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杀：皇兄别来无恙

    
    一大清早，我便被牢门外隐隐约约的喜乐声音吵醒。
    我在梦里吃了一惊，猛地转醒。
    我看着大牢里唯一的一扇小窗户，声音便是从那里面传过来的。
    就算是隔着很远，我也能凭着这些声音猜到，外面肯定满城的喜色，人人沉浸在公主出嫁，两国缔结和平的喜事里面，整个卫国京都，也只有我一人满心抑郁了。
    这时，我突然听到近卫军传来的暗号，我地抬头，望向门口，果然，不消一会，就看到了自己帐下的副将带着一身血腥气走了进来。
    多年来跟着我征战沙场的副将终于到来了。
    “太子殿下，让您受苦了，门外十万大军已经集齐。”
    。
    皇宫周围，依然守护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军队，一阵风声而过，借着正午的日光，刺目寒光闪过，本应镇守着的士兵纷纷倒下，悄无声息。
    “太子殿下。这里解决了。”王副将报备。
    “很好，杀进去。”我冷静发令。
    “诺。”王副将。
    “众军听令，按计划行事。”
    “诺。——”
    守在角落里的人影纷纷出来，手上带血的武器上的寒光迎着阳光无端端显出半分冷意。
    随着公主出嫁的软轿走出城外，礼炮也慢慢安静下来，本来喜气洋洋的皇宫突然传来了漫天的喊杀声。
    “杀——！”
    “杀啊——！”
    “拿下乱臣贼子，为先皇报仇！”
    皇宫周围的百姓纷纷错愣，吓得赶紧抱头鼠窜，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会儿，热闹的京城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军队的喊杀声。
    “杀！——”
    我一身血衣，身上沾染的不知是别人的，还是我自己的血迹，我带头冲在最前面，毫不留情，手起刀落、
    “回禀太子，城内已经清理干净，三个带头的乱臣贼子现在已经往城外逃去！”王副将报告。
    我脸色一冷。
    “追。”
    我迅速派兵前去。
    “回禀太子，有人发现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党叛军关押了不少朝中重臣大人们的家属，威胁他们废除太子。”
    我脸色一冷。
    “解救朝中大臣及其家属，发现叛军，杀无赦。”
    “诺。”王副将领命而去。
    “解救朝中大臣，击杀乱臣贼子！——”
    大军纷纷迎和。喊杀声震天。
    在我和王副将的带练下，大军纷纷按照命令行事，有条不絮地完成了计划中的事情，而我也终于可以歇下来。
    但是我却没有，我急匆匆地向着城外追去，在所有人都欢呼雀跃之时，我站在皇宫的城墙上，望着已经看不到的尽头，咬碎一口银牙。
    普天同庆，都在为乱臣贼子被赶出京城欢呼，谁也不知道，我在短短几日，失去了这个世上最亲近最重要的两个人。
    我的小珠儿，就这么没了。
    我心里一阵剧痛，险些站不住，又用剑撑住了。
    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倒下。
    这一切，都是珠儿用她的幸福换取的。
    我瞪着远处，眼底透着血丝，咬碎一口银牙，拳头紧握，鲜血滴滴落在地上，我却毫无所觉。
    没错，现在我确实是可以追上去的，我心里明白。
    珠儿还没走远，只要我愿意，我是可以追上去的。
    可是我不能，理智和感情一直在我脑袋里挣扎，我多次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冲上前去，阻止那台大红花轿越走越远。
    我不行，不行，我不停地告诉自己。
    这是珠儿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换取的结果，现在卫国内忧外患，要是我现在冲了上去，不但救不了珠儿，还会让她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悔婚，这是秦国人心底里盼望的，到时候他们便有借口在卫国大乱的时候派兵了。
    要么，现在我已经焦头烂额，父皇一时离去，我不能抛下自己身上的责任不管不顾。
    不然，父皇一生的心血，卫国百姓的幸福都会被我一时的任性毁灭。
    我。
    没有的选。
    于是，我只能站在那里，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大概是说给我自己，给我自己一个念想吧。
    “总有一日，孤要用万丈红妆迎你归来。”
    回答我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没有人，在乎我，失去的一切。
    城墙下，欢呼声，杀声震天，我却一个人，存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所觉。
    。
    没有珠儿的日子里，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色彩，尽管我在这段时间里很快地一点一点收复卫国的势力，也终于明白了，父皇当日的离去，不关有我的两个“好兄弟”做的手脚，还有我母后的动作。
    我难以置信又是失望地看着那个女人。
    “母后，你竟然，你真的是疯了。”
    就算父皇不爱他，不爱我们母子，但是他最起码尽到了丈夫和父亲的职责。
    母后却激动地看着我。
    “明儿，你不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了，被他怀疑到了，他宁愿把皇位传给那个女人生下来的女儿，也不会传给你的。”
    她突然尖叫了一句。
    “我这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好，为了你好！”
    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你真的是，疯了。”
    为了权利不择手段。
    她这么做，要我怎么面对珠儿？
    告诉她，是我的母亲，杀了他的父亲？！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好！”、
    母后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我不需要你这么为了我好！”
    我大吼了一句。
    这个皇位本来就不是我改得的，若不是临危受命，若不是珠儿相托，若不是父皇的其他儿子根本扶不起来，我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皇帝。
    “不管怎样，朕会不顾一切代价，把珠儿迎接回来的。”
    “你疯了，”母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她嫁出去了好，远远地嫁出去了最好，你竟然要接她回来？！”
    她看着我，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你，你竟然，你竟然对自己的妹妹，你，你竟然，你竟然跟你父皇一样被那个女人迷住了。”
    母后步步倒退，然后突然开始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笑，太好笑了。”
    她步步倒退，甩着袖子。
    “好笑，好笑，太好笑了，我呕心沥血经营了多年，我的儿子，竟然，爱上了仇人的女儿，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停地笑着，笑得浑身开始打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讽刺，真是好笑，真的是天底下最最好笑的笑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苦心经营了多年，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爱上了仇人的女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失望地转过身，把母后留在自己的寝宫里。
    “母后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朕诸事繁忙，有空再来看你。”
    然后，我留下还在不停尖叫的母后，逃也是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寝宫。
    我站在宫门口，叫来一个小太监。
    “太后娘娘得了癔症，传令下去，保护太后娘娘好生休养，派太医细细整治。”
    身后，母后的声音还在隐隐约约地传来。
    “我没疯，我没疯，我没疯！皇儿，我这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好，为了你好！”
    那小太监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是，陛下。”
    我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我的大军在大败了乱军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休养，终于让我找到了进攻秦国的机会。
    尽管我派出去的探子打探到，秦国因为皇帝多年的沉迷酒色，早已经大不如从前，但是，我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
    直到。
    秦国的老皇帝突然死了。
    我知道。
    机会来了！
    我趁着秦国内乱的时候，大举进兵，果然连连大捷，拿下来了多座城池。
    。
    卫国大军阵前，慢慢退开一条路，一个身穿盔甲满面胡须的三十多岁大汉骑着一匹战马走了出来，他是熊飞昂，我的得力干将，多年来，从我未曾登基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我出生入死，现在我登基当了皇帝，当然开始提拔他起来当将军。
    今日这一场仗的主将就是他，他依照我的吩咐，开始阵前叫嚣。
    熊飞昂人如其名，长得一身肌肉，健硕如熊，舞得一手精钢锤子虎虎生威，随便一锤子，便能捶死好几个人，但是，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我却是知道，他粗中有细，其实心思比一般人灵活许多，只不过，粗糙的外表是他的另一层保护膜而已。
    我能看上他当我的左膀右臂，自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蠢人。
    阵前叫嚣，灭灭地方士气，鼓舞自己一方士气，自然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今日，带兵的是熊飞昂，阵前叫嚣的自然也是他了。
    带着风声的大铁锤被熟练地挥向天空，带起“呼呼——”的风声，能让听得人不由自主地起来一身鸡皮疙瘩。
    若被那锤子捶上，不死也得伤残。
    “俺老熊出来，替我们陛下劝告一句，若你们乖乖识相，把我们卫国公主交出来，并且开门放城认输投降，我们便放过你们。”
    熊飞昂又猛地挥舞了一下锤子道。
    前方守城的一个小兵“呸——”了一句，显然对熊飞昂的话语十分不信。
    又有人叫骂道。
    “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公主已经嫁过来，是我们太子妃，又将是我们新帝皇后，哪有送皇后回去的道理！”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气死俺老熊！——”
    熊飞昂气的叫唤了一通。
    “当年是你们秦国趁人之危，趁着我们新帝势弱的时候强娶了我们公主，现在你们秦国那趾高气昂的老皇帝死了，你们靳大将军又被贬，死到临头，还敢叫唤。”
    “我呸！要不是我们秦国帮你们，你们卫国皇帝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呢？！过河拆桥的东西！只会趁人之危！”
    秦国守城士兵叫骂。
    “当我们是傻子呢？！交出去皇后你们就能退兵？！骗三岁小儿呢？！”
    熊飞昂挥手。
    “兄弟们，给我杀！秦国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用跟他们客气了！把我们卫珠公主抢回来！——”
    “杀啊！——”
    喊杀声震天。
    。
    卫国与秦国交界之处，尸体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地堆积在了一起，染红了一片片土地，就连那河水，也带上了一点粉色，秦人与卫人的尸身交叠在一起，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鲜血。
    这是一处战场，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道，间或者参杂着一股焦木味，又是大片的卫军包围了一座小城，守城小兵站在城墙之上瑟瑟发抖，望着远方黑压压的一片卫军不知所措。
    这时，卫军之中的步兵骑兵们突然井然有序地让开一条路，一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提着一把利剑从黑压压看不到尽头的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自然是发誓要亲手夺回珠儿的我。
    我蛰伏了那么久，终于找到机会可以一雪前耻了。
    自从开始发兵，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燃烧着，恨不得赶紧杀光所有的秦国人，把珠儿接回家。
    我右手提剑，振臂一挥，带着内力的声音飘荡出四面八方。
    声音在旷野中回响，不知是内力所致，还是地势导致。
    “昔日卫国之耻，孤定会用鲜血讨回，抢回被你们抢过去的卫国公主！万里红妆，带她回家！”
    “——孤定会用鲜血讨回，抢回被你们抢过去的卫国公主！万里红妆，带她回家！”
    “——抢回被你们抢过去的卫国公主！万里红妆，带她回家！”
    “——万里红妆，带她回家！”
    “带她回家！”
    “回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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