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飘扬的金色衣摆令白绫夜一时有些恍惚,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在看到来人的样貌后胸中所有的怒火顿时腾起,她冲过去一把揪住慕谦的衣襟,质问道,“是你在渺茵的身上设下禁制!是你让她和淑沣生死离别!如今你来到这里又是要做什么?!她已经死了,神形俱灭,在这世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难道你竟不允许淑沣为她伤心流泪么?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你想要的便是如你一般的断情绝爱么!”
慕谦冷眼瞧着面前发疯一样胡言乱语的白绫夜,她揪住他的衣襟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口,她哭的断肠,不仅是为渺茵与淑沣,更是为她自己。
他抓住她的双手,制止住她的动作,说道,“我察觉到渺茵身上的禁制随着她一同消失,只是想来这里看看。她和淑沣的事我也很遗憾,但是这是不可改变的命运。三皇终究是不能动情的。”
她甩开慕谦的手,皱紧了眉头,重复道,“三皇终究是不能动情的……是不是有朝一日若我也像渺茵一般,你也会在我的身上设下一道禁制让我再也近不了你的身侧?”
“你和渺茵不同……而且当初在她身上设下禁制,我并没有想置她于死地,是她自己不顾我的劝阻才酿成了今日的局面。”
她苦笑着退后两步,问道,“我和渺茵有何不同?我尚且还不如她,她这些年得到的是淑沣的爱和挂念。而我呢?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你的一个情劫罢了。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假借修桀的身份在我双眼失明之时照顾在我身侧?为什么要在我的洞府外种下这棵槐树?为什么我已经一次次地放下对你的执念,你却总是来将它们勾起?我倒更希望你在我身上设下那道禁制,倒也能立刻划清了你我之间的界限!”
“你已经都知道了?”
“对,在我复明的前一夜,我在房间中看到了你,你身上的仙泽和那几日照顾的人一模一样。我才知道那个修桀竟然是你假扮的。”
慕谦无奈地笑起来,叹道,“果然是孽缘。我本以为假借修桀之名神不知鬼不觉,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日子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现在想来的确是我愚蠢。”
“蠢的人又何止你一个。”白绫夜仰头看着晴朗的蓝天,这些岁月一直有一个问题压抑在她心里,她不敢问也不敢提。可在今日,在看到渺茵因情而死后,她再也不想顾虑那么多,只想将心里的这个问题问出口。她抬手倔强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慕谦的眼睛,问道,“慕谦,从凡间到天庭,我想问你,在你心中可曾有过我的一席之地么?”
慕谦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从未想过白绫夜会当面问出这个问题。过去的这些时日她一直都在躲避,躲避他的身份,躲避他的感情。她试图用最懦弱的方式结束和他的交集,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但今日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在乎结果也不在乎生死,只想要他的一个答案。他胸中风起云涌,挣扎着要不要把所有的真心话都讲给她听。他不是淑沣,能在遇到渺茵时就决意放下所有的一切。他有太多的顾虑,天皇的重担压在他的心口令他透不过气来,而她就近在眼前。
白绫夜见慕谦沉默了太久,知道自己的问题是注定得不到答案的。她大笑起来,转过头看向那棵已经参天的槐树。她手中唤起耀眼的白光,对着树干就是一劈!电光火石间,慕谦冲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可她手中的光刃已经劈向槐树,削掉了大半的树顶还有一半的树干。
树干应声倒地,激起的风卷起了他二人的衣摆,慕谦登时红了眼,握紧了她的手腕,怒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劈树?!”
“这棵树是你留在这里的唯一东西,劈了它你我之间再不会有任何的关系。你方才的沉默犹豫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从今以后对你不会再有任何纠缠。你我桥归桥,路归路,犹如此树,一刀两断!”
“这便是你替我做的决定么?还是心底里就是想要如此的结局?从凡间到天庭,从我们重遇到今时今日难道你一直都看不懂我的心么?难道我为你做的一切真的只能当作是对你的补偿么?白绫夜,你好生薄情!”慕谦说罢一把甩开她的手,扭身看向被劈成两段的槐树。人世间近百年的时间才长成的大树,须臾之间便在白绫夜的掌下化作两半,另外一半的树干仍旧和树根牢牢的连在一起扎根在土地中,似乎还留有一线生机。
他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情绪,徐徐说道,“你可知道我当初从这里离开时为什么要种下这棵槐树么?因为槐字与怀同音,我将自己的心怀种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你,我心中始终有你!”
白绫夜仿佛失聪一般追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他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心中始终有你!”
她眼前腾起的水雾蒙住了慕谦的表情,她尴尬地抬起手去擦眼泪,却发现脸上早已泪水泛滥。她等了这么久的话,今日能亲耳听到何其有幸。但她心中又止不住地难过起来,如果慕谦不承认对她的情意她尚且能够抽身,如今明明两情相悦,竟是要赴淑沣与渺茵的后尘么?
“可是我们注定没有结果。就像淑沣和渺茵一样,即使勉为其难在一起所引发的后果是我们承受不起的。”他看到白绫夜微微动容,知道他二人所想所思的是同一件事,他走近她,没有顾忌自己的身份张开怀抱小心地将她揽在怀里。“我也曾想过像淑沣一样抛下天庭的一切和你天长日久的在一起,不管三界如何,不管天下如何。我也想成全我的自私,不去在意其他人的生死,只要能成全你我的情意,旁人的事又与我何干?可是我终究做不到,我是掌管三界的天皇,若我都如此自私,三界的生灵又要如何自处呢?小夜,你我之间虽然只是一段情劫,但我对你是真心的喜欢。我做不到对待渺茵一般也在你的身上设下禁制,我怕伤了你也伤了我的心。”
他感觉到胸口的衣服已经尽数被她的眼泪打湿,他抱紧了她,语气决绝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毫不遮掩,以后我们两个人不必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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