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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更

    
    小纪心里有点慌。
    作者如果挂掉了,那她就永远没有更新、也永远不会完结了。
    这么想着,小纪心里更慌了,也无暇顾忌尊不尊重的问题,径直喊出了口:“大猪蹄子?”
    “作者?大猪蹄子?”
    没有人回应。
    慢慢地,眼睛开始适应黑暗。
    窗外有稀疏的月光,小纪隐隐能看见周遭环境的轮廓线。
    床、桌子、花瓶……
    还是在宾馆里啊。
    小纪眯着眼睛卖力地辨认了一会儿,发现床上静悄悄地坐着一个人形。
    她稍稍安下心,舔了舔嘴唇,索性脱了鞋爬上床,挪到那个人形旁边。
    然后,小纪伸出手在那人眼前挥了挥:“喂,大猪蹄子。”
    下一秒,小纪的手被猛地拽住了。
    小纪吓了一大跳。
    猪蹄作者怎么这么喜欢拽别人手啊……
    作者的手很冰凉,手心尽是淋漓的冷汗,拽得很死很死,手指轻微地战栗着。
    还有不规律的呼吸声喷洒在自己的手上,隐隐有些痒。
    小纪被拽得很疼,又挣不脱。
    什么奇怪的情况?
    黑暗里,小纪完全看不清作者的表情,也无从判断发生了什么。
    但从那只手的力度来看,大猪蹄子应该还活得好好的。
    小纪依稀想起,床头柜上是有盏台灯的。
    左手被作者拽着,她只能使劲伸长右胳膊,用膝盖支着身体尽力去摸台灯上的开关。
    “别开灯。”梁生的声音很弱,带着几分嘶哑。
    谁要听你的呀。
    小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啪嗒”一声按下了开关。
    明晃晃的光笼罩了下来,一切都清晰可见了。
    梁生蜷缩着坐在枕头边上,几缕湿漉的黑发垂在藕白的手臂上,脸颊上全是冷汗,嘴唇微微打着颤,其上还有泛着血丝的深深牙印。
    她的睫毛在光影中颤动了几下,眼眸里藏着未褪的恐惧。
    像是刚从地狱里捞起来一样。
    小纪很愣了一会儿,这是第一次看见作者这么失态。
    好新鲜。
    但这种失态并没有维持很久,光照过来之后,梁生绷紧的手指明显松了松,她敛了敛下颚,放开了小纪的手,而后动作平稳地扣上了领口挣脱的纽扣。
    再抬眼时,梁生眼眸里的恐惧已经彻底散了。
    梁生眼睑低垂,目光下落,问:“你怎么不飘了?”
    “因为这次是你把我招过来。”小纪眨了眨眼睛。
    梁生点点头,若有所思,修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小纪转了转脑子,只想出一种可能。
    梁生轻轻摇了摇头,呼吸还有些轻微的不稳:“只是恐黑,地震废墟里带出来的毛病。”
    啊?
    小纪彻底弄不懂了。
    恐黑还自己关了灯?
    自虐吗?
    天哪,人类的意图好难捉摸。
    小纪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摸着脑袋问道:“你为什么不开灯?”
    梁生没有回答。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气氛一点点凝固沉积。
    “作者?”小纪又举着手在梁生眼前挥了挥。
    梁生微微眯起眼。
    小纪干脆猜了起来:“是因为那个何予禾老先生?”
    明显地,梁生的身子僵了僵,冷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丝裂缝,如面具脱落。
    她紧抿着嘴唇,半晌才道:“你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小纪点点头:“知道。”
    长久的沉默。
    最后,一个微哑而稳定的声线打破了寂静。
    “何予禾老先生。”
    窗户缝隙里透进的一丝夜风,撩起了几根黑色的发丝,她偏开头,顿了顿,继续道:“何予禾老先生,是我最敬佩的前辈,从技艺到人品。他曾经亲自指导过我,当时能走出阴影,也多亏了他的关照,我真的……很感激。”
    “老先生性子直,只要他认为对的,什么都敢说。我非常敬佩他这一点。”
    “他说的话,一个字也没说错,他瞧不起我,也是应该的。可为什么最后被骂的人是他……”
    “我……对不起……”
    最后的声调已带上了几分轻微的梗塞,而后又蓦得收住。
    小纪试着去理解作者的心情。
    是因为太愧疚,所以惩罚自己?
    为什么人类的思想要绕那么多弯儿啊……好难想……
    片刻后。
    梁生稍稍克制了些,看向小纪,眼里沉淀着什么。
    而后,梁生突然问道:“你看过我的画吗?”
    小纪摇了摇脑袋。
    梁生指向墙边立着画板,上面盖着画布。
    小纪挪下床,走过去:“可以揭开吗?”
    “嗯。”
    小纪舔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画板,犹豫着把其上的画布揭了起来。
    啊哈?
    这是……什么嘛?
    只见画纸上,坐着一个灰头发的女孩子,正在笑,牙齿白白的。
    这不就是自己吗?
    小纪呆呆地看着那幅画。
    “也不算写实油画,还做了一些艺术处理,”梁生顿了顿,问道,“你觉得画得怎么样?”
    画得怎么样……?
    “画得……”小纪咽了口唾沫,“真的很好……”
    小纪说的实话。
    整幅画特别抓人眼球,最出彩的是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怎么能用灰色表现出那样纯粹干净的笑意,太……太有冲击力了。
    梁生轻笑了一声,笑声有些冰凉,含着隐晦的自嘲。
    “不够好,真的。”
    “过度在意重视冲击力而导致色彩局部失衡,使整幅画缺乏质感,削弱了更长远的意味,还有很多处理上的毛病……何老先生说得很对。我有天赋、有灵气,但经验太少,放在年轻一代里面还能立得住,但放进油画界里……“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轻声说道。
    “不会吧,你很有名的。”
    小纪被绕得有点晕,懵懵地说道。
    梁生笑了一下,笑声轻轻的,缺乏温度。
    她说:“这是我们这边的规则,你不懂。”
    “抑郁、残疾、孤儿、美貌、天才,还有大地震的集体记忆……”
    梁生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击在被单上,手背单薄的皮肤下依稀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每说一个词,眼里便多一分生冷。
    “你不懂,这样的组合包含着怎样的炒作空间。”
    一个人最深的痛苦,又可以怎样被消费。
    .
    .
    小纪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所在破烂的被子里面。
    她揉了揉眼睛,隐约想起自己昨天好像穿越了。
    开始的记忆很清晰——拽手、开灯、问答、看画……
    后面呢,后面是什么?
    小纪狠狠敲了几下脑壳,拼命想了想,记忆方才断断续续地回来了。
    后面……作者说了一些她不太明白的东西,比如“炒作”、“舆论”什么的。
    她不懂,就拼命缠着作者问。
    作者就慢慢跟她解释。
    她还是不懂,继续缠着作者问问题。
    作者又继续跟她解释。
    然后……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不过她记得,最后,作者的心情好像变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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