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之换命

8.邝露来见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邝露心中蓦然浮现出这首诗。
    这人立在繁花一侧,周身是袅袅云烟。一袭白袍尽显疏离,偏生衣袂翻飞间,透出的点点嫣红,平添了几分飞扬肆意。正如他的眉眼,单看样貌凌厉浓艳,当他清亮的眼睛淡淡扫来时,犹如夜空繁星,光芒并不耀眼,却极清极亮。此人负手立于此,仿佛是巍峨玉山立于前,既清且艳,陌生亦有几分熟悉。
    “邝露拜见火神殿下。”她端端正正的拱手行礼。
    润玉微微颔首:“何事?”
    “邝露有一事,想劳烦火神殿下。”邝露眉宇紧皱,神色忧虑,言语之间颇为踟蹰。
    “可是为了大殿下之故。”润玉瞥了眼邝露,脸色微微舒展。
    “正是。”邝露慌忙回道,“夜神殿下私自前往人间历劫。天帝天后颇为震怒,立即就令缘机仙子将殿下拘回天宫。还是水神殿下从中周旋,方才让天帝陛下松口,只待殿下历劫结束后,再行处罚。邝露担忧……”
    润玉广袖轻拂,挥开飘来的云烟,温声道:“大殿下私自历劫,受罚是免不了的。依天规论,并不算什么大错,禁足月余足矣。我自会周旋,你不必担忧。”
    “殿下……”邝露面上有几分恍惚,仰头看着他。
    毕竟是朝夕陪伴百年的仙侍。润玉微微侧身,不再正眼看她:“如今是何人布星?”
    “殿下手书有几卷布星的章程,近来放在案头常常翻阅。世间不可夜夜无星,邝露便越俎代庖,对照着章程,照本宣科便是。”邝露恭恭敬敬的回话,眼神忍不住一直徘徊在前面侧身而立的仙人身上。
    被打量的这位仙人淡然如旧。落魄时,邝露不离不弃,如此忠心之人,就算她猜出了几分,也自然会守口如瓶:“甚好。你若有不懂之处,可来问我。”那几卷章程,是他为旭凤所书,每日星象皆有记载,无论何人担夜神之职,便可立即上手,没想到此时,倒是帮旭凤补了私自离岗的疏漏。
    “殿下,殿下也懂布星?”邝露忍不住上前一步。
    润玉唇角微扬:“略懂一二。”
    邝露神色微动,忍不住走到润玉正面:“夜神殿下近来……”她方起了头,便立即止口不语。
    “近来如何?”润玉微微扬眉。
    “近来……近来甚好。”邝露面色困惑,终是斩钉截铁的回道。
    这便是不私议主人是非了,身为侍从,邝露的忠心和操守都是颇得他心的。润玉眼含赞许,声音便又温和了几分:“大殿下近来不在,璇玑宫中若有是非,可来寻我。”他广袖一甩,负手便要离开。
    “等等。”邝露慌忙拽住他的袖子。
    润玉被拽的一晃,白衣涌出一片红浪。他讶然回首。
    邝露已经懊恼的跪在地上:“殿下赎罪。邝露不知礼数,甘愿受罚。”
    “无妨。”润玉转过身来,伸手虚抬,“还有何事,起来说话。”
    “谢殿下。”邝露抬头仔细看他一眼,起身说道,“邝露多谢火神殿下替我家殿下周旋,只是……”她嘴角微抿,低声道,“夜神殿下此时在凡间历劫,灵力记忆皆无,不过一届凡人。殿下在天宫中素来不讨喜,如今消息传开,邝露担忧有人会对殿下不利。我夜间布星,并不敢时时守在殿下身侧。想向殿下借名私兵,也好看护夜神殿下。”
    润玉多看了她几眼,手指拨弄着衣袖,略一沉吟道:“有话直说。你若要借兵,何必舍近求远,弃了水神殿下这个正经的岳父,而来寻我?”
    “殿下赎罪。”邝露低头跪下,“天后不喜我家殿下,平日多有为难,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我怕天后做出什么事来,有伤母子之情。”
    “你可知,你此言是在挑拨天家关系。”润玉声音微抬,字字含怒。
    “邝露知道,但是邝露不敢赌。夜神殿下若能无恙,邝露做什么都愿意。”邝露急急回道,眼睛微红,仰头看向面前长身玉立的仙人。
    润玉定定看她一眼,手微微抬起,旋即收回:“我已令燎原君去人间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可放心。”
    “多谢殿下。”邝露喜形于色。
    “由你守着璇玑宫,也算是夜神之幸。”润玉有几分感慨,尤其是看到邝露此时看过来的眼神,看之前仿佛并无差异。
    邝露并未因此言动容,跪在地上问道:“殿下可有话吩咐我?”
    润玉低头理了理微乱的袖口,并未开口。
    “邝露心中有几分疑惑。”
    “你有疑惑,缘何问我?那就留在你心中,谁也不要说。”润玉掸了掸衣袖,犹如挥走过往挂碍,“你若无事,便退下吧。”
    “邝露告退。”邝露俯身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润玉手插在袖中,凝神看着,目送邝露离开,直到她彻底消失在树影花丛之后。他和旭凤互换元灵的秘密,一字不可对人提,但凡有半分泄露,便是动摇天界的滔天祸事。仙人与凡人一般,先敬衣冠后敬人。润玉言行之间,虽然常常露出往日形态,谁人又能猜到其中纪要,顶多如燎原君与邝露这般,有几分疑惑而已?毕竟天帝天后,可是毫无所觉。说来可笑,虽为血脉至亲,分居异爨,几日一见,看似亲密,实则疏远。这般性情忽变的事情,侍从竟然比亲人先行察觉。
    他默默立了片刻,越发觉得这世间人与人相处,熟悉虽易,交心却难。虽有惆怅,润玉只低沉了片刻,便收拾好情绪,开始思量旭凤下凡一事,可能带来的诸般后续。他回到栖梧宫后,立即叫来新进提拔的一名侍从。
    “启禀殿下,夜神历劫后,天后甚为开怀。”这名换言泽的侍从,正一五一十的禀报天后宫中诸事。
    润玉手指敲了敲桌子,仔细倾听。他在忘川河畔敲打了穗禾之后,天后紫方云宫中的诸事,便没有那么难以探听了。这位言泽在紫方云宫有位同族,他向来跑的殷勤。加之他性格沉稳细致,润玉便寻了个借口提拔上来,充作一位联络人。
    “天后手中可能有暗卫。近身伺候的几位鸟族侍人并不曾见过,但是天后颇为烦恼的一些事,鸟族并未动手,却被料理的妥妥当当。这几日,天后很少屏退侍从,恐怕这位暗卫不在紫方云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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