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后,萧衍回到御书房。这时他多年的习惯,有外地官员呈送的奏章就批阅,没有就打会儿坐,想一下今天早朝的事情,因此这御书房也供着一座佛龛,观音大士宝相庄严,赤金香炉内篆烟袅袅,伽南香氤氲在整个房间。
侍卫来报,“陛下,太史令祖??求见。”
萧衍道,“让他进来,朕正想找他呢,他来了正好。”
不一会,祖??走进御书房,“微臣祖??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赐座。”
“谢陛下”
“不知祖爱卿所为何事?”
太史令掌管朝廷天文历法、阴阳术数,一般无事不面圣,祖??为天下天文、术数泰斗,此次进宫,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微臣昨夜观星,见将星色异,光灿中宫,紫微为之夺彩,斗牛之际群星应之,应是将星临于金陵?”二十八宿之分野,建康位于南斗与牛宿之间,故曰星分斗牛。祖??言下之意,将星临于金陵,陛下要不要应对?
萧衍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较吾之子云若何?”子云,即陈庆之,字子云,南朝第一儒将,熟知兵法,颇得众心,七千白袍军威震天下,平生无一败绩,敌将闻之莫不胆寒。
祖??摇摇头,“子云不若也。”萧衍微感惊异。
祖??继续说道,“将星五彩未聚,定尚在年幼,一旦出世,星海为之失色,诸天为之侧目。”
“能为我所用否?”萧衍又问。
祖??摇摇头,“此将星非凡人命理之星,乃帝星紫微四辅之一,上应于天,下承乎世,处中宫而佐紫微,应运而降,当在中原。”
“吉凶如何?”萧衍问。
“将星出世,乱之始也,然则大乱之后必将大治,天下三百年之乱局,或因此人而终结。天道周行不怠,自有定数,非人力所能及也。”祖??平静地回答。
萧衍天性睿敏,乃旷世奇才,虽以武功定江南,然于儒道释三教无一不精,天下大势自也了然于胸,听祖??之言半晌不语,他自然明白祖??没有说出的意思,南北终将一统,将星出中原,那么,必定是由北方统治南方。
“如有机会,就杀了吧。此事万不可张扬,恐致人心惶惶。”萧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可有可无的话。
“臣遵旨!”祖??恭敬答道。
“景烁,令尊《甲子元历》,推行有年,精准更胜《元嘉历》,朕心甚慰。总明观尚无祭酒,你明日就去上任吧。”
“谢皇上!”祖??心中无比感慨。
祖??之父乃前朝齐国著名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祖冲之,年轻时便发现《元嘉历》不精确,遂创制《甲子元历》,然直至齐国灭,因佞臣戴法兴的阻挠,父亲至死都没亲见所创历法施行,今日得到皇帝首肯,祖??心中自然激动。总明观乃全国最高学术教授与研究机构,也是国家的藏书馆,设文、史、儒、道、阴阳五种学科,每一门均由天下最顶级的大家担任教授。自己当上总明观祭酒,成了这儿的头头,自然能将父亲的数学及天文成果传诸后世,他觉得自己真应该去喝一壶。
……
……
宇文泰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自开始读那本残破的兵书以来,他一直这样,而且,书中有越来越多的术数问题参详不透,也不欲打搅师父,他看出来师父这几日心情不佳。
虽然他跟从私塾先生学过术数知识,刘煦叔叔以前也教过他一些,但都是比较较简单的基础知识。他在兵书的注解中看到一个术数问题,之前闻所未闻。
“今有五羊、四犬、三鸡、二兔,直钱一千四百九十六;四羊、二犬、六鸡、三兔直钱一千一百七十五;三羊、一犬、七鸡、五兔,直钱九百五十八;二羊、三犬、五鸡、一兔,直钱八百六十一。问羊、犬、鸡、兔价各几何?”
书是残的,没有答案。这些天看书,他已经意识到术数在兵法中的重要性,如果精通不了这门知识,根本不必妄想去排兵布阵,筹算军资等诸多事情,即使从军,也不过一莽夫而已。
同学们都去游建康城了,他没去,一上午,都在用算筹演算这个问题,直至头昏脑涨,也未得其解。
中午,他满脑子浆糊走进一家饭馆,坐下来,点了几味北方不易吃到的小菜。菜还没上,他取出算筹,继续比划。
“别算了,羊价一百七十七,犬价一百二十一,鸡价二十三,兔价二十九,”给他上菜的跑堂小伙计对他呵呵笑道。
他心道,我演算这么久了,都不知道答案,就你,一跑堂的,年龄也比我大不了几岁,看一眼就能知道我算的什么题?而且还能给出答案?要知道,这是兵书里的问题。
马上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在心里很快地演算了一遍,这小哥说的,恰恰是正确答案。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小兄弟,你外地来的吧?没看我这饭馆的名字,一筹饭馆,”小伙计哈哈大笑道。
“一筹什么意思?”宇文泰不解。
“一筹,就是一筹莫展,意思是,本店跑堂的伙计算术不用算筹,只须心算。”小伙计脸上并无半分得色,就像在陈述一件本就天经地义的事。
真的么?宇文泰将信将疑,随即出了几个自以为很难的题目,但是,每道题他刚说完,对方便给出了答案,连停顿的时间都没有。
他想起师父说过的一个题目,缓声说道,“有一道题,我也不知道精确答案,你能算出,算你本事!一球半径为三,求其体积。”,师父说过,这个题,世间无人能算出精确答案,只能给出近似数。
“一一三,零九七三三三六,这个数,是全天下最精确的。”小伙计有点洋洋得意。
没错,是这个数!师父对自己说过的。宇文泰彻底震惊了。
旁边桌上一喝酒的青衣文士踱过来,照定那跑堂小伙计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口中喝道,“还不去干活。”小伙计满脸堆笑,急忙道,“是,师父。”
青衣文士在宇文泰对面坐下来,“伙计无状,小哥请不要介意。”
宇文泰还蒙着,连忙道,“无妨无妨,很好很好,岂敢岂敢。”
“小哥可是从中原来?”青衣文士问道。
“正是。敢问先生是刚才那位哥哥的师父?”宇文泰急急问道。
青衣文士笑而不答,显是默认了。
宇文泰伏地拜倒,“请先生教我术数。”
青衣文士怔住了,他显然没料到宇文泰会来这么一出。沉思一会儿,说道,“我出个题目,你若能解出来,我便收你,否则,想都不要想。”
“请师父出题。”宇文泰恭敬道。
“今有军士百人列队,分二人队,三人队,四人队,六人队,共二十队,问各队各几人。”青衣文士一字一句说道。1
1这道题有点意思。原是小时候于民间闻得,原题是,“两股叉,三股叉,四股叉,六股叉,一百个齿,二十个把,问几个两股叉,几个三股叉,几个四股叉,几个六股叉”。这个题虽来自民间,却不简单哦,感兴趣的可以一试。明天有事,停更一天,后天于下一章公布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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