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听到叶亭生走过来,龚珍珠赶紧往下爬。本来刚爬到一半,她也不管了,就这样滑了下去,刮得屁股火辣辣的疼。
叶亭生来到窗外时,只看到斑驳的树影里,龚珍珠跃动期间的星星点点的粉色衣服。
他勾唇一笑,关上窗。
穆雨晴问:“谁在外面吗?”
叶亭生眉梢微挑,“一只小猫。”
穆雨晴笑:“说到小猫,我觉得珍珠挺喜欢你的。”
“小丫头一个,跟你熟了,就天天往你身上粘。”
叶亭生走过去,穆雨晴从床上站起来,两手勾住他脖子,红唇凑了上去,她娇娇道:“我觉得,珍珠喜欢跟着你。”
叶亭生轻咬他唇:“她就像个小跟屁虫,谁都跟。”
穆雨晴笑了。
龚珍珠捂着发疼的屁股,一拐一拐的往水塘边走。
想到刚才叶亭生和穆雨晴搂在一起的模样,她就气得脑袋疼。走着走着,她觉得气没处发,就踢地上的石头,把路上的石头踢得满地滚。
“臭叶亭生!”
爷爷见她一路过来磨磨蹭蹭的,两只手里的小凳子还挥来挥去的去打路边的野草,可怜他们两个老人蹲在那里,蹲得腿都要废了。
“珍珠,快点过来啊。”
“好啦。”龚珍珠嘴里又念了一次,“臭叶亭生”,才提步小跑过去。
凳子给两个爷爷放好后,她自己坐到一边发呆,想着总不能让叶亭生被穆雨晴吃了才行。左思右想,想不出个好法子,只好她跑去找叶爷爷,让他打电话叫叶亭生过来。
两个老人钓了半天鱼,一条都没钓到,早就有些烦了,听龚珍珠这么一说,觉得叫叶亭生来或许能钓得到,便摸手机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没接,叶爷爷有点恼了。
“搞什么鬼,电话也不接!”
龚珍珠一旁火上浇油:“那个漂亮姐姐又来了。”
“穆雨晴?这两人在搞什么。”
叶爷爷再次将电话拨了出去,这回还是没接,他气得胡子直颤,直接拨出穆雨晴的电话。
还好电话一会儿就被接起了。
“你让叶亭生过来!我们在池塘这里,你告诉他,他要不过来,老头子我就要跳河了!”叶爷爷没给穆雨晴说话的时间便把电话挂了,这让龚珍珠有点沾沾自喜。
果然没一会儿,叶亭生就来了,带着一脸的不爽,就连走路,都踩得地上的碎石嘎吱嘎吱作响。
“你给我钓只鱼。”叶爷爷把鱼竿扔给他。
叶亭生看了眼平静无波的塘面,再看要是钓不到鱼我就不走的倔强爷爷,无奈:“这池塘没鱼了。”
叶爷爷愣了,就连龚振国也懵了。
所以他们俩在这儿蹲半天就算白费了?
“怎么会没鱼呢?前几天不是还有一帮人过来钓鱼?”
叶亭生真是要吐血了,他指着池塘里隔开的大网,“前几天刚开了塘。”
“那鱼在哪儿?”
“在市场里。”叶亭生被他问得烦了,甩出一句这样的话。
“哎,你这什么意思呢?”叶爷爷还想说他,他却自己走开了。
龚珍珠小步追上去:“叶亭生,你怎么了?”
“你别跟着我。”叶亭生有史以来第一次语气不好。
龚珍珠跟着的脚步放慢了些,小声道:“你生气啦?”
叶亭生不说话,龚珍珠一下子跑到他身边,大眼睛眨呀眨打量他的神色。叶亭生薄唇紧抿,两边脸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你真生气了?”
“珍珠,你再不听话我真的生气了。”
龚珍珠心虚反驳:“我没有让叶爷爷给你打电话!”
“小骗子。”
龚珍珠弱下气势:“好吧,是我告诉他的。”
“那是我不喜欢你跟她呆一起。”她换上我是为你好的语气。
叶亭生没回复她,径自往家里走。龚珍珠在身后追:“叶亭生,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叶亭生依旧不搭话,龚珍珠有点急了,她跑上去,堵在他面前,有点耻高气昂道:“喂,叶亭生,我看上你了。”
叶亭生面无表情看她几秒,转过身朝另一边走。龚珍珠追上去,锲而不舍:“你做我男人,我会好好对你的。”
这回叶亭生应了,不过丢给龚珍珠的是两个简短又无情的拒绝:“不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龚珍珠又追上去:“你就做我男人嘛,我真的会好好对你好的。”
“叶亭生,你就答应我嘛,我很漂亮不是吗?”
“叶亭生,你应我一声啊!”
走在前方的叶亭生像失聪又聋了似的,对她的叫唤充耳不闻,龚珍珠急了,她跑上去,两只小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不让走。
叶亭生无力望天,忍受着小丫头的摧残。
“你躁不躁啊?小丫头片子说这样的话。”叶亭生把她抓到前面,放在地上。
“还有很,谁教你的,做你男人这种话?”
“我自己知道的!”龚珍珠又要抱上去,被叶亭生大手按住她脑袋,管她小腿小手怎么使劲儿蹦哒都碰不到他。
“你还是小孩子吗?”
“我不是!我是淑女!”龚珍珠抬头看他,“我跟你说过了我是淑女!”
叶亭生想绕开她往前走,龚珍珠小步子一迈,堵上去。
“叶亭生,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然后你没什么表示吗?”龚珍珠小脸坨红,两只眼睛亮晶晶,“比如拥抱我一下,或者亲我一下之类的。”
叶亭生静站几秒:“好吧。”
龚珍珠喜上眉梢,小脸凑过去:“来吧。”
叶亭生嘴角微扬,“你先闭眼。”
“那你快点哦。”龚珍珠喜滋滋的闭上眼。下一秒,她觉得脸上有种粘粘的、湿答答的感觉,而且那感觉……好像在蠕动。
“什么东西啊?”龚珍珠睁开眼。周边哪里还有叶亭生的影子。脸上的蠕动感还存在,龚珍珠手往脸上一摸,看到掌心里,那翻起肚皮的小蜗牛后,龚珍珠哇的一声大叫起来。
“叶亭生,你这个王八蛋!”龚珍珠怒气冲冲的跑回家里,想找叶亭生算账,可他房门紧闭,任凭龚珍珠在外面如何叫骂、如何拍门,他都无动于衷。
龚珍珠在门口守到下午。
叶爷爷上来拿东西,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问:“珍珠,你在这儿干嘛?”
“我在等亭生哥哥,他从上午进去就没再出来了。”
哪知,叶爷爷道:“他在楼下呢,没在房里。”
龚珍珠无神的眼珠子快速一转,立刻原地跳起:“什么?!”
“他刚从外面回来,我以为你跟着去玩了呢。”
龚珍珠飞一般的冲下楼,叶爷爷紧张叮嘱:“你小心点,别摔了。”
“叶亭生,叶亭生!”龚珍珠边跑下楼边喊他名字。
准备到一楼时,与突然出现在拐角的叶亭生撞上。
龚珍珠重心不稳,屁股直直往下跌。还好叶亭生眼疾手快,两只手提着她小胳膊往上一抬,这才避免了一场灾难。
“咋咋呼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火灾了。”
“谁让你自己偷跑的?!”
“我腿长我身上,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无赖!”龚珍珠有点词穷了。
叶亭生越过她,直接上楼:“对啊,我就是无赖!”
龚珍珠追上去:“你是不是去找那个姐姐了?”
“没错。”
“你不在家的时候都和她在一起?”
“满分。”
“我生气了!”
“那我就高兴了。”
龚珍珠不走了,她站在底下,满脸幽怨看着他。
感觉到气压不对,叶亭生回头,难得看到小丫头一脸吃瘪的委屈样子。他在心里叹口气。
“你这是干嘛?”
“我不喜欢你和她在一起。”
“那你喜欢我和谁在一起?”
“我。”
“你多大。”
“现在是八岁。”
“我二十了。”
“我很快也会二十的。”
“嗯——”叶亭生想了一下,说,“那时候,我估计都结婚了,并且还有了孩子。”
“不!可!能!”
叶亭生这句话真把龚珍珠气急了,她小嘴抖啊抖,正在酝酿一场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
“没什么不可能,你长大了,会有更喜欢的男孩子。”
“大骗子!”她此时已经带了哭腔,鼻头因为憋着哭而通红。
“等你长大,我都老了。”
“老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龚珍珠一本正经地说,“而且,可以整容保养的。我大哥和我妈妈爸爸有钱,我到时候带你去做保养。”
叶亭生哭笑不得,也不知她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但是,虽然听着挺怪诞,但不得不说,还挺愉悦心情的。
“保养也没用,那只是外表看起来年轻而已,内脏器官都已经老了。”
“那你慢点长大,我长大快点就好了。”龚珍珠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叶亭生意识到她只是个八岁小孩,说了她也不明白,越解释,她就越纠结,还不如……不说了。
“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叶亭生继续往上走,龚珍珠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跑上去。
“所以你答应吗?”
“我长大以后会很漂亮哦,比那个姐姐还漂亮。”龚珍珠喋喋不休地推销自己。
叶亭生打开房门,回头看她:“我要看书了,淑女能安静点吗?”
龚珍珠忙不迭点头,“那你看书,我去给你拿水和水果。”
叶亭生看她跑远的小身影,一头黑线。
叶亭生书看到几页,余光里便见她端着小盆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察觉打扰到了叶亭生,她吐了下舌头:“我吵到你啦,给你带水果来了。”
她把水果盆放桌,叶亭生瞟了一眼,确实是她弄的,切得跟狗啃似的。
“吃吧,好甜的。”龚珍珠舔了下嘴角。
叶亭生挑眉,拿了一块放嘴里。
“怎么样?”她一脸期待。
“马马虎虎。”
“那我去切另一个。”她转身就要出去,叶亭生叫住她,“不用了,这个就够了,你也坐下来一起吃。”
龚珍珠甜甜一笑,拉了凳子坐到他身边。
小小的身子挨着他,老想看他在看什么,叶亭生真怀疑她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好动。
“好好坐着,不然就出去。”
“我知道了。”龚珍珠拿了块梨放嘴里,脑袋缩了回去。
家里来电话,龚振国说,这几天就要回去。龚珍珠不想走,整天闹她爷爷去了,叶亭生这时候终于得了闲时。
叶亭生见家里没见小丫头身影后,牵着穆雨晴进门。
“珍珠没在家?”穆雨晴小心问。
“好像没在。”叶亭生说。
穆雨晴笑了,“她还真能闹。”
“精力充沛,锲而不舍。”
“我觉得,这样的小孩挺好玩的。”
穆雨晴这话在叶亭生听来别有意味,他将她往怀里拉,朝她嘴亲了一下。
“嗯,我是不是会错意了?”
“不懂哦。”穆雨晴红着脸笑。
“走吧。”叶亭生搂着她腰往楼上走。
龚珍珠和爷爷从外面回来,她拉着他的手撒娇:“能不能再多待几天啊爷爷,我不想回去。”
“不回去不行,妈妈说了要带你去国外读书。”
“我不想去,我想在这里。”
“在这里你跟谁生活?”
“叶爷爷和亭生哥哥。”
“叶爷爷怎么能照顾你?亭生哥哥也要去读书。”
“我就是不想回去。”
“那你自己跟妈妈说。”
“我不要!”
“又再任性了。你去国外待几年,回来就长大了啊,长大了你再自己过来。”
龚珍珠转念一想,也还真是。可是,叶亭生要是跟那个姐姐结婚生孩子了,怎么办?
“可是——”
“珍珠要读书的啊,亭生哥哥都读大学了,你要是不读书,以后他不跟你玩的。”
龚珍珠内心百般纠结之下,终于答应。
“好吧,那我要跟亭生哥哥说一下。”
“去吧。”
龚珍珠上了楼,来到叶亭生门口,总觉得房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她静听一会儿,敲门。那声音停了,过一会儿,又响起来。龚珍珠觉得奇怪,便又跑到大门前的大槐树下,慢慢往上爬。
来到窗口,那声音更清晰了。
她探过头,看到穆雨晴对着窗,白得耀眼。
回去那天,龚振国和随行的司机在装车,龚珍珠跑去敲叶亭生的门。
“叶亭生!你开门!”
“没锁。”
龚珍珠拧开门小跑进去,叶亭生还在睡觉,龚珍珠盯着他,泪眼汪汪:“我要走了。”
“嗯,注意安全,还有好好学习。”
龚珍珠爬上床,拽着他衣服哭得稀里哗啦。
“我走了,你会忘记我吗?”
叶亭生无奈:“不会。”
“你会和那个姐姐结婚吗?”
“可能会。”
“就是说也可能不会。”
“对。”
“是因为我吗?”
叶亭生睁开眼,噗嗤一笑。
只见小丫头眨了眨眼,一骨碌爬上床,躺在他身边。叶亭生觉得奇怪,撑起身看她。
龚珍珠睁着大眼睛说:“那你像对姐姐一样对我吧。”
叶亭生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她这姿势……她哪儿时候看到的?这小屁孩!他脸烫得都要烧了,赶紧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你要再这样,以后我不理你了!”
小丫头瘪着嘴,眼看又要哭了:“那我长大了再来找你。”
叶亭生为了应付她,只好点头。
可谁知道,世事难料。
原本以为会爱一辈子的人,走到一半就不爱了。而一开始认定只是过客的人,却以奔跑的速度来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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