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国手在红楼

21.一波又起

    
    紫鹃已报过事由,一行人径直来到厅中,不管王奶娘一张嘴如何狡辩,有迎春、探春两个小姐将前因后果叙说,焉能不触怒老封君贾母?
    贾母是经久之人,对于下人窃盗行径心知肚明,命迎春等人候着,派出人去王奶娘家里搜查。
    王奶娘的女儿嫁了府里小厮柱儿,还塞了亲眷进府做杂役,一家人赁了间敞亮大屋住,条件比贫民百姓好得多。
    可一经踹门进屋,搜查的人无不惊讶。倒不是他们家的财物前所未见,恰恰相反,摆饰都是极熟悉的,只是位子不对。
    床上放着迎春的茉莉绣枕,桌上有迎春的缠丝玉盘,迎春的玛瑙耳珠还戴在柱儿媳妇头上。来回报的下人全盘收缴,一样样说了,越到后面,贾母的脸色越难看。
    听到宫中赐下的如意扇也塞在柱儿媳妇的针线筐里,贾母拍案而起,已是怒不可遏。回报的人拿来一叠当票子,上面所当之物,皆是府内流出!
    “你是她的奶嬷嬷,只道你会把她当做自己养的一样,如何有今日,混账奴才!”
    贾母一声厉喝,老封君的怒气谁能当得?王奶娘立刻软了膝盖,趴伏于地。
    “委屈了迎丫头,如何不与祖母说?若不是林丫头报给我,我还蒙在鼓里,任奴才折磨我的孙女!”
    好歹是从小跟着的人,迎春不免又掉了几滴眼泪。一旁的黛玉也跟着红了眼圈。
    赃证俱在,王奶娘一声不敢吭,跪地听罚。厅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王熙凤近前两步,挽住了贾母:
    “老祖宗,这等事情,怎敢劳您费神?只管交于我便是。”
    贾母合上眼,一声叹息,重又歪在蝴蝶椅袱上。
    “我老天拔地,应付这些好不自在,快带了去吧。”贾母一挥手,鸳鸯便近前来打扇。王熙凤一挥手,两个婆子反剪了王奶娘,押了下去。
    “都回去吧,我乏了。”贾母隔着珠帘放下这一句。
    咦,带走了?
    贾环还等着看进展,探春用力牵了他的衣角一下,他才跟着一起退下。
    到了门外,来接人的丫鬟纷纷等在廊前,迎接小姐回去。
    众人又安抚了迎春一阵,互相别过。林姑娘随紫鹃走时,瞧了贾环几眼,神色似有示警之意。
    探春则牵着他便要回去,贾环想将手松松,拨动之时,发觉探春手内也冰凉汗湿。
    “环儿,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探春笑容微僵。
    不不不,有些事我必须知道!
    有拯救贾府任务的人,不能对往事一无所知。
    上次圣上赏了一把木头弓,钓出宁国府一张要命的金弓。而荣国府的陈年旧底,他惦记已久,总算来了突破口。
    如果刚才王夫人有心处置,在厅下就能发号施令,既能让贾母满意,还能一传十十传百,杀鸡儆猴。可王夫人眼神一变,王熙凤就站出来,把话题别开。
    其中没有蹊跷,就见鬼了!
    “好吧,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只是万事当心。”贾探春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睛,看的贾环心里七上八下,好像他要往龙潭虎穴闯。不过一个贾家后宅,还能多可怕?
    事实证明,探春虽然才过十一岁,可她说得大体上都对。贾环这一去,又吃了好些惊吓。
    他悄悄尾随着押人的两个婆子,到了前院廊角才停下。二房的心腹小厮打叠成队,将来回走廊守得铁桶一般。
    好在廊角有花砖砌成的搭架,攀着些细叶藤蔓,一个孩童藏身不难。
    哪怕老太太吩咐了要发落,王奶娘粗黄的胖脸上仍然闪动着诡异的笑,还凑上去问候,十分的有恃无恐。
    直到她发现,王夫人和王熙凤视她若无物,命人将她捆成个粽子,打三十板子,方神色慌乱,死命挣动。
    “二奶奶!你纵使不念恩情,也顾念那年的玉……”
    话音未落,周瑞家的执起麻索,向着王奶娘颈上狠狠一勒,将未出口的字句全勒在喉咙里!四周空气如凝冻一般,小厮两腿站站,只有阶上立着的王夫人与凤姐,还像没事人一样。
    周瑞家的很快放了手,王奶娘仆倒在地,喉间嘶嘶作响,已是有出气没进气。
    玉柱儿一家大小,被拘在廊下,见此惨状,吓得眼睛翻白,唇舌翕张,如同离水之鱼。
    “奶娘一家,拔了舌头,卖去西山罢。”西山是矿带,处处见煤场。王夫人捻着佛珠,轻描淡写地吩咐周瑞家的,“他家另有两个人在府里做事,下午唤人牙子来,让他再挑两个好的送来补空。”
    “是。”周瑞家的应了一声,扯过破布,堵住玉柱儿媳妇的口,拿绳子捆紧了,又去捏开另一个的下巴。不过片时,一家上下绳索缠身瘫软在地,像菜市口待宰的牲畜。
    贾环藏在廊角,看了大小二王这般行事,心惊肉跳。
    王熙凤出手狠厉,府内传的沸沸扬扬。可谁又能知道,谁敢相信,离了荣国府的佛堂,那个慈眉善目的王夫人,就像妖怪摘下画皮,露出了嗜血的面目。
    他是听过不少深宅恐怖故事,可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贾环裹紧了衣服,再藏好些,炎炎夏日,身上心里一阵冰寒。
    西山煤场,终身苦役,还不忘了将舌头拔掉,这一家人的命运,就此再无天日了。
    可怜王奶娘,自作聪明久了,以为拿出不得见光的旧事,就能让主子如幼女迎春般令人摆布。周瑞家的遂下狠手,干脆利落勒杀奶娘,让她连说出口的机会也没有。
    贾环脑中循环着王奶娘留下的最后半句,二奶奶,玉……玉?
    府里要紧的玉,惟有贾宝玉胎里带来那块通灵宝玉,来历至今存疑。
    若说,王奶娘曾在那上面做手脚,很说不通啊。
    奶娘口中还喊二奶奶,若果真是他想的那块玉,与王熙凤能有什么关系?
    迎春奶娘是大房的人,论理说,虽与贾琏有干系,可大房二房向来没那么亲热,至少没到亲信共享的地步。
    王熙凤嫁过来不过几年,成婚之后,贾琏就搬到二房套间,当起了犹如倒插门的专职跑腿,两下里各忙各的,他们大哥大嫂连迎春都不管,哪有和奶娘碰头的工夫。
    贾环转眼看凤姐儿,王熙凤一丝不乱,看着下人拖出尸身,清理痕迹,还不忘叮咛:“周嫂子,到下人房前,将执事板子烧了去,喊出府内所有管事娘子、杂役婆子,看着烧!仆妇人等,再有胆敢恶奴欺主的,形同此板。”
    随后又回过身来,对王夫人笑道:“我今儿身上不爽利,没法儿亲自处理刁奴。”
    王夫人也拉着凤姐儿,抚慰到:“好孩子,今天的事多劳你费心。”
    娘儿两个有说有笑各自回屋了,王夫人念着佛,凤姐儿剔起指甲,谁能想到她们刚刚夺人性命,还下令拔了一家的舌头?
    了却了这桩事,贾环看看天色将晚,想起昨日答应了要去看顾球馆,忙忙穿衣出门了。
    东屏球馆前人头攒动,交押金的、买水的,在亭前络绎不绝。
    自打他拉着贾蔷寻了遍当铺,从薛蟠口里救下贾芸,两个草字辈的子侄已被收入麾下。
    贾蔷有文采、擅诗词,在京里人缘很好,管理场内事务,引来许多贵胄公子进场尝鲜。贾芸沉稳有计较,负责外场一应银钱交易,账面干净利落。
    “好哥哥,快教我。”贾蔷拿着一副桨,从球场内撵到外门前,贾芸背后汗湿了,跑到座位空隙里,连声拒绝。
    “蔷小哥越发不知礼了,来的是你三叔,也是浑叫得的?”
    咦?他当是谁放这样的话呢,原来是冯紫英,坐在场地最前的雅座,照样拿一把精工竹扇,与众人攀谈,回身瞧着他,还扇的不亦乐乎。
    贾蔷、贾芸听了,连忙上前打招呼。
    “这是环兄弟待人亲热,叔侄如同兄弟一般!”有个熟客在旁边喝水起哄。
    “哄”的一声,堂上堂下全笑开了,古代人特别喜欢玩伦理梗,但凡叔侄年龄相仿,全拿来调侃。
    贾蔷摸着后脑勺直笑,“我喊的是芸二哥,才并没瞧见环叔。环叔来了便好,教我一教,有个小先生好厉害。”
    没……没瞧见……贾环对于身高更加不满。往贾蔷指的球桌上一看,那咬牙挥臂的孩子,怎么瞧怎么眼熟。
    呀,这不就是那天,长得跟洗黑钱的黑店一样的当铺里面,文文弱弱的童工小账房吗?
    小账房也喜欢精网?他感到一种要出头了的欣喜,还没怎么宣传,民间自发推广的不错啊。
    那日,他急着当了翡翠李子去周转,加之店内昏暗,没看仔细,在这光线充足的球场上,小账房显得神采奕奕,肢体灵活自如,完全不像那天呆若木鸡。
    一面之缘,帮了大忙,要好好招待。贾环笑着接过桨,赶到桌前:“小先生,领教几局?”
    那小账房抬头见是他,居然瑟缩了一下,目光又呆呆的不敢看人。把桨撂下,回身拿了包袱就跑。
    “哎,你等等!”
    事发突然,等到人跑没影了,他有那么吓人吗?贾环反省了一下,没可能啊?
    “三爷的名声大,他怕打不过罢了。”一边分发手巾的小幺儿笑着解围。
    三爷、三叔……
    他心思电转,豁然开朗!
    “二奶奶”不过是个称谓。当年王夫人嫁入贾府,贾政行二,家中仆从必然人人称她“二奶奶”!王奶娘是老一辈的丫鬟,情急之下喊的是旧称谓。
    我的老天鹅啊,贾家大房被渗透成啥样啦,连女儿迎春的奶妈都是二房的人?
    有这种内斗的本事,为啥不检查一下外部会不会翻船?
    贾环招呼一下顾客,给有心求学的教了几招,约下了开课授艺的时间,叮嘱管事的,再见到小账房,派人到府里喊他。一个人看到自己就跑,终归不是啥好事,他得问个明白,有则整改无则加勉。
    回府饭罢,他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屋,遣小丫头请彩霞来一趟。
    彩霞挑了帘子进来,脸色惨白,看来今儿也吃了不少惊吓。
    他也不客套,开门见山了:“彩霞,被发卖的那个柱儿,是何时进府来的,何人举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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