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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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冉进去的时候, 只见陆然微微侧躺着一动不动的趴在病床上。
    陆然伤的是背部,不能躺着,只能趴着,一连着趴着有大半个月了, 有时趴累了, 就会尝试一下侧躺着,用没有受伤的那边手臂及肩膀稍稍撑着整个身体歇上一歇。
    其实,大半个月几乎动都不能动弹一下, 是比较辛苦的,有时候夜里石冉醒来,见陆然想要翻下身体,疼得直冒冷汗都没有吭过一声,最煎熬的时期挨过去了,眼看着渐渐恢复了,已然快要好了, 却忽然间呼疼了起来?
    石冉立在门口, 盯着陆然的背影一时没有吭声, 只微微挑眉,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听到开门的声音, 陆然身子动都没动一下, 只隐隐有些有气无力道:“秋婶,我说了我没胃口, 不吃了, 躺会儿就成了···”
    以为进来的人是秋婶, 又要劝他吃饭来着,陆然不情不愿的说着。
    说完,过了好一阵,没有听到人说话,陆然觉得有些奇怪,片刻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陆然嗖然从枕头上抬起了头,扭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两人对视了一阵。
    片刻后,陆然上上下下打量了石冉一阵,见她打扮得精精致致、漂漂亮亮的,只微微抿着嘴,嘴里低声哼了一声,只装作没看见石冉似的,很快就将脸转了回去,下巴枕在枕头上,伸手一下一下抠着白色枕头里头的棉絮,原来,枕头的一个边角掉线头了,被他一下一下扯着,见里头的枕芯都给抠了出来。
    病房里一时静悄悄的。
    石冉缓缓走了过去,随手将外套脱了搭在了沙发上,挽起了手腕上的袖子走到病床的桌子旁,将秋婶送来的保温盒打开,查看里头的饭菜,嘴上却漫不经心问着:“听秋婶说,你没吃午饭,不饿么?”
    “反正孤家寡人一个,饿死算了。”
    陆然抠着枕头的手指微微停了片刻,然后,又继续抠弄了起来。
    石冉打开保温盒的动作一顿,半晌,只又若无其事道:“饭还是热的,还是吃点儿吧。”
    “你去哪呢,穿成这样,丑死了,看着都没胃口···”
    “喝点汤吧,骨头汤,喝了伤口容易愈合···”
    “还喷了香水,想要呛死我么?”
    “·······”
    “是不是背着我跟人约会去了,我都病成这样,还有心思跟人约会,可以啊,怎么不说话,心虚了么···”
    说完,好半晌不见人回应,陆然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再次向石冉方向瞧了去。
    只见石冉端着碗骨头汤,立在他的病床前,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着,陆然嘴角蠕了蠕,道:“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石冉道:“陆然,你三岁么,吃个饭还让人哄,萌萌都不需要人哄····”说完,直接将汤碗往桌子上一搁,淡淡道:“最后问你一遍,喝还是不喝?”
    陆然见石冉态度不好,只赌气似的,不说话,又重新趴回了枕头上。
    石冉直接懒得搭理他,见病床底下撒着一层破碎的卫生纸屑及药盒的碎片,瞧着像是有些人太过无聊,也一下一下撕扯的。
    石冉直接拿着扫帚清理了起来。
    出去倒垃圾,回来的时候,只见陆然已经从病床上爬起来了,坐在了病床上,背还隐隐有些弯曲着,半点没有以前的盛气凌人及凌厉,见石冉再次进来,看了她一眼,只微微沉这脸,一脸不悦的道了句:“我饿了,手累,抬不起了···”
    石冉听了,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东西收拾好,又去洗手间清洗了一下,这才出来,走到病床前端起了刚才那碗汤,一口一口的喂他。
    陆然一声不吭的喝着。
    脸色虽不大好,到还算配合,一碗喝完了,石冉又倒了碗粥喂给他喝,强忍着喝了一半,终于喝不下去了,忍不住有些埋怨道:“天天喝粥,什么味都没有,嘴巴里淡得快要上火了,不喝了···”
    石冉听了,真想将剩下这半碗泼他脸上,不过,一抬眼,看到陆然近来消瘦不少的脸,又稍稍有些心软。
    片刻后,只将碗筷放下了,转身从包里拿出了一小罐蜜饯,是刚返回医院时路过零食铺子买的,石冉以前读书那会儿爱吃,想着陆然最近几天总是念叨着嘴里没味,鬼使神差的就进去买了一罐。
    打开,捏出一小块塞进陆然嘴里,直接堵住了陆然的嘴,然后,将蜜饯罐随手放在了柜子上,冲陆然,道:“吃药后吃的,每次只能吃一颗···”
    蜜饯又酸又甜,酸的陆然龇牙咧嘴的,皱紧了眉头道:“你给我吃的什么,我是三岁小孩么,还吃这个?难吃死了···”
    一直在那里唠唠叨叨。
    石冉懒得搭理,收拾完了后回来,只见桌子上的那罐蜜饯不见了,陆然将里面的蜜饯全都倒了出来,背对着石冉正在一颗一颗的数了起来。
    石冉顿时有些无语。
    自从住院以后,不知是不是跟糯糯、萌萌那两个小的混久了,还是怎么的,石冉只觉得连陆然整个人都变得幼稚了起来,有点像糯糯跟萌萌的综合体,傲娇又磨人。
    不过,想想也是,困在医院大半个月,连动都不能动一下,每天就只能在走廊里走一圈,确实没病都会被憋出病来,更何况,他这病,还很疼,石冉这些日子一直有些纵容着他,只是没想到,越纵容,竟然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吃完午饭没多久,得要吃药,通常吃完药后,会睡一两个小时,然后醒来后,石冉会扶着陆然去走廊外头走会儿,离吃药的时间还有一会儿,石冉定了闹钟,忙活了一阵,想要眯一会儿,才刚在沙发上躺下,那边陆然将蜜饯数好了,将蜜饯罐塞到了枕头底下,冷不丁冲她道:“扶我去上厕所····”
    石冉嗖然睁开眼,只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即,朝着病床走去。
    ***
    陆然伤在背部,行动十分不便,前几天,甚至都不能下床,吃喝拉撒全是石冉亲自伺候在病床上解决的,对方最开始还隐隐有些不大习惯,没过两天,已经完全能够心安理得了。
    这会儿,半边身子都压在了石冉身上。
    其实,石冉知道他差不多已经能自己走了,就是走的稍微慢点儿,眼下,看着对方一脸虚弱到不行的样子,石冉不过是懒得揭穿而言,一路到洗手间,几乎是驮着石冉在走,短短几步路,石冉背上隐隐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一直将人送到了洗手间,将人扶好后,石冉正要出去,陆然忽而抬起了手,想要去拉她,只是,手臂抬到半道上,又垂落了下来,皱着眉头冲石冉道:“手刚崴了,真的没力气,没法解决···”
    说完,看了看石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头,低低道:“还不过来帮下忙···”
    石冉听了,微微抿了抿嘴,狐疑的看着他。
    陆然微微咳了一声,神色自若的任由她打量着。
    好半晌,见石冉没动,陆然只微微挑了挑眉道:“憋不住了,赶紧的···”
    就跟古代大户人家的少爷在使唤自己的丫头似的,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
    石冉微微握了握拳,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她是实在不耐烦跟人在洗手间里,跟个病人瞎耗,过了好半晌,只木着脸,淡淡的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说完,走到陆然跟前,将脸别了过去,将手探了过去。
    陆然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在这一刻,这才渐渐恢复了过来,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显得有些得意。
    石冉唯有在心里默念几句“他是病人,他是病人”,才能强忍着不跟他计较。
    回去时,陆然步子轻快了不少,石冉却压根不敢松懈,小心翼翼的扶他床上,只是,眼看着人快要趴好时,忽而一股巨大的力道拉扯着,石冉只觉得一股天旋地转间,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就成了她。
    紧接着,一股沉甸甸的巨石压了上来。
    陆然半跌半趴的倒在了石冉身上,石冉闷哼一声,立马伸手往肚子上一拦,嘴上急忙道:“陆然,你····你没事儿吧···”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举动力道有些大,牵动了伤口,只听到陆然喉咙里闷哼两声,然后,将脸埋在了石冉肩颈处,正用力的喘息着,强忍着背上的疼意。
    她不知道他是不小心摔着了,还是成心的。
    有些恼怒,又有些···担心。
    陆然只埋在石冉的肩颈间,故,是故意的,疼,也是真疼,疼的额头上都冒汗了。
    石冉见他不似作假,立马挣扎要起,要起来叫护士,哪知刚一动,就听到陆然在石冉耳边抽气一声,低低说了声:“别动,我快要散架了···”
    说完,只咬紧牙关,缓缓抬起了头来。
    石冉见他腮帮子绷起,额头青筋暴起,五官疼得微微变了形,瞬间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一下,过了好半晌,只逼着自己强自镇定下来,冲陆然道:“你忍着些,一会儿护士就来了···”
    边说着,边伸手一只胳膊往床头探去,想要去摁求助铃。
    只是,胳膊太短了,竟然一时够不着。
    石冉顿时皱起了脸,竟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起来。
    陆然疼得牙齿打颤,只拼命喘息。
    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洒在石冉连上,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竟然就这样僵持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陆然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原本疼得闭上了眼,听到石冉的话,忍着痛意缓缓睁开了眼,一抬眼,就对方了一双晶莹湿润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陆然读到了一丝关心及担忧,陆然顿时觉得心口微烫,忽而只觉得所有的疼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似的,只直勾勾的盯着石冉,咬牙冲她道:“疼,我需要止疼药。”
    石冉见陆然眼神乖乖的,脑子里有些空,只讷讷道:“什···什么止疼药···”
    话音一落,只见陆然忽然俯身朝着石冉凑了过去,只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喃喃道:“这个,这个可以止疼。”
    说完,不待石冉反映过来,再一次吻了下去。
    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似的,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里看不到任何景色,地球仿佛停止了运动,整个世界都静止不动了,只有他们二人,唇齿相依间,便是整个世界,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原本人与人之间,就像是两道磁铁,越是闹腾,越是疏远,可是,一旦靠近了,就牢牢吸靠在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了。
    无论内心多么坚硬,多么冷硬,可是,一旦触及到的那一霎那,依旧是永恒。
    身体骗不了人,自己也偏不了自己。
    陆然仿佛要将石冉整个生吞活剥了似的,生生将石冉的魂都给吸走了,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石冉整个身子发软,隐隐瘫痪在床上。
    胸前一起一伏,整个人都隐隐缓不过神来。
    陆然亦是气喘吁吁,他身子虚弱,背上好不容易恢复的骨头怕是又要错位了,可是,此时此刻,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值,他伏在石冉身上,大口喘息,忍着身体的疼意,忽而伸出一只手捧着石冉的脸,见她呼吸急促,气若游丝,嘴角忍不住翘起,盯着她看着,依然还觉得不够似的,又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在她嘴上狠狠啄了几下,甚至还轻轻咬了她一口,直到听到她呼痛,陆然这才放开了她,眼睛不住盯着她,嘴上却一脸鄙视的道着:“没用···”
    说完,又忍不住再次低头凑过去亲她的眼睛,亲她的眉心,亲她的鼻子,似乎沉浸在这难得的甜蜜温馨时刻,片刻都舍不得放开她。
    石冉躺在病床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只隐隐觉得天花板在转,头微微有些眩晕。
    陆然仗着自己是个病人,推又推不得,骂又骂不得,直接明目张胆的将石冉摁在病床上亲昵痴缠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护士过来送药,一进门,差点儿没将托盘里的药给全部洒到了地上,这才总算将两人彻彻底底的分开。
    然后,陆然又被重新推进了ct室,又被医生臭骂了一顿,复查做完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男人或许就是这德行,给点颜色就想要开染坊,被医生训斥一顿的陆然一脸不快,重新回到病房后,私以为因为之前那一阵亲昵,就可以在石冉跟前耀武扬威了,竟然蹬鼻子上脸的趴在床上,一直拽着石冉的手不撒,甚至还往边上挪了挪,给她腾出了半张病床,示意她一块儿躺上去。
    石冉懒得搭理他,她向来有睡午觉得习惯,困意袭来,只趴在病床边上,闭着眼,渐渐入睡,快要睡着时,忽而听到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喃喃道:“连糯糯都已经认我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认我···”
    石冉原本困意席卷,睡眼惺忪了,听到这一句,不知怎么,忽而一个激灵,整个意识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进来,一室静谧。
    陆然说完这句话后,忽然间又费力的挣扎着起来了,石冉见了,准备起来阻止的,他才刚从ct室出来,竟然一点都不长记性,可是,不知为何,脚就跟黏在了地板上似的,如何都迈不动。
    陆然从另外一侧下了床,扶着病床绕了大半个圈,忽而来到了石冉身边,蹲在了石冉身边,轻轻拉起了她的手。
    这个时间段的住院部很安静,大部分病人都已经睡着了,偶尔能够听到从走廊上传来阵阵脚步声。
    石冉心砰砰砰地直乱跳着。
    心脏仿佛从嗓子眼里给跳了出来似的。
    手指微凉,似乎有一个冰凉的圆圈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眼看着就要套牢了,石冉一惊,忽而整个人惊醒,从病床上直接一跃而起,指尖冰凉的物件一下子脱离了手指,被抛了出来,在光滑的地板上滚落了几个圈,然后不见了。
    石冉一抬眼,只见陆然单膝跪在了地上,正微微抿着嘴看着她,目光中,似乎带着伤。
    石冉心里一慌,立马伸手去扶他起来,陆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定定的看着她,石冉见他不起来,一时有些束手无策,过了好半晌,顾不上他,只趴在地上拼命找寻了起来,好在,医院的病房空荡,除了病床,沙发、茶几,就只剩下一张桌子,很快就找到了,滚落到了沙发底下,石冉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半边身子都要躺了进去,总算是将东西找到了。
    一颗钻戒。
    款式简单,钻石不大,正是石冉当初在陆然那里看到的那一枚。
    虽然知道陆然跟徐思娣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可是,第一反应,那枚戒指,是对方戴过的,所以,她才会如此激动。
    拿着戒指,缓缓来到了陆然跟前。
    陆然整个身子显得稍稍有些单薄,虚弱,他依然半跪在那里,不知是脚麻了,还是怎么的,完全没有要起的意思。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
    过来好半晌,陆然有些沙哑的出声道:“我以为你不会拒绝。”顿了顿,似有些自嘲道:“这一次,我是胸有成竹的,比以往的无数次都要成竹在胸,没想到,终究还是高看了自己···”
    想过一万种求婚的方式。
    在这八、九年间,断断续续的,却都仅仅只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曾经的他,自卑、又孤傲,他为自己的身世、家境感到自卑,觉得配不上她,又有一颗骄傲到不允许她受到任何奚落、鄙视的心,于是,无数个夜里,他都在不断挣扎徘徊。
    她离开的原因,他一直是知道的。
    误会或许压根不是根本原因,除了误会,更多的是不安,是不解,是委屈,是因他对她一年又一年的索取,却从未给她过任何回报,哪怕是一个能够看得见踏实安稳的未来的憧憬,这才感到失望吧。
    这些,都是在等待的这几年中,或者,重逢后的这半年里,慢慢悟出来的。
    所以,重逢后,他剥开他的一切,带她回了老家,见识了所有曾经不敢让她看的过往及不堪,他将他所有的家产都给了她,钱财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堆数字而已,他努力的,回到村子里,回到镇上修路建桥建学校,归还了所有曾经欠下的债务,想要从此一心一意,只为用来归还欠下她的债,他重新追求她,将自己低到了尘埃,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能够重拾曾经的骄傲及安全感。
    可是,都不够吗?
    真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么?
    陆然忽而变得有些茫然,他一直是自信的,因为他笃定她对他的感情,所以,他肆无忌惮,耀武扬威,可是,直到这一刻,他的坚信忽然动摇了,整个忽然迷茫了,就像船只失去了方向,整个人只觉得浮浮沉沉,一片眩晕。
    直到听到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陆然的思绪——
    “我不要别人戴过的。”
    陆然一愣,嗖然抬眼,只见石冉立在他的跟前,微微抿着嘴,有些不悦道。
    说完,将戒指递到了陆然跟前,要归还给他。
    陆然整个人一时怔住,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可是伸到一半,忽而停了下来,想起了什么,愣愣道:“这个···这个戒指是新的,没人戴过。”
    顿了顿,又忽而、立马改口道:“不是新的,它···它买了快四年了,你当年走之前就买好了,你···你想要新的?那···那我现在就去买一个新的过来。”
    似乎是见石冉的语气及神色有些转机,陆然心跳停了一拍,毕竟,他是了解她的,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或许,一个音调,只觉得此事,似乎还有些回旋的余地,陆然心里一喜,又欢喜,又紧张,只小心翼翼的看着石冉。
    说完,见对方没有反应,立马扶着床沿,挣扎着就要起来,要去买戒指。
    “站住。”
    石冉轻轻吐出两个字。
    陆然身子一僵,立马重新跪了回去,这一次,是双膝下地,半点没有往日里盛气凌人与高高在上。
    石冉见了,有些诧异,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可是,诧异过后,忽然有些心酸及心疼,似乎,从此刻陆然的脸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的影子。
    原来,都是傻子。
    过了良久良久,强忍着心里的酸涩,石冉只将手里的戒指举到眼前,细细打量了许久,有些狐疑道:“真的没人戴过?可是几个月前我看到徐思思手上戴了个一模一样的。”
    陆然立马摇了摇头,道:“我用我的全部身家做保证,你是它唯一的主人,也是第一个碰过它的人。”顿了顿,抬眼看了石冉一眼,垂眼,颇有心机的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当年你没有离开,这个戒指在你手上就戴了有四年了。”
    石冉听了,嘴角又微微抿着了。
    所以,这个戒指,陆然当初早就备好了。
    所以,如果当初她没走,说不定,就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忽然间,只觉得恍若隔世,有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似的。
    不过,或许,每一件事发生,都必定有它发生的道理,这几年里,石冉成长蜕变了不少,至少,别的不说,譬如,从前高高在上的是他,如今,风水轮流转,好像,调过来了。
    她竟然翻身做了主人。
    微微垂着眼,俯视着身下的人,石冉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你还有身家么?”
    陆然一时噎住,过了好半晌,改口道:“我是说,后半生的身家。”
    石冉冷哼一声,不多时,见陆然额头两边似乎冒汗了,他毕竟是个病人,一个小时前,骨头差点错位了,如今,又跪了这么久,终究是有些不忍心的。
    三年前的事儿,错不完全在他。
    其实,大部分都在她。
    当年,她生病了,得了忧郁症?
    得知怀了孩子的那一个月里,她诚惶诚恐,烦躁不已,每天东想西想,没有片刻安宁的时刻,那个时候正是陆然最繁忙的时候,她整个快要崩溃了,每天醒来,脑子里都有些两个选择,留,还是不留,生生将她逼到崩溃的边缘。
    自己一直都未曾发觉。
    还是去了英国后,宁宁发现的,有一天回来取文件,见石冉坐在窗帘后边,一动不动的坐了好几个小时,石宁吓坏了,立马将她送去了医院,又给她找了心理咨询师。
    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用,石冉自己一直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直到,五个月的时候,第一次胎动,石冉就像是冬眠了一整个冬天似的,被瞬间踹醒了。
    忧郁症这件事,即便是到了现在,石冉还一直隐隐有些不肯承认,除了石宁,没人知晓。
    石冉也不会告诉眼前这人,令他内疚及不安。
    思绪慢慢回笼。
    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即便当年她跟陆然顺利结婚,谁又能保证能够顺利到老了,性格如果磨合不好,该出问题,还是会出问题。
    重逢这大半年里,双方见识过了对方所有的不堪及缺陷,触碰到了对方所有的底线及弱点,他们大吵大闹过,他们互相憎恨敌对过,他们见过对方所有的好与坏,依然能够走到这里,石冉想,这一次,她应该有信心了吧,或许,这一次是可以走到最后的。
    至少,这一次,她无所畏惧,站在他面前,不再畏畏缩缩,而是抬头挺胸,他们两人第一次平等的站在了一起,没有谁矮人一截。
    这般想着,石冉微微抿着嘴,将戒指重新递回到了陆然手上,见陆然面色一沉,不多时,又将自己的手给递了过去,看着陆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陆然,我们重新开始吧。”
    话音一落,只见陆然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了起来。
    不知是跪久了,跪麻了,坚持不住了,还是···震惊激动成这个样子的。
    陆然只用力的抿紧了嘴,脸上绷得紧紧的,脸色隐隐有些吓人,捏着戒指的手隐隐有些发抖,过了好半晌,冲着石冉憋出了一句话,石冉以为是表白之类的,结果,显然是高看他了,陆然只微微抖着唇,一脸凝重的看着石冉,一字一句道:“结婚后,我会继续追求你,追一辈子。”
    或许,别人挺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可是石冉却听懂了。
    是要弥补她那些年受过的所有委屈么?
    可是,傻子,她并不委屈,主动地那一方并不委屈啊,只要得到了相应的回应,就是同样的幸福。
    好在,三年后,她已经懂了。
    也庆幸,他懂。
    “好。”
    石冉微微红着眼,缓缓道。
    话音刚落,陆然抖着唇将戒指往石冉手指上套,只是,套到一半时对方拼命忽而将手拼命往回扯。
    陆然脸色一变,还来?
    二话不说,直接伸起了受伤的那只胳膊,死命拽住了她的手,另外一只手飞快的将戒指稳稳套了上去。
    戴上了。
    陆然全身直冒冷汗。
    只是,下一秒,只听到“哇”地一声干呕,石冉忽而猛的推了陆然一把,忽然间伸手紧紧捂紧了嘴巴,拼命往洗手间跑,一直在里面干呕了十几分钟,才蔫蔫的出来,出来后,见陆然已经扶着床沿站了起来了,立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道:“你···你怎么了···”
    石冉道:“没什么。”
    陆然道:“你···你刚才吐了。”
    石冉道:“嗯···”
    陆然道:“哦。”
    石冉见陆然这天神志呆滞,整个人有些木然,觉得好笑又心疼,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走过去,立在陆然边上,看着他的眼睛,跟他分享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的好消息:“陆然,怎么办?我又怀孕了。”
    顿了顿,只缓缓道“或许老天爷想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当爹的机会。”
    说完,直接抬起了陆然的手,贴在了自己小腹处。
    然后,整个世界死寂了。
    十分钟后,石冉被绑在了病床上,陆然疯了,赤红着双眼,冲她一字一句道:“这一次,你别想在逃,哪儿也别想去。”
    ***
    孩子两个半月。
    是个意外。
    三年前,石冉带着孩子狼狈出逃。
    三年后,她带着孩子淡定回归。
    这一年,是石冉跟陆然在一起的第九个年头,九年的时间,经过分分合合,经过平平淡淡,也经过轰轰烈烈,然而,所有的精彩不及彼时冰释前嫌后的释然,然后还依然有爱,此时此刻,他们似乎才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了解对方,了解自己,第一次离得对方如此之近,只觉得近在咫尺。
    未来,远在天涯,却又近来眼前。
    相爱容易,坚守不易,且爱且珍惜。
    正文终
    2018/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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