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是世外高人

32.噩梦?决心?

    
    浅黄色的哥特式小别墅,橘红色的尖尖房顶。外面是万紫千红的小花园,花朵品种繁多,修剪精致。偶尔有一只蝴蝶飞过,身姿翩翩,清幽恬静。房子的一面墙被巨大的玻璃落地窗代替,擦得干干净净,米黄色绣着长明灯暗纹的流苏窗帘被高高拉起,屋内的情景一览无余。
    墙上的钟响了八下,一个身形瘦长的白面皮清秀男子端着两个盘子出来,摆在饭厅里铺着白色桌布的饭桌上。饭桌的另一端,坐着身穿浅蓝色长裙的女人。女人目测二十七八,面色苍白,颧骨因为太过消瘦而略微凸起,她眉头紧皱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依照花园里的光景以及男子所穿的衣服看,现在天气还很热,可女人穿的那件长裙,却十分厚实,严严实实遮住了脖子以下的部位。
    男子将盘子放在女人面前,单膝跪下摸了摸她的头,似是在哄小孩子一般:“阿瑾,稍微吃点吧,你再这样熬下去,身体怎么办?”
    女人咬着苍白的嘴唇,神色很激动,一把掀翻桌上的盘子,泪水在灰蒙蒙的眼眶中打转:“我不吃,反正早晚都是要死了,吃不吃这顿有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男子也哭了出来,将躁动的女人抱在胸前,更加小心地抚摸着:“阿瑾,别担心,会有办法的……我今天去找那个有名的张道长……一定会治好的。你相信我,相信我!”他声音断断续续,大声重复着“相信我”的句子。然而,眼神中的无助却出卖了他——他自己都不信。
    女人终于瘫在他怀中,脸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眼睛没有焦距一般,不知想些什么。男子便端来自己的盘子,一勺一勺给她喂饭,女人吃了几口,就摆着手说不要了。男子只得叹了口气,洗干净一条毛巾,给女人擦脸,中途不时讲一些奇闻趣事。女人并不笑,神色冷冷的,男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收拾好了饭桌,男子推来一张轮椅,将女人抱上去,又拿出一双精致的粉色小皮鞋,想要给她换上。
    将那长裙提至脚踝,露出的景象却教人毛骨悚然。
    细瘦苍白的小腿上,长满了一根又一根的藤蔓,深绿色的茎,锯齿状的叶片。那些藤蔓已经很长了,又被衣服遮挡着,无法自由发育,只得一圈圈缠绕着女人的皮肤,如同爬满了墙的爬山虎。再仔细些瞧,那些藤蔓居然扎根在女人的毛孔中。本来应该长着细碎汗毛的地方,此时竟然被这种可怕的东西占据了。
    男子为她穿上鞋,手背擦过一片叶子,颤了一下。
    这几乎察觉不出的一颤,却惹恼了轮椅上的女人。
    “呵,很可怕对吧。”女人冷冷笑了起来,嘴角弯出嘲讽地弧度。
    “不,阿瑾怎么样都是好看的。”男子心疼地望着她,想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却被她一闪躲开。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男子叹气:“别乱想,会好起来的。”
    “虚伪!”听了这话,女人原本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激动,她一把推开男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没有成功。
    那些藤蔓早已穿透她的肌肉组织,根系附上骨头,吸收着她本就贫瘠的身体,两条腿此时已经完全坏死,成了这些藤蔓寄身的空壳。
    女人一把抓住小腿上的几根藤蔓,使劲拔了起来,力道之大,直接撕裂一块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苍白的小腿流淌下来,皮肤摇摇欲坠,里面深红色的肉块清晰可见,肉块之间,是藤蔓白色的根,宛如一条条细长的寄生虫。
    “阿瑾,你这是干什么!”男人痛呼,伸开双臂紧紧箍住轮椅上的女人,声音嘶哑:“不要伤害自己啊,阿瑾最坚强了……”
    女人却一句话都听不下去,对男人又是踢打,又是撕咬。很快,男人白净的面皮上已经是一块块青紫了,胳膊上也流出许多鲜血。他却像没有知觉一般,轻轻抚摸着女人的头,低声地安慰着。
    女人终于耗尽了本就不多的力气,靠在轮椅上喘粗气,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眨不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男子跪在地上,伏在她的膝盖旁,眼泪止不住地流:“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阿瑾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该死……”
    “不要说了,”女人未看他一眼,淡淡道:“我没有怨恨你。”
    “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我的命都是阿瑾的……”男人还在那里说个不停。
    女人皱了皱眉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呵,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哭?那件事情因你而起,凭什么最后你好好的,我却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把我的一生都毁了,现在装成这副假兮兮的模样想给谁看?我恨你,我恨你,恨到想要亲手杀了你剁成肉泥。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恢复了原来的温柔,细细叮嘱着:“阿瑾,我今日出去求医,可能会晚些才回来,你要是饿了,冰箱里有许多事物,先吃些垫垫。还有,不要老是在屋子里闷着,多出去转转,对心情有好处……”
    “知道了,你出去吧。”女人打断了他的唠叨,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
    男子目光黯淡了些,深深凝视了女人一会儿,苦笑着摇摇头,走出了别墅。
    别墅只剩下女人一个,异常空旷安静,外面一只蜜蜂撞在玻璃窗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女人又哭了起来,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精神崩溃,只是捂着脸默默流泪,泪水顺着指缝缓缓流淌下来,她的嗓子中发出“咕,咕”的抽泣声。
    或许是哭的时间太久导致大脑严重缺氧,女人眼前一黑,差点瘫倒下去,不得不按着太阳穴深呼吸几口,慢慢缓过神。
    她按动轮椅上的按钮,轮椅行驶起来。空旷的别墅中只有轮子滚动的沙沙声。
    来到镜子前,女人停了下来。镜子中的人苍白的如同一具死尸,只有红的极不自然的眼睛和鼻子,暗示着这个人刚刚哭过,还是个生命体。
    事实上,她离死尸已经不远了。藤蔓自她足部开始生长,如今已经蔓延到胸口以下。起初只是汗毛脱落,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一根根豆芽般的植物从汗毛孔中钻了出来,她才感受到不对。
    那些植物分化能力异常惊人,不管怎样拔,第二天都会长出来,并且繁殖速度大大加快。更骇人的是,这些藤蔓的根会越长越深,从表层皮肤锲而不舍地盘上骨骼。
    用不了多久,这副身体就会失去生命,她会被藤蔓吸干,会成为一块培养基。这个念头再次在女人头脑中炸开,她恐惧地睁大眼睛,瞳孔缩成一根针,背后汗湿一片。
    在这个别墅中的每一秒都令人窒息,女人按动轮椅,觉得应该出去一趟透透气。
    临近正午,日头毒辣,照在皮肤上,仿佛被劣质硬刷子毛扎到一般难受。汗水随着女人的额头、脸颊留下来,打湿了一片衣服,她却浑然不觉。
    突然,花园中飞过来几只奇怪的虫子。红头黑背,身体一节一节,油光发亮,数不清的橘色足在空中乱动着,与蜈蚣并无两样。可它们背后,却长着蜻蜓一样的透明翅膀,飞起来还有震动的“嗡嗡”声。
    女人皱起了眉头,眯着眼睛想要将空中的这些奇怪生物看个清楚。那些虫子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一般,善解人意地飞了过来。
    “啪”的一声,一只虫子落在她身上,橘色的百足迅速爬动起来,想要向女人的衣服中钻。女人吓了一跳,赶紧抖抖裙子,想要将这些奇怪的东西抖下去。不料它们足部附的异常紧,使劲抖了半天,好不容易抖落这一条,别的又飞了过来。
    “嘶——”倒抽了一口凉气,女人不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把轮椅的速度开到最大,急急忙忙往别墅中赶。身后是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嗡嗡”声。
    “糟了!”门在她出来时被不小心锁上了,偏偏又忘了带钥匙,女人额头冷汗直冒。
    “啪——啪——”在这短短几秒钟,已经有好几只虫子落在她身上,迅速爬了起来。她浑身剧烈地哆嗦着,用袖子扫落这些不明生物,一咬牙,将轮椅朝仓库开了过去。
    关上仓库铁门的一刹那,女人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挪动着轮椅,她将仓库的灯打开。
    别墅里房间多,仓库便闲了下来,地上铺满厚厚的灰尘。墙壁倒是很白,因为粉刷完就没有用过,还有一股浓烈的化学物品的味道。其中一面墙上,较高处开了一个小小的四方窗户,镶着深蓝色厚玻璃。
    虫子们进不来,只能拼命拍打那块玻璃,密密麻麻连成一片,一节节身体和无数足在刺眼的灯光下动来动去,看的女人头皮发麻。
    经过这一番折腾,她累得够呛,早上就吃了那一丁点东西,现在消耗殆尽。眼前有些晕,是低血糖又犯了。
    倒霉!女人心里暗自骂了一阵。眼下的情景,肯定不能出去。她只得来到一处墙角,靠在轮椅上睡了起来。等那人回来,找到自己也不迟。
    过了许久,虫子已经不再拍打玻璃窗了,封闭的仓库只有女人均匀地呼吸声。这时,她的小腿上突然????响了起来。
    原本细长的藤蔓不知何时飞速生长起来,撑开了长裙,变得如小孩子手臂一般粗细。它们的顶端裂开一道小口,数条白色的丝线飞了出来,缠绕上女人的身体。
    身体的强烈不适迫使她睁开了眼睛,看到这副情景,呆愣半秒,随即便是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尖叫声:“救命——”当然,她也没能喊几声,因为藤蔓吐出的白丝,已经箍住了她的嘴巴。
    白丝迅速缠绕着,不出几分钟,女人上上下下已经被紧紧包裹住,她剧烈地扭动着,仿佛一只受到攻击后痛苦不堪的虫子。
    白丝还在一层层加厚,渐渐地,成了一个两头尖中间圆的巨大白茧,拖着轮椅一同固定在墙角上。它一动不动,再没有一丝一毫生命的气息。
    夕阳将天边的弯下映成血一般的颜色,别墅漆黑一片,影子被拉的老长,如同中世纪闹鬼的古堡。
    “吱呀——”仓库的大门被打开了,早上的白面皮男子走了进来,脚步声划破寂静,尤其刺耳。
    墙角的大茧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白的闪光,异常诡异,仿佛会有什么骇人的东西钻出来一般。男子轻哼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费了些力气,将白茧剖开。
    里面是一个被吸干的人,薄薄一层皮贴着骨头,松松垮垮,肌肉依旧保持着惊恐收缩的状态。干尸的眼珠子不见了,眼眶成了两个漆黑的大洞。几根细长的藤蔓,从黑洞中长了出来,锯齿形叶片在男人的兴奋的喘息下颤动起来。
    男子脸颊通红,爆发出病态的狂笑,恍若久经折磨的病人忽然解脱一般。空荡的仓库将那声音一遍遍放大……
    *
    “呼——呼——”江波坐起身,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骂道:“该死,怎么又梦到这件事了!”
    身上的背心已经湿透,他不得不起身,换了一件,又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洗洗脸,保持住清醒。
    他把腰弯的很低,看着镜子中因为噩梦而苍白发抖的自己,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再次睁开眼皮时,流露出野兽一般嗜血的狠厉。
    还好,头顶上的藤蔓没有继续生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活下去!
    书房里,电脑显示器忽然发出幽幽的蓝光,尽管无人操控,一段段代码却在迅速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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