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佛系原配(重生)

59.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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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枝团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正对着窗户, 眯起眼晒太阳。白如瓷片般的脸颊压出了一小片红印, 鬓发凌乱, 几缕碎发随意搭在脸侧,翘起的嘴角抿着, 神情餍足,活脱脱一副美人晨起图。
    打破这画面的是一阵不合时宜的响声。
    “咕噜噜”, 她饿了。
    陶枝这才意识到一个现实问题,她干脆利落地踢走了宋鸣鹤, 一个子儿也不贪他的,心里确实是痛快的。可这家过得不知是什么日子, 银钱没找到半点,连米面都没有。
    陶枝揉了揉肚子,心想莫不是宋鸣鹤知道家里情况, 这是等着她受不住去求他呢?
    她心思一动, 伸手摸向后脑,可她从前戴的金银玉钗已经变成了一根乌木簪,看来真是从头到脚完完整整地调了个儿。陶枝抿抿唇,反手把簪子插好, 照例起身洗漱打扮。
    原本箱子里的衣服已被她挑拣过一遍,虽然按照从前习惯这些大多不入眼, 但毕竟物是人非, 暂时也讲究不起来了。陶枝挑了一身妃色的棉布妆花裙, 料子粗糙, 但好在颜色鲜妍。镜前一站,女子年轻的白皙脸庞上透着健康自然的红,双眼清澈灵动,唇红齿白的模样,俏得像未嫁人的姑娘。
    鸭黄丝绦一系,腰肢不盈一握。陶枝朝镜中的自己笑笑,唇边小涡一闪而过。
    多好看啊,她差点忘了,自己曾笑得这样好看的。
    她压平了裙角,小步穿过院子,立在门前吸了口气,然后缓缓推开。
    会有大娘指指点点,说这刚被休的女人就穿这么鲜?会有孩童朝她嬉笑,笑她没了丈夫成了可怜虫?
    陶枝拎着裙角,慢慢跨过门槛,昂首挺胸地站到门外,准备坦然迎接一切目光——但什么都没有。
    门前就一条窄巷,总共两户人家,自己家一户,斜对面还有座院落,此时根本没有过路人。
    陶枝愣了会儿神,摇头笑了出来。街面上的土味和对门隐约的饭香都如此亲切,提醒她这是全新的、未知的人生,从今往后她不需要在意任何过往,她是自己,她会过得很好。
    她干脆在门前石阶上坐下来,捻了捻走线并不齐整的裙裾,歪头盘算着今后的路。
    就在这时,斜对面“吱呀”一声开了门,陶枝闻到一股花香,以及更加浓郁的饭香,见院落里慢慢走出个佝着背的老婆婆。
    她愣了愣,刚好见老婆婆挎着篮子看过来。这还是重活过来见到的第一个陌生人,陶枝满心善意,唇角完全扬起,露出个明晃晃的笑容。
    她白细的手搭在双膝上,脖颈拉出一条优美的线,笑意照亮了整张脸,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活力和喜气,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愉快起来。
    老婆婆原本只想默不作声经过,忽然被这笑容晃了眼,觉得这姑娘似乎和平日大不一样,平白顺眼许多。于是身形一顿,慢悠悠走到她身边来。
    陶枝小幅度地吸了吸鼻子,她清晰地闻到了包子的味道,肉馅儿的。
    老婆婆费劲地在她身边坐下,篮子放在身旁的石阶上,叹了口气:“莫慌,没什么迈不过的坎儿,你还小着。”
    陶枝眨了眨眼,不知道这婆婆从前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但她语气中分明是关心,陶枝领情,抱着肚子笑道:“晓得的,已经迈过来了。”
    老婆婆这下真的惊奇了,斜对门这丫头总拉个脸,见着街坊邻居也不打招呼,唯独对她那个朝三暮四的夫君笑脸相迎,搁在平时,她是不会坐下来的。
    可眼前这姑娘好像换了个人,嗓音清亮,眼中带笑,话里存着些对长辈的敬重,合着那张漂亮的脸,看着格外讨喜。
    老婆婆看她顺眼,心中生出更多关切,侧身问她:“真没事了?心里难受,和阿婆说说。”
    陶枝摇摇头,或许命运笑她现世报,被自己撬过的墙角休了,可她一点也不难过。陶枝拍拍裙子,挺起腰身,唇角弯着:“说出来让您跟着难受?那哪行。”
    还是个懂事的丫头,老婆婆心里赞许,伸出干柴一样的手拍拍她肩头,替她不平道:“我听说那大小姐叫什么……廖清欢?她不要脸,你莫气!”
    可不是吗。
    陶枝旋开笑意,真心实意地点头:“是,她不要脸,我不气。”
    老婆婆心肠热,看她这样着实心疼,立刻和她站到一条战线上,伸手掀开篮子上的布,掏出个白胖胖的大包子。
    “叫一声阿婆,给你吃包子。”
    热腾腾,香喷喷,陶枝舔了舔嘴,甜甜地叫一声:“阿婆!”
    “好丫头,”阿婆笑眯眯地看她接过包子,一口咬出了肉馅,目光十分慈爱,“这就对了!让他们搅和去,咱过自己的日子,以后良人有的是——”
    她话音刚落,恰好斜对面的门再次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晃出来,赭石色交领劲装,窄窄的袖子,手背上系着银钩护腕,利落又精悍。
    “哎呀,我家小子出门了!”
    陶枝正咬着包子点头,腮帮子鼓囊囊的,顺着声音看过去,不料触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那男子身量高,两肩平阔,缓步走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种轻慢又迫人的气势。他那双眼睛半睁半阖,眼皮褶皱的线条如刀一般,在眼尾微微上挑,睫毛打下阴影,藏在其中的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叫人有些发冷。
    陶枝微微一抖,手上拿着的人家家里的包子顿时有些烫手,于是舔干净自己唇上的油,乖巧地抿了起来。
    那人五官生得这样好,怎么看起来那么不像个好人呢?
    程漆只是扫了一眼那个捧着包子的女人,根本懒得多留意,他走到石阶旁边停下来,微一点头:“走了阿婆。”
    声音在陶枝头顶,声线清冷,如冰面上滚动的珠子,还透着股懒散。
    阿婆咂摸下没了牙齿的嘴,笑眯眯地一挥手:“阿七去吧!”
    “嗯。”
    陶枝看见那双缎面黑靴从自己眼前不慌不忙地走过,忽然一怔。从肉包子的香味和阿婆身上的皂粉味儿之间,她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
    像是雾里的树木,暗香中隐约带苦,有丝丝缕缕的凉意……很好闻,又有些熟悉。
    但很快,那男子走远,味道也消散在空气中,陶枝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家小子,”阿婆拍拍手,满脸岁月的褶皱间都是骄傲,“俊得咧!”
    陶枝配合地点点头,清透的眼珠一转,转而问道:“阿婆,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您怎么做的呀?”
    阿婆被她夸得高兴,淳朴而得意地笑:“想学阿婆教你!”
    陶枝吃完了包子,听说阿婆要去赶集,便一路扶着她慢慢向城中走。人和人之间的感应是互通的,她对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充满好感,忍不住想亲近一些,同样她也能感觉到阿婆温暖善良的关切。
    于是等这一路走完,阿婆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晚上来我家里吃饭!你一个人也就做一个菜,过来还能多吃点!”
    陶枝不好意思说自己一个菜都不会做,抿唇笑了笑,她很想尝尝阿婆的手艺,但是一想到他家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便有些迟疑:“这多不好意思……”
    阿婆捏捏她的掌心,不由分说:“对门儿的邻居,有什么不好意思?阿婆叫你来就来,晚上有你的碗筷!”
    陶枝心口一片暖意,于是用力一点头:“哎!”
    —
    目送着阿婆瘦小的背影远去,陶枝后脚一磕,鞋尖转了个方向。
    虽然她打定主意这一生好好过自己的,但上辈子有人害她至死,这仇毕竟不能忍气吞声。
    廖清欢坐在雕花精美的梳妆台前,欣喜地翻看那一堆瓶瓶罐罐。这些都是上好的胭脂水粉,她从前见都没见过,小指勾一点在手背上抹开,质地糯,颜色鲜,好看得不得了。
    这房间就像是个宝库,到处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廖清欢始终不能从那股兴奋中平静下来。她坐在铜镜前,扭了扭屁股,迫不及待地旋开一盒面脂,重重地勾出一指,小心翼翼地抹在脸上。
    她对着镜子张着嘴,看那丹色在脸颊上晕开,眼中漫开一丝陶醉。
    “好用吗?”
    冷不防听见这样一句,廖清欢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尖着嗓子喊了一句:“如翠!”
    陶枝了然地一扬眉。
    她们两个刚换过来不久,廖清欢下意识最依赖的丫鬟,想必就是上辈子和她勾结着一起毒害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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