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接下来是什么呀~ 高明纯吩咐御厨炖了一碗鸡蛋羹送到帐中, 蛋羹黄澄澄的, 上面点了两滴芝麻油撒着小葱花,鲜嫩可口,她端着蛋羹到赵衡面前, 让他先吃些东西。
赵衡扶着胸口眉头微皱, 还未伸手,高明纯主动道:“臣妾来喂陛下吃吧。”
“有劳阿纯。”赵衡靠在引枕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高明纯心揪了一下,赵衡长得好看,星目剑眉一身正气乍一看是个端方君子,相处两个月以来仍然没有改变她对他的印象,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赵衡待她又很不错, 此时细细密密的心疼绕在心间, 赵衡不光是皇帝,还是她的夫君,虽然她一直盼着做太后,但在成为太后的漫长过程中他们相敬如宾互相扶持是最好的,尤其是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她只盼着皇帝能好好活着。
“像个小儿一般……”
高明纯小心翼翼喂他吃完蛋羹,再用丝帕帮他擦擦嘴角,猛地听见赵衡这句感慨。
“陛下身体不适自然要臣妾好生照顾, 您现在什么都不必想, 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故作轻松的哄着。
赵衡愣了一下, 继而笑道:“阿纯说的是,你最懂我了。”
高明纯脸颊微红,低声问:“陛下可要更衣?”
“让刘德进来伺候吧,朕,怕累着你。”
“是。”
刘德进了营帐,高明纯正打算回帐内换件衣裳,却见皇帝营帐一丈外跪着数十人,几乎都是皇帝的贴身侍卫,此次皇帝坠崖他们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高明纯不打算插手,贴身侍卫的罪责都由皇帝来定,倒是那匹已经凉了的汗血宝马才需要好好查一查,她好奇极了。
太仆寺卿蒋坤已经围着汗血宝马转了大半个时辰,皇帝出行的马匹车架都由他和手下经手,若这马真有什么问题,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就算马没问题,这次也不会有好事。
高明纯远远看了一眼,等再回到赵衡身边就提到了那匹汗血宝马。
“那匹马让蒋坤带回去剖开肚腹看看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查出结果再来见朕。”赵衡精神好一些后便开始着手处理事务,太仆寺卿自己不仅要查,还有大理寺的的人也会一起监督。
“朕的八名贴身侍卫,卢洪涛、王明,斩,其余六人各八十军棍。”
“命人到东山找到那头熊瞎子,打死,剖开看是否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赵衡说完这些血淋淋的话想到高明纯在一旁坐着,心中一动,遂招手让她坐到身边:“阿纯,觉得朕心狠么?”
高明纯摇头:“陛下行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阿纯,朕在山上听到过一个故事,前朝一位富商有两个儿子,富商将泰半家产给了嫡子,另一个儿子不满,在富商死后打算将嫡子杀了取而代之,嫡子知晓了兄弟的阴谋却无证据,你说他是直接报官将兄弟抓起来,还是等兄弟露出马脚再报官呢?”赵衡不紧不慢道。
高明纯立刻明白过来,皇帝难道是受师父启发知道有人要害他了?
“臣妾答了只是一家之言,陛下听听就算,可不要嘲笑臣妾。”
赵衡握住她的手指,青葱似的指尖纤弱无骨,笑了笑:“自然不会嘲笑阿纯。”
“陛下说这两人是亲兄弟,那嫡子无缘无故向官府告亲兄弟难免被说残害手足不讲兄弟情义,若已经知道兄弟的阴谋大可以装作不知,等那人露出马脚来一举歼灭,如此既不会影响嫡子的名誉亦能手刃仇人。”
赵衡若有所思:“阿纯说的是。”
既然要做一代明君,赵衡就不允许身有污点,只不过需要将事情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否则便会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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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黎太后派人传信来问陛下何时回宫,她在宫中已是寝食难安,奋斗半辈子守得儿子长大登基,黎太后以为能享福,可闹出来坠崖这一出,她老人家一边清扫宫中可能存在的隐患,一边盼着皇帝儿子赶紧回宫。
赵衡在营帐中休憩大半天情况稍有好转,柳院判来诊脉后确定现在回宫静养更好。
拔营回宫前赵衡问起那采药女。
“陛下,臣妾已同白姑娘说了,让她随咱们一同回宫,白姑娘救了陛下当得重谢。”高明纯不忘记给师兄争取好处,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师兄的身份进宫那就是欺君之罪。
赵衡似笑非笑:“白姑娘?那人难道不是阿纯的师兄么?”
“陛下……知道了?”
赵衡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朕刚醒来令师兄便自报家门了。”
高明纯以手遮脸,不好意思看他:“臣妾还以为陛下不知道……”
“放心,不会少了容斐白的赏赐,朕还需要白蓉蓉帮忙办件事。”前世容斐白没有出现,禁军搜山又没找到他的人或尸体,背后算计这件事的人肯定要查采药女到底是何人物,引蛇出洞总得摆好诱饵,白蓉蓉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那陛下的意思是师兄可以以白蓉蓉的身份住在宫里?”
赵衡权衡片刻:“可以,不过他毕竟身份特殊,宫内住着多位太妃,规矩礼仪还需阿纯费心。”
“多谢陛下。”
赵衡瞧她喜滋滋的样子稍稍开怀,高明纯抬眸看到他眼睛里的温柔笑意,愣了一下,继而回一个微笑。
皇帝坠崖后回来就怪怪的……
皇城外禁军副统领韩城已经等候多时,皇帝坠崖之事并未通知文武百官,因此回程车马进入皇城堪称悄无声息,黎太后不顾劝阻侯在皇帝寝宫之外,见到被宫人抬下来的皇帝泪眼婆娑:“我的儿啊,这是遭了多大罪。”
赵衡多年未见母亲,无奈又动容:“母亲,朕并无大碍,咱们到内殿说话。”
“好好好。”黎太后不自觉拉着高明纯的手,婆媳俩相携而去。
床榻之上到底比马车舒服许多,赵衡半躺在床上慢慢给黎太后解释来龙去脉,高明纯站在一旁听黎太后一口一个我的儿,眼泪快把赵衡袖子打湿了,谁劝都没用。
“皇帝日后可不许做这等危险的事,你乃万金之躯,若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好?”
“朕答应母后不会再冒险了。”
黎太后满意了,哭大半晌妆面都花了,她自觉失态找个借口回康寿宫,高明纯借机问了那几人是否还在宫中。
“那胡小郎一直哭闹,虞真又疼他,本宫得到皇帝回宫的消息就让她们出宫了。”黎太后对高明纯亲近许多,说起话比从前随意,约莫是当做一家人了。
“还是母后想得周到,若是留到现在怕是不妥。”虞真长公主怕是真的看上了杨钊元,高明纯想起她在大火中护着肚子惨叫的模样心头冒出些许不忍,杨钊元日后还会造反,也不知皇帝和太后到底要如何抉择。
高明纯送黎太后回宫后才回到自己的椒房殿洗漱更衣,去东山走的匆忙,连续两天穿着那套胡服,此刻回到宫中放松下来方觉得浑身都是沙子。
青黛来伺候她洗浴,顺道说了在康寿宫所见:“娘娘,奴婢瞧着虞真长公主对您颇有微词,她总和太后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那些话明褒暗贬?”
“是。”
“湛王妃和齐王妃还有胡夫人留在宫中可曾说过什么,或者急躁不安的?”
“湛王妃担心世子坐立不安的,齐王妃是太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胡夫人一直紧张胡小郎,仿佛在宫里会伤到他似的。”
短短一天时间青黛看不出多少情绪是正常的,这几个人都很可疑,尤其是胡彬的身份,杨钊元护着他还说能做皇帝,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大安朝名正言顺的皇室血脉都好端端的,一个小孩儿可以做皇帝,难不成是天命之子,杨家人不至于脑袋昏聩到这个地步吧?
“青黛,进宫来的白蓉蓉是我师兄容斐白,你见过的,她在宫中住一阵子,你去伺候他务必不能露馅。”其实让罗璧去伺候白蓉蓉是最好的,俩人可以给皇帝诊诊脉,但罗璧不如青黛细心,说不定会连累师兄露馅。
青黛应是。
高明纯换好衣裳出来,各路打探消息的太妃各显神通,送吃的送玩意,邀请皇后去她们宫中坐坐,一准儿是在黎太后那儿没得到消息才来椒房殿,先帝留下的太妃呆在宫中都不安分。
“一律拒了,这几日本宫要照顾陛下,她们若是愿意来椒房殿便来吧。”高明纯有一个正经婆婆,是绝对不愿意再去和太妃们凑到一起多找几个婆婆。
不过就算她们来,高明纯也不一定呆在椒房殿就是了。
*
皇帝宫中灯火通明,高明纯饥肠辘辘来到承乾殿却见赵衡正在看奏章,刘德在一旁捧着烛台,室内寂静无声,高明纯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
“陛下,您刚回宫身子不适,何必如此忙碌,休养两天再处理政事不迟。”皇帝坠崖的事早晚要向文武百官公布。
赵衡放下奏章,眉目间疲态尽显:“朕怕遗漏要事,阿纯可曾用过晚膳?”
“不曾,臣妾来陪陛下用膳。”
赵衡微微一笑,终于开口让刘德命人将晚膳呈上来,阿纯刚嫁过来时容易害羞,如今敢说敢做,将皇后当的有模有样。
御厨做的晚膳是经过太医授意的药膳,高明纯先伺候赵衡用膳,他一直眉头紧锁,应是伤口和骨折的腿开始肿胀疼痛,吃了小半碗便不再用了。
“阿纯先吃吧,朕没胃口。”
高明纯坐在不远处慢慢吃着,赵衡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她的身影。
黎太后对杨婉莹胞弟杨钊元很感兴趣,其余命妇自不会多嘴一句,既然太后看上别家就没自家什么事儿了,一时之间清波殿的氛围竟然轻松起来。
虞真长公主脸颊微红,捏着纨扇木柄转来转去,对那杨钊元极为好奇。
高明纯觑见虞真长公主的神色,暗叹如若杨钊元造反,那么将身怀六甲的公主烧死在火中便不足为奇,自古成大事无不心狠手辣,虞真长公主势必不能嫁给杨钊元,只不过做主的人是太后和皇帝,高明纯这新晋皇后着实说不上什么话,说不准还会弄巧成拙让虞真长公主心生不满。
清波殿殿门口,罗璧仍旧毫无踪迹,也不知有无打探到东山狩猎的状况。
“皇后今日怎的闷闷不乐?”黎太后压低嗓音问道。
高明纯收了心思,却不掩饰担忧表情,也低声对太后解释:“今日天气不大好,陛下去东山狩猎也无消息传来,臣妾担心陛下。”
黎太后拍拍她手背:“莫要担忧,过会儿就有人来禀报消息的。”
高明纯舒一口气,小声与黎太后讨论哪家儿郎能配得上公主。
虞真长公主奇怪的看了太后,太后轻易不与人示好,唯独对这小皇后处处照顾,她心里略微不满,却并未表现出来,反而耐心问趴在膝上的小郎君可要再吃些点心。
小郎君抿嘴一笑,羞羞道:“多谢长公主殿下,彬儿不吃了。”
“彬儿可会写你的姓名?”
胡彬用食指在虞真长公主手心比划了自己的名字,虞真长公主夸赞不已,若不是身上没有趁手的礼物怕是要当场赏给小郎君一些东西。
齐王妃胡氏瞄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杨婉莹嗤笑:“怕什么,又不是太后下懿旨说要你胞弟尚主了。”
杨婉莹欲哭无泪,只盼着能将儿子早点还回来,难不成在入宫前黎太后就相中了弟弟杨钊元,所以才特地让她带着儿子入宫?
巳时末,禁军来报陛下在东山亲手猎到两只红狐,赠予黎太后做昭君套。
黎太后笑盈盈道:“哪能都让本宫得了,本宫与皇后一人一条,免得辜负陛下一片心意。”
高明纯脸颊微红,端是新婚小妇人的娇羞,低声谢过太后努力做出端庄模样,看起来格外可爱大方,黎太后心中满意,先帝总算做了一件靠谱的事儿,给皇帝找了个好皇后。皇后得了黎太后的眼缘,命妇们见缝插针夸赞陛下身手不凡,黎太后是天下慈母表率,皇后是当之无愧的国母。
好话儿听多容易让人心情愉悦,黎太后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同命妇们讨论朝中优秀儿郎神采奕奕。
到了午时,黎太后乏了,便让命妇出宫归家,并未说今日到底相中谁家儿郎了,只留下两位王妃还有胡夫人杨氏婉莹并小郎君在宫中用膳,此举不言而喻,命妇们出宫后都有无事一身轻之感。
午膳三位儿媳并一个女儿陪着黎太后用了午膳,杨婉莹忐忑不安,手中紧紧拽着胡彬,只喂胡彬胡乱吃了些东西,她自己几乎滴水未进。
午膳后,黎太后邀他们下午去御花园赏牡丹便去殿内午睡,虞真长公主邀她们去偏殿说话,高明纯借口欣赏湛王妃的手镯,碰了碰她的手背,却只见到:有人掰开湛王妃的嘴巴灌进去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不多时湛王妃便抽搐着七窍流血而亡。
轮到齐王妃和杨婉莹并无多少特别,俩人均是上吊自尽而亡,猛然见到三个凄惨的死相再对比眼前的花容月貌言笑晏晏,高明纯胃口不适,借口椒房殿内尚有事务需她亲自打理,匆匆回去了。
罗璧正守在椒房殿内,一见到高明纯便说出与禁军一般无二的消息。
“罗璧,你再给诊诊脉,我方才胃里不舒服。”高明纯怀疑自个是不是有喜了。
罗璧没有不答应的,诊过后:“娘娘脉象很好,并无疾病,连早上的风寒也已好全。”
高明纯拍拍胸口,对贴身宫女实话实说:“我还以为是有孕之相。”
“娘娘两日前才没了月信,应不会有孕。”罗璧是个直肠子,连拐个弯都不会。
青黛见高明纯脸色不好,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忧,如今您椒房独宠,很快便会有小皇子的。”
“没有也好。”高明纯期盼有子是为地位稳固,可皇帝未来生死不知,她便是有子也难平安长大,还是先操心着皇帝的生死吧。
高明纯到书房写了两张纸条卷好放进信箍之中,命罗璧和青黛守着椒房殿不准外人进入,她换了便装亲自将信绑在信鸽腿上,揣着信鸽避过宫中的宫女太监,皇帝后宫唯有皇后一人,住在各宫的唯有先帝嫔妃,此时午时阳光灼热刺眼,宫内幽径并无人烟,行至宫墙附近小心避过巡逻的禁军,将信鸽放飞后又将一石子抛向鸽舍,正在休憩养尊处优的鸽子们尽数飞起,宫墙内外皆有,那两只信鸽也就不打眼了。
高明纯的信鸽要去找两个人,一个是陪着皇帝在东山狩猎的长兄高竹彦,要长兄尽力守在皇帝身边以防万一,另一个则是同一师门的不靠谱师兄,请他去东山山崖底下呆着,万一皇帝真的掉下去,有师兄在下面垫底应该死不掉。
东山距离皇宫不远,高竹彦收到皇后妹妹的飞鸽传书,狐疑妹妹为何不直接给陛下递信,但仍旧按照高明纯的吩咐去皇帝赵衡帐中请安。
赵衡正在帐中擦拭宝剑,听闻大舅子来访很是和善的命太监放人进来。
皇帝陛下赵衡着胡服身长玉立,嘴角噙着淡淡笑容,眉目间透着一股子随性从容,抬手免了高竹彦行礼,以家常口气问:“长辉,可是有事?”
长辉是高竹彦的字,他虽比赵衡年长又是名正言顺的大舅子,可仍当不得赵衡一声长兄。
“臣,问稍后能否与陛下一起打猎,皇后娘娘喜爱狐裘,臣想打来几只狐狸借陛下的便利将狐裘送予皇后娘娘。”
“无不可。”赵衡放下宝剑,笑容渐淡,舅兄求见当真只有这么点事?
赵衡一答应高竹彦便转了话锋,谈起赵衡的宝剑,赵衡是先帝二皇子,大皇子身子骨不行,先帝担忧儿子便请了最好的武师教赵衡习武,因此赵衡是皇子中最为壮硕的,东山打猎一行赵衡猎到的野物最多,不大稀奇的赏给了臣属或直接命人烤来吃,毛皮成色好的都留给了太后与皇后。
赵衡大婚前并无妾侍,迎娶高明纯近两月时间独宠皇后,并无广纳嫔妃之意,文武百官操心皇上的子嗣,曾提议广选天下殊色充盈后宫,赵衡理都没理,似乎对臣工干预家事不满。
文武百官只当皇帝与皇后新婚情浓,便不再讨嫌,东山狩猎随行伺候的不乏昳丽宫女,却并无人晚间在皇帝帐中伺候,赵衡为人看似随和心思却深不可测,高竹彦很是担忧,自家小妹能否与皇帝相安无事。
纵使高竹彦心中百转千回,心里的话却是不能与皇帝说道的,等到过了午时,赵衡见外头凉爽便要骑马出去走走,高竹彦紧随其后,随性官员勋贵子弟纷纷上马开始这一场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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