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孤舟在海面上静静飘荡,它的样貌已经支离破碎,不堪入目,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破坏过一般。
林淮和言东二人抱着腿坐在这座无人的小岛上,相对无言。望着茫茫大海,感受着冷冷的风肆虐着身体,使得身体逐渐变得冰凉。坏事成双,他们遇难之后紧接着天气也开始变坏,气温迅速跌落,就连身后厚实的衣服也无法御寒。
就在不久前,他们遇难了。因为船底突如其来的撞击,他们的船迅速开始乱撞,林淮向下望去,只看到一片深蓝色,里面似乎有什么风暴正在酝酿。
看样子是鱼类之间的战争,但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无从得知。
风雨欲来,乌云遮蔽蓝天,预感到不妙的言东当即按下林淮的头,将他狠狠揉在怀中,喊道:“师傅,快一点!”
林淮向旁惊鸿一瞥,方才他所在的地方拍上来一条巨大的尾巴,水花飞溅到他们二人身上。船再次被狠狠撞击,言东一下子没站稳,一只手抓住游艇,整个人抱着林淮向后倒去。两人摔在地上,林淮听到一声闷响。
他回头一看,愣住,原来是言东的后脑勺磕在了硬板上。
那可不得了啊,刚才那波冲击可不小,否则他们两个大男人也不至于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狠狠摔在地上。林淮能看出来,言东那一下肯定很疼,因为他刚刚下意识闭上双眼,倒吸了口凉气。
“靠!突然之间怎么了?真倒霉。”言东骂骂咧咧道,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前排驾驶的大叔满头冷汗,他也没有预料到竟然会这么倒霉,这百年难遇的事故就这么发生了,而且还不算深海,只是稍微离浅海区远了一点而已。
他们现在所处的方位,离岸上有一段距离,再倒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何况他们是被鱼群给往前撞过来的,倒退肯定还要再经历一波冲撞,到时候,这艘游艇还能不能支撑住,那就难说了。幸好大叔资历深,经验足,立马下定判断,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岛屿上,那里是无人岛,如果全力加速冲过去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而那之后的事,就只能完全听天由命了。救援队可能今晚就来,也可能明天,或许一周两周都有可能——他们能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活到什么时候,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他立马转舵,油门全开,竭尽全力地将游艇往岛屿的方向飙去。
“你,你没事吧?”林淮沉浸在刚才的冲击当中还没缓过神,下意识抬头询问,没想到磕到了言东下巴,引得他“嘶”一声,吐出舌头,看起来是刚才那一下子咬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变故总是始料未及的,这让他们两个人都还处于在懵圈的状态里。
还好言东相较来说成熟一些,迅速稳下心神,因为他知道,现在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跟他一起经历事故的,还有林淮。所以他必须镇静下来,否则他们两个人要是都乱了套,那么就很糟糕了。
“还好,没事。”他摇摇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正经。
林淮看着他紧紧蹙起的眉峰,不由得也跟着担忧起来,他看着岛屿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看似不平静的大海再次掀起狂躁的海浪,那双巨大的尾巴再度在海上出现,连带着一声尖锐的喊声。
“人鱼?”林淮皱起眉头,那声音说是叫喊不如说更像是少女的歌声,虽然尖锐,却悦耳动听。而全世界能够发出这样歌声的鱼类,也就只有传说当中的人鱼。
然而,就在人鱼即将越出水面的那刻,一双温热的手将他的双目遮挡住,他紧紧靠在一个温暖可靠的胸膛上,久久没有动弹。
随后,林淮听到了那一道令他格外心安的声音:
“你知道人鱼吗?”
他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一句话。
“不知道。”林淮摇摇头,眼里一片漆黑,他没有挣脱。
“人鱼,”言东温和的声音响起,“雌性,就是大家口口相传的那一种。然而雄性却不是,雄性人鱼跟其他物种不一样,他们违背了大自然的法则。他们可以和任何生物配种,不管是男是是女,是公是母。然后,孕育子孙后代。”
然而他眼里的神情却不像听起来那样淡定,有些忐忑不安,似乎是在害怕些什么。但是很明显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林淮丝毫没有将此和他挂钩,以为他在讲故事帮他镇静下来,便安静地问道:“那人鱼不是应该很多吗?”
“不。”言东摇摇头,“这反而让人鱼逐渐减少。雄性人鱼虽然能和所有生物配种,并让其生育的能力,但是生出来的孩子都是随母方。也就是说,如果是和人类配种,那么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人类。其中,也有些孩子有几率继承父方的能力,也有像是美人鱼一样的,人身鱼尾,不能说话,只能歌唱。而雌人鱼本来就不多,雄人鱼再去和其他生物配种,人鱼数量自然而然就减少了。”
言东说完一顿,沉默片刻,继续说道。
“顺便一提。”
“嗯?”
“每个人鱼一生只会有一位伴侣,一眼心动,便是一生心动。若是伴侣死去,无论是怎样的物种,只要拥有人鱼的基因,他便会重新归于大海,最终,在深海当中悄然死去,由其他的人鱼围绕在其身侧,歌唱三天,为其送终。”
船夫大叔立马转舵,侧着从人鱼身边行过,船身也随之稍稍向一旁偏离,林淮下意识抓住言东的手,心里想到,真是美丽的童话啊,人鱼可真是深情的种族。可当他的双眼从言东的手中解脱,重见光明时,他回头,只看到一双美丽的鱼尾重新落入大海,溅起一阵水花的画面。
言东回握住他的手,趁着林淮不注意,穿过他的指缝,与他五指相扣。
言东将林淮紧紧抱在怀中,似是想要把他揉碎一般,说:“不要害怕,有我在。”
他一向如此不安。
林淮伸出手,轻轻拍着不安的言东的手,他总觉得,言东应该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上次在车上是这样,这次在船上也是这样,他总是无端为他担心害怕起来。
林淮想知道他,想了解他,但是不急,岁月漫长,他可以慢慢等言东和他敞开心扉,和他轻轻诉说往事。
“我也在。”林淮笑了笑,说道。
......
“大叔怎么还没回来,不会被野兽吃了吧。”林淮眺望着远处平静的海平面,说道。
“吃了就吃了吧,跟他说先等等,不要乱来,他非要进去闯一闯,还以为我们这是什么冒险向男频小说吗。”言东呵呵了一声,冷漠道。
“那你要是觉得无所谓,你起来干嘛?”林淮向后瞥过去一眼,言东手插在裤兜里,一脸狂霸拽地要往树林里走。
“......”他的脸微微一红,片刻之后,说道:“人艰不拆,兄弟。”
“哈哈哈哈,”林淮大笑起来,低头看了看手机,还是没信号,随后也跟着站起来。
此时此刻已经黄昏,入夜恐怕就要危险了,这也是言东打算去找人的理由。大晚上的,一个大活人在深山老林里,实在危险。
“去找找吧。”林淮说。
就在这个时候,船夫大叔的声音突然从那边的山头响起,二人抬起头投去目光,就见他站在山头上不停朝这边挥手,大声喊道。
“喂!!!你们快来啊,救援队来了!!!!”
救援队来了?林淮,言东二人对视一眼,喜颜于色,各自咧起嘴角,笑了起来。
黑暗总会来临的,人生当中的黑暗时光数不胜数,但是希望也一定是会来临的。他总是在黑暗之后,等你穿过黑暗的森林,真正拥抱它的时候,你会发现,它其实一直在陪伴着你,无论人生处于什么样的境界,他都一直陪伴着你。不管是光明,还是黑暗,它从未放弃过你。
言东从林淮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林淮也从言东的眼里看到了自己。两个人彼此,通过双方明亮的双眼,看到了弱小,却坚强的自己。
到底是谁拯救了谁呢?
这个答案,目前来看,还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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