也效仿皇帝的样子,开始往嘴里塞萝卜,并咀嚼咽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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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奥菲洛斯看着神秘人一根接一根地吃腌萝卜,牙根不禁一阵发酸,不过他还是对乌伯托用柔和的声音解释了起来:“骑士爵爷对财政记账和人际交往的技巧都还不甚掌握,所以爵爷的妹夫阿零索斯先生才建议他先熟悉一下基本的技巧——例如经营一家酒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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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伯托看上去将信将疑,显然不能理解一个帝王在小酒馆里能学到什么财政或是外交知识。于是希腊人继续说道:“之前永恒之城的那位神父对爵爷继承家里的头衔心有疑虑,现任神父想要弥补这个错误,也是爵爷的妹夫提醒了爵爷有关损失赔偿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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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伯托顿时明白了前几天那一出是怎么回事——罗马的教宗忽然派使者送来一千五百多块的金币,声称是为了支援最正统光荣的不列颠尼亚皇帝为了虔诚的缘故发动的各项正义战争——天知道最近的战事只有平定内乱和干涉苏格兰的内乱这两项,异教徒分明远在比圣城更东的地方。看来这位盲眼的财政总管的确有一手,能从石头里榨出油来。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能信服:“那么协调德维得的那两户农民算什么建议?他们连贵族都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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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们确实闹得很大,贵族们都谈论起来了。”希腊人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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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将腌萝卜一直咀嚼到毫无滋味才咽了下去,没再自找没趣地多吃一根。他看着他的神秘侍从切嗣一根接一根地吃得飞快,收回目光,狭长双眸忽然变得更加幽深。此时酒馆的门外出现了厚重的阴影,那是两群农民打扮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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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酒馆里喝得醉熏熏的客人们也注意到了这些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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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他们还带着草叉,想干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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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他们是世仇。”乌伯托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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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人带着鸡。”大鼻子的迪奥菲洛斯难以置信地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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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个看上去都像近亲繁殖的产物。”巴格最终评价道,站起身来,他的脸上突然换上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和蔼可亲的笑容,“欢迎!我的客人们,我就是邀请你们前来的酒馆老板,帝国的马里伯爵迪奥菲洛斯先生是我的保护人,他交给我这项光荣的使命,就是招待好你们诸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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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腊人干咳起来,乌伯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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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拨人群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有多少动摇,他们中的几个甚至挥舞起了草叉,看来对于在这里解决他们的纠纷跃跃欲试,于是在一阵混乱之后,凡是没有喝得不省人事的酒客们都逃出了“无底啤酒杯”,看来雨神的威力在他们眼中还是比不过两个农民家族——只要后者带着草叉并看上去十分乐意使用这蹩脚的武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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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们说说爱国什么的,让他们不要斗个没完,全部去参加圣殿骑士团吧,跟着威赛克斯公爵阿方斯打仗什么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乌伯托阴阳怪气了一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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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缓他们的情绪,爵爷。”迪奥菲洛斯小声提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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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朋友们,请进来喝一杯,我会让人准备好酒。”巴格说道,“要知道你们的矛盾影响巨大,整个帝国都被波及了。我理解你们的愤怒,因为多年以来你们的两个家族之间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我得说,太多了!已经足够了!现在,是该一切都停止的时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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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好!”乌伯托小声激动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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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那些农夫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到了酒馆里面,没有落座,泾渭分明地站成两群,有的人确实已经开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抹嘴等着看这酒馆的主人准备如何继续说下去。忽略掉他们喝的似乎是仓皇逃离的客人们喝剩下的酒瓶酒杯,以及还在他们手中扑腾翅膀噢噢叫唤的公鸡,情形似乎还不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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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猛然抽出佩剑,刷一声插进面前的桌上:“我会确保一切都停止!因为如果不消除你们之间的仇恨而达成和解的话,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你们不会有任何可见的未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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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一阵暴怒的声音席卷而来,接着一只公鸡冲着皇帝的脸飞了过来。两伙人嗷嗷叫着撞到了一起,霎时间鸡鸭与酒瓶齐飞,草叉共萝卜一色(盐的颜色,毫无疑问),甚至连不列颠尼亚皇帝面前的桌子也被掀翻了。他的三名侍从都站起来,然后挨了不少拳脚,这些打架没有章法的乡下人数量实在众多,以至于巴格在大团长和切嗣的保护下逃出酒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披肩已经不翼而飞,披风上破了三四个洞,皇帝尊贵的身体上也多了不少擦伤。最后他们还不得不再回头把倒霉的希腊人救出来,迪奥菲洛斯的鼻子被揍得更红更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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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酒馆里的斗殴还在持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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