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沙雕系统合作的日子

    
    白露过后，南沂市气温骤降，连绵细雨从早飘到晚，带来丝丝凉意。
    这日清晨，太乙真人同往常一般，用小竹筐装了昨日收上来的符?课作业，穿过大半个校园，到三号体育馆批作业。
    可能在外人看来，符?和鬼画符没什么两样，其实它是一门难度极大的课程，内中蕴含高深的道法与技巧，稍有不慎，比如某学生手抖多划了一笔，都会带来难以预计的危险。
    任课五十年来，太乙真人的办公室少说也炸过六百来次了。那些小小的混乱，他本人倒无所谓，学校的后勤和财务却着实吃不消，哭着喊着求放过。
    一天修几十次窗户、几十次地板、前脚修完后脚又炸，谁受得了？
    最后，学校经商议决定，将位置偏僻、不怎么用的三号体育馆腾出来，专给符?课老师批改作业。
    哎，这群熊孩子！
    行至场馆中央的绿茵地后，太乙真人习惯性地捋了捋雪白的长须，把小竹筐放在脚边，随手拿出一份作业。
    “唔，引雷的。”太乙真人认真评估着符?的每一部分，“运笔不够流畅，但完成度不错，试试效果。”
    说着，他信手一扬，符?飘向空中，符尾立刻燃烧起来，火势顺势而上，顷刻便将一整张符烧成灰烬。
    灵符有不同的类型和作用，使用方法也不尽相同，一般分为烧、佩、贴、食、擦、喷六种。太乙真人习惯用烧来检查作业，实在是小屁孩们修为太浅，又爱胡添乱凑，他怕饮符水中毒。
    符?烧完后，约莫过了几秒，一道小得不能再小的雷电滑过天幕，发出极其细微的响动。
    “嗯，好歹是雷，不错不错。”太乙真人低头写了个分数，又拿起一份作业。
    “咦？这是啥？”
    他眯着眼，将作业拿得离自己近一些。眼前这份作业，除去符?必有的几个部位，和一个造型诡异的法印外，只画了个圆不溜秋的东西。
    再看其他细节，这该是个引东西的符，只不知道引的是什么。怀着巨大的疑惑，太乙真人同方才那般，点燃了灵符。
    转眼，符纸变为灰尘在空中飘扬，他等了又等，两分钟过去了，并无任何异象发生。
    哼，一看就没专心听讲！
    太乙真人摇摇头，拿起笔准备打零分，突然空中一声轰响，远比方才的雷电动静来的大，抬头一看，天幕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黑点。
    他手搭凉棚，眺望天际：“这是什——”
    小黑点逐渐变大，越来越大，外形越来越明显，瞧着像座山……
    太乙真人喊了声“糟糕”，利落地跳到一旁，刚刚站稳，一块两人多高的岩石就疾速坠落，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在了他的脚边。
    顷刻间尘土飞扬，大地震荡，伴随着青草被碾碎的独特清香，学校刚斥巨资修剪好的草坪上，悍然多了一个巨坑。
    太乙真人：“……”
    刺耳的警报器滴滴作响，保安扛着灭火器冲过来：“真人快走，当心爆炸——哎？没有爆炸啊，等一等，这块石头哪儿来的？”
    *
    【中央林妖大学教学主楼】
    电梯门开，走出一名面带愁容的漂亮女孩，她穿着白色印花短袖和不规则格子裙，左袖别着一枚滑稽脸驱蚊扣，手里拽着本《基础符?》，封面的右下角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薛灵予。
    中央林妖大学有个传统，老师一般不在饭点召唤学生，除非罪大恶极。
    比如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泼狗血、写三清四御的大尺度同人文、拔南极仙翁的胡子、考试作弊……
    不巧得很，此时恰好是饭点。
    大厅里有几个拎着外卖往外走的学生，原本有说有笑，一看到垂头丧气的薛灵予，脸色立刻就变了，交头接耳一番后，纷纷带着崇敬的眼神，踮着小碎步缓缓退出门去。
    薛灵予：“……”
    我不是啊！我冤枉啊！我罪孽不深啊！
    不过是数十分钟前，太乙真人用她“发明”的符?，为学校召来一块吨位极重的天外飞石，成功砸出一个半径超过两米的巨坑，惊动得校长亲自过问，天庭也发函来询问缘由……而已。
    最惨的是管修缮的后勤部，又要到财务部门口静坐要钱了。
    所幸太乙真人向来护短，以前护哪吒，现在护班里的一群熊孩儿，不仅禁止协助调查的校长秘书问话，得知那是薛灵予发明的引土豆符后，还高度赞扬了她的创新精神。
    秘书连连咳嗽，示意他：出那么大的事，不能不罚啊！
    真人了然，冲他比个OK的手势，转头佯怒道：“你们这群熊孩子，走都没学好，就想着飞了。回去把《基础符?》抄一遍，重点记加粗的定义，然后临摹书里所有的符?示例，每张十遍，学期结束前交给我。”
    分别前，真人还冲她慈爱道：“好好把基础打牢，以后考我的符?学研究生啊！”
    薛灵予含着泪走进办公室，吐着血走出来。
    《基础符?》共计三十八章，一百零五小节，两百多万字，三千两百五十四张图例，“仅仅”八百多页（不含附录）。
    微信推送叮当作响，薛灵予把《基础符?》扔在花台上，腾出手来看消息。
    微信群里，舍友们正急得吱呀乱叫。
    “宝贝儿啊，活着你倒是吱一声啊！”
    “我的灵啊！你咋那么命苦捏？”
    “幸好昨晚点了干锅虾，她吃得好，走得应该也好。”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看《致富经》！天天要种田要种田要为祖国的农业做贡献，这下把自己贡献出去了嘤嘤嘤！”
    薛灵予：“……”
    “活着呢，老头子罚我抄书。”她懒得打字，回了条语音，“我不想考研啊！我讨厌修仙！”
    舍友们顿时又激动了。
    “哎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走走走，搓顿火锅压压惊！”
    “撒尿牛肉丸来两份，给我灵补身砸！”
    是得吃顿好的压压惊，她进办公室之前，遗书都改过百八十稿了，足够凑成一整本的《薛灵予遗言文集》，还可以分成精华版、压缩版、青春版、纯净版和未删减版，供不同类型的读者选择。
    嗯，别的妖出散文集、诗集，她出遗言集，不愧是太乙真人口中的“富有创新精神、敢于挑战权威的新时代大学妖”。
    同宿舍的几个妹子都不爱纠结，迅速确定了吃哪家，约好十五分钟后在女生宿舍门前的小广场见。
    *
    薛灵予收好手机，重新拿起书，苦着脸往宿舍区走。
    “哎呀呀，小同学心态很好嘛，以后要成大事哦！”
    陡然，一个贱兮兮、非男非女的声音响起，薛灵予循声看去，却没找到人。
    “别找啦，我还没——哎哟，你这个滑稽脸的驱蚊扣有点别致，我就附上面吧！”
    作为一只妖，而且是一只热爱网络文学、阅遍晋江十万文、见过大世面的妖，薛灵予反应平静：“何方妖孽？”
    “俺是系统！”那声音谄媚道，“未来的宿主大大，看你的驱蚊扣！”
    驱蚊扣是舍友参加滑稽吧的抽奖活动得来的，底图是滑稽吧的标志性表情：圆嘟嘟的小黄脸，弯溜溜的眉毛，贱兮兮的斜眼笑，面颊两坨红晕，透露着一股沙雕气息。
    这玩意儿的驱蚊效果几乎为零，但造型别致，深受群众喜爱。
    某次卧谈会时，更被推选为宿舍舍徽，从此走上扣生巅峰，宿舍四个妹子人手一枚，外出聚餐统一佩戴，简直是最可（tao）爱（da）的舍徽。
    薛灵予把别在左袖的驱蚊扣取下来，放在掌心。不知为什么，那自称是系统的东西附上去以后，本就讨打的滑稽脸越发欠扁了。
    系统：“少侠，请把我举起来，和我深情对视，来个视线交流啊！”
    薛灵予心情复杂，她连看到滑稽脸都想笑，对视什么的，臣妾做不到呀！
    她磨蹭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照做了。
    系统满意道：“好哒，既然咱俩都深情对视了，俺也就不矜持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纱鲷星系的……”
    薛灵予笑喷：“沙雕？”
    “不是那个沙雕，是内个纱鲷，纱是纱窗的纱，鲷是红鲷鱼的鲷。纱鲷星系，系统的起源！”系统中气十足地纠正道，“我是系统WSSD18843825438211VICTORY，毕业于纱鲷大学寓教于乐系，本硕博连读，主修种田、美食与经营。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薛灵予默默消化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们……写毕业论文吗？”
    系统：“写啊，不仅要写几百万字的论文，还要设计一整套专业相关的游戏，并找宿主体验，实践活动不得少于十年。”
    薛灵予：“……”
    她平时写八百字的外丹作业都困难，全靠扩写句子、狂打省略号、扩写成语凑字数，人家沙雕归沙雕，毕业论文都几百万字呢，更别提不少于十年的实践活动。
    合着这是一款学霸系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